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星际列车沿着轨道航行,绕过布满碎石的小行星带,广播响起:“还有一分钟即将抵达奥斯大陆,请各位旅客带好行李,盾安星际航运欢迎您的下次光临!”

    聂冷彦轻轻拍了下克莱因的脸颊:“莱,醒醒,到站了。”

    此刻克莱因窝在他的怀里睡得正沉,跟他一起酣睡的还有莫柯姆,一人一球呼吸平缓,似乎根本不打算醒来。

    聂冷彦叹气,想起一早打开克莱因的房门,小家伙还戴着连接器沉浸在全息游戏中,一副精神奕奕打不死的小强模样。结果上了列车没两分钟就东倒西歪的蔫了,给聂冷彦抱在怀里沉沉睡过去。

    这都要怪前几天林奥来舰长家里做客,顺便给克莱因带了礼物,不是什么书本玩具,而是新出的一款全息游戏。克莱因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瞬间着迷,在房间里玩游戏门也不出,弄得阿诺在海边苦苦等待,以为自己又给小主人抛弃了。

    列车到站,聂冷彦抱着克莱因下车,刚准备去中转站,被人叫住:“聂冷彦!”

    聂冷彦回头,洛藤一身藏蓝色军装,挤过人群走到面前。

    “刚刚看到背影就像你,你也来看教官的?……还带着孩子?”

    “来的正好,帮我抱一会儿。”聂冷彦把克莱因递过去,洛藤手忙脚乱:“喂喂喂我哪会抱孩子啊!你把这小鬼递给我,我……”

    洛藤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克莱因睁眼了,一双澄澈的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洛藤倒吸一口凉气,这小鬼的眼神跟刀子似的,真扎人!

    “放开我。”克莱因冷冷道。

    洛藤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丢了。当他想抱吗?聂冷彦的儿子,看见他内心就在难过纠结的滴血!

    克莱因把衣服上的褶皱抹平,莫柯姆摇摇晃晃飞起来,还想钻进主人的怀里继续睡,给提起来上下晃几下,终于清醒了。

    聂冷彦拿出通行证,牵着克莱因去奥斯陆专线停靠的列车站,洛藤跟着他们一起,手中捏着盖满章的行星护照。

    “你特地从哥他林来,就是为了看教官?”聂冷彦问。

    洛藤否认了,杜克部长身体不适,派他代表哥他林分部来参加联邦会议。既然都回来了,那肯定要回奥斯陆看看教官们,他打算明天再去找聂冷彦,没想到就是这么巧,刚下车就遇见了。

    “哦,你来参加联邦会议啊,挺好的。”聂冷彦笑得云淡风轻,“当面见证我升官进爵,痛哭流涕自惭形秽的感觉一定很好。”

    “啊?”洛藤下巴快掉了,“你又要升了?!”

    他这一声惊呼引来不少人的围观,聂冷彦让他小声点,喊得像生孩子似的。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穆拉司令的主意,我也不想,你以为升到将位是一件好事?”

    洛藤痛心疾首,当然是好事了!军衔越高军权越大,可惜他五年前被流放到哥他林,仕途早断了,如果一直待在阿瑟那,肯定也能取得和聂冷彦差不多的成就。

    三人一起去专线入口检录,克莱因拿出的是上个星期刚刚办理的联邦通行证,全息屏投射出全名,还有种族类别:Tadeuza。

    “……塔、塔杜萨?”洛藤怔住,脑筋终于转过弯来,指着克莱因,“哦——!原来你就是那个……!”

    “知道就行,别声张。”聂冷彦把通行证递给克莱因,“收起来,咱们快进去。”

    洛藤赶紧跟着一起验护照进入候车室,系统根据他们的军衔自动分配,将他们三人安排在同一间宽敞的包厢里。列车缓缓启动,很快进入高速运行状态,车窗外的星云仿佛一阵阵云雾,更像是一片片松散的棉花糖。

    “他就是那个塔杜萨的幸存者啊!你还说是你儿子?!”门关上之后,洛藤吼起来。

    聂冷彦无辜,搂着克莱因:“这不冲突啊,现在也算我儿子,我是他的监护人。”

    洛藤先是震惊,回过味来又隐隐窃喜,身体前倾,一双眼睛放着亮光:“那这么说你还是单身了?”

    克莱因冷笑,没想到这么快又到他出手的时候了。

    他挡在聂冷彦面前,个子虽小气势十足,说出的话震耳欲聋:“不是,你没机会了。”

    “……啊?”

    “我是他的A——”

    话未说完就被聂冷彦捂住嘴,聂冷彦抱歉一笑:“别在意,童言无忌。”

    洛藤将信将疑,总感觉这小鬼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

    抵达奥斯陆军事学院之后,洛藤去探望曾经被他折磨到谢顶的教官,聂冷彦带着克莱因,去了校长办公室。

    奥斯陆军事学院的现任校长正是上一任飞鲸号舰长,也是聂冷彦的第一任上司。他之前听说聂冷彦要塞个人鱼族的孩子进来便感觉不对劲,和穆拉司令沟通之后恍然大悟,这个不省心的家伙是把他们这儿当成幼儿园了。

    握手之后,邓肯校长打量着克莱因,尽管已经得知他的真实年龄,但看着这张脸总感觉和奥斯陆刚强坚毅的校风格格不入。他摸着下巴,语气微妙:“聂冷彦,摆在少年班恐怕不妥吧……?”

    按照他的想法应该进低龄的儿童班才对,少年班里都是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孩子,万一磕着碰着算谁的?

