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室类似公共澡堂, 共有二十个淋浴喷头,每个喷头都配着一面镜子,一张木桌, 一个小板凳。
桌上洗漱用品应有尽有,小板凳是供人坐的, 淋浴喷头也需要用手举着冲。
言易冰从来没在人眼前洗过澡,但寒陌把他抱出来,肯定也把他看光了。
他默默的坐在板凳上, 对着镜子, 用水冲掉洗发露。
滑溜溜的泡沫顺着皮肤滚下去,他在接连不断的水柱下睁开眼, 透过镜面, 发现寒陌还穿着浴袍,在不远处站着。
白色的浴袍松松垮垮的搭在寒陌肩膀, 领口半敞,露出一小片紧致的皮肤。
盥洗室雾气大,他身上始终湿漉漉的,穿着浴袍肯定难受。
但寒陌却没半点不适的反应,只是偶尔抬起眼,向小窗口望去, 深吸一口气。
“你不洗”言易冰疑惑道。
寒陌低声, 声音有些哑“回房间再洗。”
言易冰甩甩头发,又挤了点橙子香的沐浴露抹在身上“我记得你是北方人吧, 你们北方人不是不在意大家一起洗吗”
“不习惯坐着洗。”寒陌含糊道。
北方人是不介意和别人一起,但他现在不行。
他只要脱了浴袍, 言易冰肯定能发现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欲望。
把大腿掐青了没用, 心里默念佛经也没用。
抱言易冰出来的时候, 他看到了那里,乖巧的,安静的,粉润的一小团。
那么可爱。
人长得白,那里的颜色都浅,温泉水热,刺激的它涨起来一些,发育的很不错。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要不是冲着窗口吹凉风,他怕自己的大脑直接停工,把思考权交给下半身。
言易冰犹豫道“那你先回去吧”
寒陌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等你,怕你晕倒。”
“哦。”
言易冰也不太自在,于是匆匆冲掉了沐浴露,光着脚踩在木制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脚印。
他去柜子里取了浴袍,紧紧裹在了身上。
盥洗室里,满是橙子香,以及若有若无的,潮湿的温度。
寒陌压着舌尖,喉结滚了一下。
他大概忘不掉这个场景了。
他随手带上了盥洗室的门,跟在言易冰身后,拉开一定距离,慢腾腾回了房间。
言易冰到了门口,用浴袍擦着头发,轻快道“刚才谢了啊。”
他的皮肤已经彻底恢复了白皙,脸颊的潮红也褪去,整个人精神的很。
寒陌眼神微颤,轻声道“有浮毛。”
“哪儿”言易冰愣了一下。
“过来。”寒陌探出手指,在言易冰靠近的同时,用指腹抵在他的锁骨根部,轻轻擦了一下。
柔软温热的皮肤,其实一根浮毛都没有。
寒陌揉了揉指腹,坦然道“好了,浴袍质量不太好。”
言易冰完全没有怀疑,也没介意寒陌帮他的时候,不小心把领子也剥开一些,将半侧锁骨全部露出来。
他还好心道“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回国。”
“嗯。”寒陌回了房,随手把潮湿的浴袍扔在沙发上。
他身上还是一股浓郁的药汤味儿,现在水分蒸发了,身上还有点黏。
他迈步进了淋浴间,打开水,一边想着言易冰粉红的身体,一边发泄难以启齿的欲望。
第二天一早,大家归心似箭。
路上辗转了八个多小时,终于降落在魔都机场。
在机场,他们互相道别,就各回各家了。
重新恢复到高强度的训练生活,大家都有点不适应。
言易冰这几天经常起晚,后来被教练严肃的教训一顿,才端正了态度,身先士卒。
一周之后的某天早晨,手机提醒震动起来。
言易冰扫了一眼,有些恍惚。
他拿着手机,避开宋棠他们,独自到会议室打电话。
“雅康花卉吗,我想订一束淡百合和马蹄莲,帮我送到西山公墓。”
“请问您有我们家的会员吗”
“有,我叫言易冰。”
“啊找到了,您去年和前年也在我们这里订过花束,请问今年还是在傍晚送去,避开亡者家属吗”
“今年不用了,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送去吧。”
“好的,我这边将付款二维码发给您。”
订完了花,言易冰把手机扔在桌面上,自己拉开椅子,懒散的点了一根烟。
