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里讨论了一下午,最后把聚会地点定在学校附近一家很接地气的烧烤店,其实原本的打算是近郊另一家小有名气的网红轰趴馆,不过社长提前说了要请客,大伙不好意思坑太狠,造作不起来。
傅羊在群里失联了一下午,因此社里统计人数的时候特意开了个私聊窗口来敲他。
——地点定了,学校八点后街那家王记烧烤,现在要统计人数。
——你晚上来吗?
傅羊刚好联系上一个热衷养鱼的师兄,看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把鱼送过去的路上,想了想晚上也没什么事,因此傅羊答应得很干脆。
——来。
一群人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压抑得太狠,偶然放松都癫得不成样子,一大帮子人大剌剌地占领了烧烤摊,那架势颇像山贼下山,气势汹汹的,几张桌子险些坐不下。
傅羊到的时候他们刚把单点上,一扭头看见他,“来了啊,还要点什么不?”
“你们点就行。”
“成,那我随便点了啊。”
傅羊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长腿蜷在桌下有点伸不开,又往后退开了一点。
南大后街一向是夜晚比白天热闹,人流如织的,热闹又喧嚣,邻座师兄拉开罐啤酒递给他,“能喝吧?”
“嗯。”
傅羊接过,触手还是冰的,有些滑手,估计是刚在冰桶里浸过。
他酒量一般,什么酒都不爱喝,但是能喝。
桌上只开了啤的,社里女生占比多,混在其中的零星几个男生顾忌着没点其他,只点了啤酒。
傅羊喝完半瓶冰啤酒的时候后面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
转头,是同系一个大一男生,背对着他坐在另一桌,此时熟络地拿手搭着他的肩,凑近来问:“你对徐娜到底什么感觉啊?”
傅羊愣了一下,这话他没太听懂,“徐娜是谁?”
“不会吧?”那男生也愣了,估计是观察他表情过后觉得这人是真听不懂,这才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就上次开会坐你旁边那个女生啊,长头发长得很漂亮的那一个,我看见她追着你过去了,她没跟你表白啊?”
“……别乱说。”傅羊皱着眉,对这个话题不大感兴趣。
他有点想转回去了,不过这样太不礼貌,因此傅羊还是耐着性子没动。
“怎么叫乱说了?”那男生瞪着眼,“她看你那眼神要多明显有多明显,你没看出来啊?”
“……没看出来。”
傅羊想结束话题的想法已经很明显了,奈何那男生就和看不出来似的,张着嘴还想再多说几句,没开口便被同桌的拽回去了,傅羊松了口气。
场子已经热起来,周围人吆喝着在喝酒划拳打牌,连傅羊这种原本安安静静坐着的都不能幸免,坐不到十分钟便被卷了进去,被灌了不少酒。
桌上的啤酒喝过一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不知不觉地换成白的了,傅羊知道自己的酒量,克制着没碰白的,只是到了后面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喝的是什么已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
不知道谁先开嗓唱了一句,用的能劈开山峦的架势,生生把一众人吓了一跳,不一会儿都跟着唱起来,喊得撕心裂肺,这景象简直群魔乱舞。
老板探头往外看了好几次,见这群人点单还算爽快又没有胡乱折腾东西,这才又返身进门去了。
手机不知道被谁的手肘碰了一下,差点从桌沿滑下,傅羊伸手捞了一把,搁回桌上时屏幕亮了一瞬。
是垃圾短信。
傅羊随手拖进了黑名单,没再看了。
俞声洗完澡回房间时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傅羊打来的,响了十几秒才被挂断。
俞声在床沿坐下,心说会不会是要说那缸小鱼的事情,便点了回拨。
那边接得很慢,接起来时背景音嘈杂,几乎要听不见说话的人声。
俞声将手机拿近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傅羊的声音混杂其中,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含糊得听不清。
刚才是打错了吧?
俞声皱着眉头想,正要挂断的时候那边声音忽然安静了一瞬,似乎是换了个人听,“……你好,你是傅羊的朋友吗?傅羊现在在这边喝醉了,你是要过来接他吗?”
俞声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已经将地址一连串报给他,末了还附了句,“我们这边快要散了,过来的话要抓紧哦。”
“……”俞声哽了哽,发现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他侧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迟疑几秒,而后起身进浴室换了身衣服。
初秋的夜晚已经凉意浸人了,这几天降温又厉害,俞声出门没注意,只随便套了件薄外套,直到站到街口才觉出冷意。
俞声拢了拢领口,低头快步沿着一排排路灯往前走。
-
傅羊已经坐不稳了,整个人差点歪到桌子底下去,还是邻座师兄在旁边看着,怕他人栽下去,好心扶了一把,这才把人及时拽住。
“我靠,”那师兄一手把人扶着,一手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嘀咕,“人看起来挺瘦的啊,怎么这么沉呢?”
