第14章 直球

    俞声一愣,傅羊的话让他有些没预料到。

    “我不懂油画,”俞声道。

    事实上,因为叶永新很喜欢收藏名家书画的缘故,他从小在家里就能见到各种各样花钱也买不到的珍藏,所以哪怕对这个领域并不了解,俞声在这么多年的潜移默化里仍旧觉得,欣赏画作是一件很神圣的、不是他这种门外汉能参与进去的事。

    “看画和懂不懂没有关系,”傅羊侧过头,用很认真的神色纠正他,“画画本身就是为了表达而存在的,欣赏是之后的事情。”

    “……”俞声总觉得傅羊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神色间透出一股很难用语言表达的笃然和从容,以至于俞声一时接不上话。

    但那种感觉很快就消散了,傅羊对着他轻微眨了眨眼,慢慢道,“更何况,学长能陪我去,这件事本身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这话让俞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事实上,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虽然在公寓里经常会碰面,俞声对傅羊的印象却始终停留在论坛里的那张照片上,这是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抬起眼看他。

    傅羊是那种站在人群之中第一眼扎人、细看又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笑容温暖,眼神无害,哪怕是俞声这么挑剔的一个人,也很难对他产生恶感。

    从第二次见面以来傅羊帮过他很多,欠着别人一点什么的感觉总归不好。

    很轻的一眼之后,俞声移开眼,“嗯”了一声。

    -

    “去哪呢?”

    许蕙从背后拍了一下傅羊的肩。

    “没哪。”傅羊低着头整理背包。

    “没哪你起这么早?”许蕙闻言扬了一下眉,明显不相信。

    见傅羊低着头没理他,许蕙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想看看傅羊这一大早上都在折腾些什么东西。

    “诶,这什么?”

    许蕙拿起来眯眼看了看上面的小字,“用于预防晕……”

    还没看完就被傅羊伸手抽了回去,“你一大早上的这么闲?”

    “不就是晕车贴吗?藏这么紧实……”许蕙探头往他包里看了一眼,“你买就买吧,整这么一大袋子干嘛?搞批发啊。”

    “牌子不一样。”傅羊道。

    这会儿宿舍里其他两个人还睡着,许蕙的声音便压得格外低,神经兮兮地凑近了问:“又是那位不可说啊?”

    傅羊这阵子神出鬼没,除了上课和晚上睡觉基本看不到人影,宿舍一致笃定他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奈何傅羊的嘴太紧,问半天也撬不出什么来,久了就把那位叫做‘不可说’。

    傅羊闻言动作一顿,转头有些无奈道:“最近学校里有个相亲角,你要不去看看吧。”

    许蕙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靠,说谁单身闲的呢?”

    傅羊很自然地接口,“说你啊。”

    说完这句后傅羊低下头,长指划开手机屏幕。

    【傅羊:学长,醒了吗?】

    【傅羊:我现在过去,你早餐想吃什么?】

    俞声看到信息的时候是七点三十三分,床头柜上搁着一份还没来得及校正的实验报告,昨晚弄得太晚,没来得及放到远一点的那张桌上。

    俞声的手机就藏在这沓厚厚的纸页下面。

    他刚下楼沿小区慢跑完一圈回来,额上出了点薄汗,信息是想拿手机看一下时间时看见的。

    【俞声:不用了。】

    回完信息,俞声进浴室换了身衣服,趿着拖鞋打算进厨房蒸两颗蛋。

    走到客厅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俞声边走边将手机拿高。

    【傅羊:太晚了。】

    俞声脚下一顿。

    【傅羊:我已经到了。】

    门锁被“咔”地转动了一下,傅羊就站在门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刚刚放下,手里提着早餐。

    还是差不多的时间和地点、同一张小圆桌、同样的两个人,唯一的区别是这次换了一家早点铺。

    这家早点铺同样很有名,主卖有特色的南方早点,生意火爆,俞声在本周有两次摇到这一家铺子,都因为要排太长的队而放弃了。

    傅羊很自然地将餐盒一个个拆开放到桌上,“我刚好路过这家店,就顺便把你的份也买了。”

    俞声拆筷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谢谢。”

    傅羊从语气到态度都太自然了,自然到俞声差不多要逐渐习惯和他同桌吃饭这件事了。

    俞声从小到大其实没有太多和别人一起出门的机会,一个是他性子冷淡,没有那么多处得来的朋友,屠宁算是唯一的一个,还是人家主动的,另一个是晕车,让他连偶尔想去趟市郊都要三思而后行,和别人结伴出行更加是少之又少。

    小学的时候倒是被强制性要求去过一次学校组织的春游,不过他在车上还不到半路便憋着想吐,后来老师嫌麻烦,便和学校申请,把他从春游名单里划掉了。

    傅羊准备得倒是很充分,口罩、帽子、成套防晒装备,俞声甚至在包里看见了湿纸巾和清凉油,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问:“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嗯,给你准备的,”傅羊拿起一顶帽子,“骑车过去可能会有点晒。”

    “我们八点十五出门,早上不堵的话应该四十分钟就到了。”

    俞声一愣,“你不用这样。”

    事实上他虽然晕车,但并不是半点也不能忍受,何况南门离这里并不远,打车过去也就十分钟不到。

    傅羊皱着眉,“我买了好几家店的晕车贴,没什么用,我……”

    傅羊的话音忽然断了,因为俞声伸手很轻地抓了一下他的手臂,不过很快就放开了。

    “打车吧。”俞声看着他。

    傅羊没能在俞声的目光下坚持太久,伸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道:“……好。”

    -

    画展开在南门一处并不算繁华的地点,入门先是一条长长的画廊,地板和墙壁被刷成夜空一样神秘的黑色,两旁挂着高低大小不一的画框,画作下方用小字写着作品和画家及所属工作室的名字。

    俞声还是第一次看见将墙壁刷成黑色的画廊,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一般来说,为了突出作品,大多画展的墙壁都会漆成白色。

    那些画的画派也很奇怪,画面上的男女往往赤|裸或半裸着身体,行为怪诞,姿态扭曲,由此构成的画面却又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与自然,特别是画廊尽头的一幅等人高的图,俞声只站在旁边看了几眼便感觉头皮发麻。

    从画廊进入展室的时候,傅羊在一旁和他解释,“这次的画展是一个比较小众的工作室主办的,他们画室的风格比较特别,主要擅长巴洛克风格,关注的人不多,因此画展的规格也不大,我也是偶然进入他们的官网才发现的。”

    如傅羊所说,这次画展的规模果然不大,只有一个主展区和东西南北其余四个副展区。

    俞声其实看不太懂,但那些奇怪的线条和怪异的色彩仍旧让他觉得很新奇,因此傅羊忽然侧头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其实有点没反应过来。

    傅羊当时正在抬头看一幅挂得有点高的画,他的神情看起来太专注了,以至于俞声也被感染得跟他一起抬头看那幅画,但除了看出画上那个女人又哭又笑之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看到一半的时候,傅羊忽然开口:“学长,我今天好高兴。”

    俞声偏过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在看画了,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他要比俞声高上一点,眸光在微微低头时显得格外深亮。

    傅羊的睫毛短而密,在对视时显得眼神柔软而目光温暖,是很适合和人做目光接触的眼睛。

    “我从进门以来,心就跳得很快。”傅羊坦白。

    俞声愣了一下。

    “今天的展上有好几副我关注很久的作品,我在来之前期待了很久。”

    傅羊用有点苦恼但又很没有办法的语气对他说:“但是因为学长站在我旁边,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专心看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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