烟丝温温柔柔的拂过眼前,浓郁的味道呛得他嗓子微痒。
他抽完了一根烟,拍拍身上沾染的味道,若无其事的,拿起手机出了会议室的门。
坐在电脑屏幕前,他就摒弃了一切杂念,开始专心致志的练习。
又练了一个小时,宋棠招呼他去吃饭,但言易冰有点困了,于是摆摆手,自己回了房间。
他正准备睡会儿觉,半醒半梦之间,粱和风打来电话。
言易冰迷迷糊糊的接了,还没说话,粱和风那边急切道“冰,之前让你联系解说圈的熟人,你找到了吗,东亚对抗赛要开始了,我想抓住这次机会。”
言易冰揉揉太阳穴,勉强坐起身子,喃喃道“哦,忘了跟你说,朵檬那边可能不太行,她们要求二十岁以下的小鲜肉,现在郁晏给我推了一个人,也是开俱乐部的,他们专推解说,但我不太熟,只能把他微信推给你,你跟他聊一下吧。”
粱和风“行啊。”
他其实有点失望。
对他来说这么重要的事,言易冰居然只顾着玩,忘了跟他说。
而且这个人还是从郁晏那里推过来的,那岂不是跟言易冰不熟,没法给他拿到特殊的照顾。
粱和风知道自己年龄不太占优势,他本以为自己放下脸面,指望唯一可以依靠的言易冰,就能另辟蹊径,达到事业巅峰。
但现实比他想象的惨淡太多了。
“我推给你了,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我有点困,先睡了啊。”
言易冰迷迷糊糊的,没听出粱和风语气里的失望,挂断电话后,他往床上一倒,再次睡了过去。
粱和风捏着手机,把还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身后,梁母扯着嗓子咒骂“你看你交的什么狗屁朋友你看他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就是不想帮你,你已经跟他不在一个层次上了,你清醒一点吧”
粱和风烦躁的抓了装头发“冰已经给我推了一个老板,你能不能消停点。”
梁母冷笑“推了一个老板你不还是得面试,人家还是有可能把你开掉要我说你就缠着言易冰,不是说全zero俱乐部都指着他一个人吗,那他把你要回去打比赛也没什么吧,谁还能拒绝他他不做就是不想”
粱和风沉了沉气,不耐烦道“电竞圈不是你想的那样,二十五岁不可能再打比赛了你懂不懂”
梁母“言易冰不是二十五你什么都懂,你当初为什么退学搞这个破东西你还不如考个大学找个工作,我们家也踏实”
粱和风气道“随便考个破大学找个破工作能有我现在赚的多吗,你知道他们一个月才几千块钱,我直播一场就出来了”
梁母“人家那是铁饭碗,是能吃一辈子的,你这个呢,你三十岁以后谁还看你直播”
粱和风脸色阴郁,不说话了。
他得承认,他妈说的有一定道理。
别看他现在还算光鲜,直播收入也能满足较为奢侈的生活。
但他这些钱是要花一辈子的,要是以后没粉丝了怎么办,不懂年轻人的梗了怎么办。
不会有人愿意看个老大爷打游戏的。
也只有顶级职业选手的工资才能支撑一辈子光鲜亮丽的生活。
他还差的远。
粱和风把手机揣好,扫了一眼床上给梁母治疗精神的药,低声道“我出去抽根烟。”
rce俱乐部商务室。
经理丁俊笑眯眯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真是抱歉,我们寒神的运动服代言已经签出去了,就是前两周签的,三个月合同,您要是实在想合作,不如三个月之后再来问问”
丁俊从孙天娇那里听到了消息,说寒诗这家品牌目中无人,还狮子大开口,估计几家战队都得跑一趟,但丁俊没想到,寒诗的ceo居然是最后来的rce。
丁俊还有点攀比心理。
先去找zero,最后才找rce,是嫌他们站的不够高吗
所以对方刚提,丁俊就准备微笑着把人赶走。
寒堂翘着腿,掸了掸指尖的烟灰,满不在乎道“什么意思,我还没报价你就拒了”
丁俊皮笑肉不笑“实在是已经签了合同,不能毁约,不然您去别的俱乐部问问,比如zero呢”
寒堂不知道孙天娇和丁俊私下通过气,眼皮一耷拉,愠怒道“我去了,他们那家纯属坑钱,一年的合同管我要八百万,真当他们家是顶流明星呢”
rce和zero是同等地位的电竞俱乐部,寒堂这么贬损zero,大有警告他的意思。
丁俊扯起唇角,懒得较真“那还有g和axe,您都可以问问。”
他其实知道,寒堂在这几家都碰了壁,故意提出来,也是为了气气寒堂。