    “我知道以克莱因的思想和智力,肯定早就比少年班那帮孩子成熟了。不过成人班更不合适,还是让他循序渐进慢慢升上去比较好。”

    “……?”邓肯校长沉默,他是这意思吗?什么时候同一种族的语言沟通起来如此困难了?

    克莱因缓缓开口:“虽然和成年人相处更容易些,但是为了防止产生校园矛盾,我可以从少年班开始学习。”

    聂冷彦摸着克莱因的头发,深感欣慰:“小王子您真是深明大义。”

    “应该的。”

    “……”邓肯校长张了张嘴,你们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入学证明敲下公章之后,下一个季度克莱因便可以正式进入奥斯陆上学。邓肯校长安排人帮克莱因量尺寸,以便制作校服,他把聂冷彦拉到一旁,低声问:“小子,他既然是你捡回来的,在你家里住得好好的,干什么把他送到这种虎豹成群的地方?”

    “咦?老长官,您看不出来他是狼吗?和虎豹在一起生活不是更好?”聂冷彦呵呵一笑,“我家里也没有草原,关不住他的。”

    “……我看他充其量就是只绵羊。”

    “哦,那您就等着看吧,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拜访结束,聂冷彦带着小王子在奥斯陆吃过晚餐才坐行星列车回新地球,没有直接回岛上,而是去了一家理发店。

    克莱因被强行洗过头发,拖到椅子上还是懵的,理发师捧着他的头发,露出惋惜的神色:“这么好的头发真的要剪了吗?”

    聂冷彦点头:“嗯,剪了,越短越好。”

    克莱因立刻跳起来:“为什么要剪我的头发?!”

    “你的头发太长了,会影响行动。”聂冷彦伸手比划一下,“如果在战斗期间,你的头发被敌人拉住,将会成为很致命的弱点。”

    克莱因倔强瞪着他:“……我会保护好自己!”

    “莱,我只是不希望你今后吃苦头而已,这么长的头发打理起来也不方便,是吧?”

    “还好,我没有觉得麻烦。”

    见他执意不肯,聂冷彦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耸耸肩:“好吧,你不想剪那就算了。”

    克莱因松一口气,他倒不是多在意外在形象,只不过他的头发原来都是妈妈帮他梳理,留着也算是有一个念想。

    夜晚,克莱因刚洗过澡从浴室出来,聂冷彦拿着速干的吹风机对他招招手。

    克莱因皱眉,摇摇头:“不用了,让它自己晾干。”

    “头发这么长,晾干要不少时间吧?”聂冷彦指着钟,“快到睡觉时间了。”

    克莱因那表情明显就是,我要熬夜,老年人才睡那么早。

    “啊,为了防止你再熬夜不睡觉,游戏设备我已经让小九收起来了。”聂冷彦打个响指,小九端过来一杯乳白色的饮料,“还有这个,要喝掉,对长身体有好处。”

    “……”克莱因知道那是什么,听说是从一种叫“牛”的动物分泌出的乳汁,又腥又甜,很不好喝。

    他的表情纠结,难得换上一种商量的语气:“……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

    克莱因眼珠一转,转身就跑,宁愿去睡客厅也不要喝那什么奶。他个头娇小动作灵敏,已经脱离了聂冷彦的掌控范围,聂冷彦手臂伸出来,没捞着人,倒是抓住了又湿又滑的长发。

    “嘶!”克莱因发出短促的呼声,头皮疼痛不敢向前,聂冷彦立刻松开手抬起,显示自己的无辜:“啊,不好意思,下意识找了一个最好逮你的方法。”

    “……”克莱因看了看半干的银色长发,忽然明白聂冷彦为什么要带他去剪头发了。

    聂冷彦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在闹脾气,让小九撤了牛奶,走过去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好好好,今天不喝就不喝了,我帮你把头发弄干,早点睡觉。”

    “不用了。”克莱因抬起头,语气透着一股坚定,“剪掉吧。”

    “咦?这么快改变主意了?”聂冷彦笑得眉眼弯弯,“我还以为你要考虑很久呢。”

    “……”克莱因翻个白眼,刚刚就是故意的吧?

    镜子前,克莱因端正坐着,家用机器人正在一丝不苟挥舞着剪刀。一缕缕银色长发落在地上,莫柯姆围着主人飞来飞去,眼看着长发飘飘的主人剪短了他的发,也剪断了所有的牵挂。

    “你看,现在这样也很好看。”聂冷彦扶着克莱因的肩低声说道。

    克莱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银色短发落在耳际,干练清爽,终于第一眼看上去像个真正的男孩子。

    “诶?我一直没发现,你的后颈这里是什么?”聂冷彦拉开克莱因的衣领,没料到克莱因反应剧烈:“喂!你别看——”

    那是一枚水滴型的胎记,落在后颈脊椎骨的正上方,浅蓝色的光波在皮肤下流淌着,随着克莱因情绪的波动,光芒越发明显。

    克莱因捂着后颈蹿到一旁,两颊居然涨红了。

    “这到底是什么?”聂冷彦倍感好奇,“你怎么害羞了?”

    “……没什么。”

    “说嘛,还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没什么!”

    聂冷彦啧啧摇头,肯定有什么,现在不说没关系,早晚会让你说出来的。

    他走后,克莱因一个人坐在床上,手仍然捂着后颈那块炙热的皮肤。

    “……真是乱来。”克莱因缓缓摊开手,手心里已经映上一块蓝色的水滴印记,渐渐消失不见。

    塔杜萨一族终其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而伴侣的选择都是依靠天生感应,印刻在后颈的印记会给出正确的答案。

    克莱因倒在床上,又看向手心,水滴印记虽然不见,但当时产生的灼痛感却骗不了人,像是要烫进灵魂深处。

    命运真是给他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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