正在这时——“我来吧。”
正头疼怎么把人弄回去时,头顶忽然传来声音。
是偏冷调的音色,咬字很轻,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在井水里浸过一遍,凉津津的。
“噢噢行。”那师兄下意识抬头,就这一眼,让他差点把舌头咬着了,“俞、俞、俞、俞……”
不怪他磕巴。
他今年刚大三,和俞声同级,和那些新进社的大一的新生胚子不同,他从很早就听说过俞声的大名。
南大保送名额不多,俞声拿了其中之一,还是进的分最高的化学系,什么什么奖的不知道,反正高中就拿了一大堆,化学院那个最难搞的宋教授亲自打电话去确定的保送名额,加上脸又长得好,开学不到几天就被挂上了学校论坛,那会儿风头简直盛得不行。
不过后来就……
那师兄偷偷瞄了俞声一眼。
后来他怼人的事一出,就变成凶名远扬了。
怎么就会和傅羊扯上关系呢?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俞声低着头没看他,伸手把傅羊扶过了,他的手往傅羊手臂上一搭,傅羊就和只认主的小狗似的整个人都黏在他身上,嘴里黏黏糊糊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也听不清。
俞声半垂着眸,傅羊虽说还算安分,但毕竟也是个一米八加的醉汉,这么倚在他肩上睡得死沉死沉的,不过半会他肩膀已经半麻了。
脚下倒了一地的易拉罐,烧烤味、人味、烟味酒味混在一起,俞声木着一张脸,感觉味觉已经在这些气味里被麻痹了。
那师兄在旁边看了一会,估计是见俞声的脸色实在难看,主动提议道:“要不我把傅羊一起送回去吧,正好我一会还要打车把这几个人一起送回学校。”
俞声半晌没开口,那师兄估计着也是默许的态度,便凑近了要将傅羊从他肩上挪开
“不用了,”俞声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表情,“我送他回去吧。”
“……哦、好。”那师兄愣了一下才开口。
正好这时有人在一旁喊他,那师兄便转身走开了,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声,“俞声。”
两个字喊得又急又快,烫口一样,望过来的神情也讪讪的,“那傅羊就拜托你了。”
俞声点了一下头。
走开的时候他回了一下头,看见俞声伸手推了傅羊一下,皱着眉头说:“起来一点,太沉了。”
他一边走一边收回目光,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傅羊好像听见俞声的话了,非但没有起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将脑袋又往他肩上蹭了蹭,声音很委屈,“学长,我头好疼……”
俞声冷着脸想,我都没委屈呢你哪来的脸委屈?
傅羊的手机就搁在桌上,没设密码,俞声两下划开了。
打开通讯录,他们宿舍几个的联系方式都挨在一起,俞声没打给俞霄,他今晚请假回家去了,这会儿肯定不在宿舍,他随便找了另一个拨过去。
那边接起得很快,是个五大三粗的声音,嗓门很响,“喂,羊儿啊,干嘛呢?要回来了没,顺便给哥哥我们带几份夜宵,就要东记家的薄皮馄饨,免得大晚上的消化不良。”
“……”
“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啊?诶我操,俞霄这孙子真是回了家还不消停,上分黑洞吧他,坑死我了,不聊了不聊了,我正……”
“……傅羊喝醉了,我现在把他送回去。”
话音刚落,那边蓦然安静下来。
许蕙在那边人已经傻了,看着手机直瞪眼。
郭向文正坐在他身后的床铺上温书,鼻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看得很认真,估计是觉得忽然安静下来的宿舍有些不正常,抬头看了许蕙一眼。
“你干嘛呢?”
许蕙脸色怪异,一手捂着手机的收音口,另一只手指着手机,转头冲他用口型道:“羊儿那相好。”
郭向文看了两遍才反应过来,从床上跳下来,压着声音道:“真的假的?”
许蕙瞪眼,这还能有假?
许蕙脑子转得很快,大晚上的、喝醉了、还要送回来……
送回来……
那必须不能够送回来啊!
许蕙立时便有了主意,手刚从收音口放开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响得三里地都能听见,声音也带着刚睡醒的含糊,“诶哟困死了,对了你刚才说到哪来着?”
“……”
“哦对,羊儿喝醉了啊,这可怎么办?我们宿舍睡得早,寝室灯都黑了,把人送回来怕是不方便。要不这样……你知道羊儿在外面有一间公寓吧,你把他送那儿去。”
“……”
“先不聊了不聊了,你看这大半夜的,手机信号也不咋好,聊着聊着怎么就挂断了呢——嘟——”
俞声看了一眼已经黑屏的手机,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五分钟,叫的车到了,在前面街口。
傅羊整个人死沉死沉的,俞声半拉半扶地往那边拖,等到了车边打开车门,也不知道傅羊突然抽的什么风,忽然不配合起来,这酒鬼的力气大得惊人,俞声被他一把甩开,傅羊自己也同样被这后坐力弄得整个人往地上坐。
司机在前面听见这动静,降下车窗问了句:“要帮忙吗?”
“不用。”
俞声皱着眉,秉持着不跟酒鬼一般计较的原则,正要上前把人扶起来,傅羊忽然冲他大喊了一声:“别过来!”
俞声:“……”
俞声也不知道他突然抽的什么疯,车里的司机已经在往外看了,想着要不干脆把这酒鬼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
站了片刻,还是冷着脸走近要把人扶起来。
傅羊这次反抗情绪减弱了许多,不过还是哼哼唧唧地推着俞声,估计是怕像刚才那样用力会把俞声推倒,用的力气小了不少,不过他重心稳稳落在地上,俞声拉了半天还是一动不动,脸不由臭下来,“你有完没完?”
“*&%¥#*@*……”傅羊看着他,嘴里嘀嘀咕咕了一大串。
“……什么?”
傅羊的声音太小,又含糊,俞声没听清,凑近了一点。
“你别靠我太近……”
傅羊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脸也红,眉头却皱得死紧,声音也大起来,有理有据道:“我们还没在一起呢,我不能占你便宜。”
俞声:“……”
前排打算下车帮忙的司机:“……”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