寒堂抬起眼,定定的看了丁俊几秒“我现在是跟你谈,你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丁俊直言“我们这里签不了。”
现在签的这个代言他十分满意,对方也很尊重寒陌,诚意足够。
广告还没开始拍,就已经在官网上宣传起寒陌来,还承诺会给寒陌投放各大平台。
而且这家品牌算是轻奢,不会拉低寒陌的身价。
丁俊倒是也很了解寒诗。
爆款,质量一般,销量巨大。
他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位ceo非常有钱,但寒堂看起来过分傲气了,觊觎电竞市场,却又不把电竞选手当回事。
寒堂轻呼一口气,朝丁俊挥了挥手“我不跟你说,你把寒陌叫出来,我跟他说。”
丁俊笑意慢慢淡了。
他现在倒是很羡慕孙天娇有撒泼的能力,对付这种土大款最管用了。
“我们队长忙着训练,而且他不管商务,我就能做主。”
寒堂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一副教训下属的语气“知道我为什么亲自过来吗,我是他爹”
正巧陈泽峰举着酸奶从门口路过,听到寒堂嚣张的语气,陈泽峰脑子一热,推门闯了进来。
“你是我孙子”
他们直播的时候也见过黑粉无数,嘴里骂骂咧咧多脏的都有,但隔着一条网线,大家也不会往心里去。
但今天来的这个逼就过分了,骂人还骂到线下来了,连谁的地盘都看不清,一点眼色都没有。
寒堂睁大眼睛朝陈泽峰看去,显然没想到这种级别的俱乐部,工作人员可以随意骂人。
寒堂站起身,把皮包往桌面一摔“你去把寒陌找来,看他认不认识我”
陈泽峰嗤笑,抿了口酸奶“我们队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打着谈生意的名义上这儿追星来了抱歉,你打听打听,我们队长只打比赛不营业。”
寒堂“我是他爸爸。”
陈泽峰气笑了,恨不得把酸奶倒在寒堂脑袋顶上。
“你他妈”
“陈泽峰,让开。”
不知什么时候,寒陌出现在门口。
他脸色极冷,眼底带着毫不遮掩的戾气,语气冷淡。
虽然是在跟陈泽峰说话,但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寒堂,幽深的眸子映出寒堂的脸。
陈泽峰听话的退到一边去了,他毫不怀疑,现在的寒陌随时能抡起钢管砸个人。
寒堂见到寒陌,语气平缓很多,淡淡道“派头挺大啊,现在想见你一面还不容易了。”
丁俊表情严肃,小声问道“寒神,他真的是”
寒陌往桌边一靠,长腿极具侵略性的伸着,他随手一甩,甩开打火机,捏了根薄荷爆珠。
“见我有事”
寒堂扫扫寒陌的姿势,一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道“爸爸最近准备做一套电竞系列的运动服,设计已经做好了,工厂也开始赶制了,现在就差宣传。本来没想找你,毕竟我们的关系,举贤避亲,但你们这个行业太浮躁,漫天要价,一点也不实在。
我想,还是你来我放心,正好赶上你们有东亚对抗赛,我需要你在比赛上穿着寒诗的运动服,做做宣传,给你的粉丝推荐一下。
你也知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现在有的,将来都是你的,你不是在为我宣传,也是为你自己。”
寒堂说的不是假话。
他和左韵诗一直没有后代。
不是他们不行,是左韵诗不愿意。
左韵诗大小姐出生,身娇体贵,吃不得苦,被网上那些生产科普一吓,坚决不愿意生孩子。
寒堂算是入赘,不敢要求左韵诗,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得表现的有丁克倾向,不喜欢孩子。
这么多年过来了,左韵诗年纪也大了,他也完全不想了。
后代,的确是只有寒陌一个。
对他来说,虽然跟寒陌的母亲早就没感情了,但寒陌还是不一样的。
将来他的财产,怎么也不能给左家那些侄子侄女,还是得留给寒陌。
这也是他能理直气壮来找寒陌的原因。
父子之间,没有永恒的仇怨。
寒陌应该知道,他是个非常长脸面的父亲。
寒陌轻呼出一口烟,浓郁的薄荷凉四溢。
他平静道“报价呢”
寒堂皱起眉头,似乎对他开口就提钱不太满意。
但寒堂还是沉声道“二百万是公司的预算,如果是你,我可以再加五十万,看在我们父子的面子上。”
丁俊瞥了一眼寒陌,等寒陌的意思。
寒陌轻嗤一声,眼皮一垂,狭长的眼尾轻折,墨黑的发丝在瞳孔中央投下清冷的阴影。
“丁哥,给他报一下我代言的基础价。”
丁俊熟练的报家门“我们寒神毕竟是联盟积分榜第一的选手,微博粉丝量几百万,直播热度最高上亿,刚刚拿了c全国联赛的冠军,现在的市场价是代言费五百万,前提是没有竞争者。您也知道,东亚对抗赛曝光极大,这么跟您说吧,现在的代言我们是高于五百万签的,具体的不方便说了。”
寒堂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太夸张了吧,这么多钱都够找个流量明星了。”
寒陌掐了烟,站直身子“影视公司出门坐地铁四站路,不送。”
寒堂低吼道“寒陌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我的迟早都是你的,你在胡闹什么”
丁俊笑了“我说叔叔,我们寒神一年至少也能赚上千万,还不包括投资理财的收入,养活自己肯定是没问题了,您可能对头部电竞选手的经济状况不太了解。”
寒堂微微一惊。
他知道寒陌打游戏有点名气,但怎么可能赚这么多呢,不就是对着电脑玩游戏吗
寒诗现在一年的毛利也才几千万,还得照顾曲高和寡的左家一堆亲戚。
寒堂冷哼“开玩笑呢吧,他一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
丁俊微微一笑“是啊,十九岁就是我们战队的摇钱树了,再过几年,我都不好说。”
寒堂还是满脸的不信“你们给他那么多钱,你们俱乐部还开不开了”
丁俊“或许我们俱乐部的纯利润是你公司的几倍呢。”
寒陌垂下目光,嫌弃的扫了寒堂一眼,唇线一勾,不留情道“二百万签代言,十年前的价吧。”
陈泽峰小声接话“队长,十年前二百万好像还能在魔都买套房。”
寒堂额上青筋跳起,神经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沉了沉气,扯过皮包,怒冲冲的出了rce。
陈泽峰吓得不敢说话,目送着寒堂离开,又呆呆的看向寒陌。
他之前一直以为寒陌的父母都去世了。
没想到寒陌的父亲还在,而且还是个做生意很成功的企业家。
寒陌垂下目光,手指微不可见的颤抖。
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脉搏却快了将近一倍。
他所有的愤怒都压抑在心里,低声道“见笑了。”
丁俊小声道“寒队,其实你不用出来我也能把他劝走。”
寒陌摇摇头,转头道“陈泽峰,还不回去训练”
陈泽峰回神,慌不择路“我我我我马上回去”
把陈泽峰赶回去,寒陌却没回训练室。
他跟丁俊告了假,一个人开车去了西山公墓。
二百万,对现在的他和寒堂来说,什么都不是。
但他曾经,却无比渴望能有这样一笔钱。
早些年寒母病的还没有那么重,如果早点接受治疗,说不定能治好。
他曾经守在寒堂家门口一周,不敢睡,不敢上厕所,就为了见寒堂一面,借钱给妈妈治病。
他想,既然结过婚,总该是有感情的。
而且当初犯错的明明是寒堂,出轨的也是寒堂。
正常人,都会感到愧疚的。
但那时候,寒堂幻想着跟左韵诗生孩子,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听说他要二十万的治疗费,寒堂觉得他疯了。
“二十万你知道是多少钱吗,够我投资一个厂子了,你跟我说二十万才有可能治好,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况且我和你妈妈都离婚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寒陌,爸爸劝你一句,没用了。”
寒陌当年十二岁,个子才到寒堂的肩膀。
因为还小,打工也没人要,他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底线太陌生了,除了求寒堂,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可寒堂跟他说,没用了,不要救你妈妈了,二十万不值得。
他用尽一切卑微的,把自尊踩在地里的方式,去求寒堂,求那个左韵诗。
但他们只觉得他是累赘。
最后寒堂给了他二十块钱买肯德基,跟他说“当初跟你妈妈是你自己选的,如果跟我,肯德基这玩意儿就只是你看不上的快餐,你想吃,每天都能吃到。”
左韵诗娇嗔的锤了寒堂一下“干什么,你想要他我还不同意呢。”
寒堂笑笑,安抚道“开玩笑,这不是等咱们俩的宝宝等不及吗。”
左韵诗不清不楚低哼“我暂时可不想生。”
后来,寒母喝中药,吃偏方,坚持了几年,但病情恶化的更厉害了。
那段时间,是寒陌最迷信的日子。
他多希望那些偏方都是真的,是什么古刹老僧传下来的,能把一切疑难杂症都治好。
但希望最终只是希望。
其实他就差那几年。
如果他能早点出生,或者母亲晚几年生病,他都能赚钱了。
就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寒陌猛然加速,车窗被风鼓动的呜呜作响,高速路两边的植物呼啸而过,焦烫的日光把棉花糖样的浓云融化成了破湿巾。
到了西山公墓停车场,寒陌一个漂移,将车甩进车位。
他深吸了一口气,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沉默片刻,才重新抬起眼睛。
他锁了车,从后备箱里抱出一捧白菊。
很巧,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寒堂却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寒陌抱着花,压抑的走到墓碑处,目光一垂,却看到了盛放的淡百合和马蹄莲。
他怔了怔。
他妈妈没有别的亲人了,除了他,不会再有人来看她。
寒陌叫来墓地的管理人员,问这花是不是有人送错了。
管理人员核对了一下来访信息,告诉他“没有错,是给贝静竹女士的,花店的工作人员送来,我给放到墓碑边的。”
寒陌皱了下眉“登记送花的人姓名了么”
管理人员摇头“就是花店的名字,不过有电话,你可以打过去问问。”
管理人员把电话抄给寒陌,转身回监控室了。
寒陌低头看了看那行号码,默不作声的揣进兜里,然后他把白菊放在淡百合的旁边,轻轻摩擦了下墓碑。
墓碑上有点灰,石头却被阳光晒得发热。
仿佛那温度,是来自他想念的人。
“妈,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没有人回答。
骄阳烈烈,耳边只有树叶被风翻卷的声音。
在墓前站了三个小时,寒陌迈开酸的发疼的腿,回到了车上。
天色已经有点暗了,空气也没有那么热,橘红色的夕阳残片散在天边,渐渐被天角吸收。
寒陌拨打了那个电话。
“你好,请问今天你们送到西山公墓的花是谁付的款”
“抱歉先生,这是客户隐私,不能透露。”客服非常程式化的回答。
寒陌顿了顿,一本正经道“卡片上的名字写错了,是买家告诉你们的信息错了还是你们记错了”
花店的客服有点慌,给逝者送的花,如果名字出了问题可太不合适了。
她翻了翻过往记录,赶紧道“不能吧,我们按这个地址和姓名送过三年了,以前都没说写错啊。”
“三年了。”寒陌摩擦着方向盘,喃喃重复。
客服当然不愿意担责任“我们这边是不可能登记错的,可能是买家说错了吧,而且以前都让傍晚送去,估计没人发现。”
寒陌若有所思,缓缓道“嗯,但还是挺尴尬的,你说该怎么办呢”
客服犹豫“要不我这边咨询一下买家吧。”
寒陌“也说不定对方是故意的,我跑江湖,仇家挺多,有点担心,你这边不告诉我是谁,我只能报警了。”
客服“可这不关我们的事啊”她是新来的工作人员,而且今天这个单子就是她负责的,她不想给店里惹麻烦。
寒陌“那买家叫”
客服憋不住,小心翼翼道“姓言,是你仇家吗”
寒陌眼底终于有了些柔软的温度,寒堂带来的恨意如潮水般褪去,他平静说“哦,我多虑了,不是仇家,是我老婆。”
客服松了一口气“是吧,仇家怎么会送花呢,而且价格不便宜,连送了三年呢,他是你老婆”客服的声音难以控制的喊劈了。
寒陌“嗯,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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