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主脑给我捏造的身世。”他对自闭中的系统说道，“虽然有趣，但要应付的麻烦太多了。”
系统冷漠地关闭了自己的心房：“关我屁事，少来烦我。”
多米诺不计较非人硅基生物的无礼，转而平静地陈述道：“那是您的罪，现在又有什么可指责我的呢。”
没有人比安娜·莱克瑟斯更能理解少年的话语，这个少年——是她为了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麻木地将不该吃的东西塞入口中之后，借由斯塔克，从她子宫里爬出来的怪胎。
安娜捂住脸，精神在他短短的一句话之中彻底崩溃了，她蹲在地上啜泣起来：“我只是想活下去，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蛊惑了我，她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唤快吃掉她。”
她吃人了。
这不应该，人不该吃人。
可是，人肉和猪肉在那时却仿佛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不吃就会饿死啊！
于是她将其塞入口中。
安娜拒绝深思回想当初的行为究竟出于什么动机，即使是一遍遍说服自己的“为了存活”，其实也都苍白无比。
于是她把自己的畏惧和恐慌掩盖在浪于形骸的表象之下，安娜想就此避而不谈，噤口卷舌。
如果运气好的话，直至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都不会有人发现这件事情。
她能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可是，一切的妄想都被半个月前，洗漱时候镜子前的异象打破。
她再一次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的女人面容。
妖艳、美丽、恶心、魔性。
她立刻联想到了她的儿子，她和那女人之间的联系，也就只有那个怪胎了。
安娜从未有一刻如此憎恨当初懦弱的自己为什么没有下手将他流掉。
肯定是因为他。
不然怎么会，会让她的人生变成这样？
她将自己的恶果全部归咎于被丢弃已久的儿子身上，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而且，如果她被融入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个孩子能够救她……
“我……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她声线颤抖道，语气满是乞求，“你是我的儿子对吧，求求你，求求你了，妈妈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啊！”
哎。
……真是贪心啊。
可是面对蛊惑人心的邪物，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有反抗的手段呢？
少年伸出手，抚摸了他的生母憔悴枯黄的脸蛋。
“好啊。”他道，眼神里满是怜惜，“你要我怎么帮你？”
让他来看看，主脑送给自己什么礼物。
是否真如他所想，是一个引发人恶念食欲和爱意的魔物。
他还没怎么遇见过这样的东西，虽然没有收藏癖，但碰上了抓一个去泡福林马尔倒也不错。
当然，前提是没有人阻止。
“等等，先不说什么罪不罪孽的。”站在一旁和小辣椒四眼相对，托尼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俩之间的对话。
“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小鬼能帮你什么？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安娜女士，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安娜当初说的是只想见这个孩子一面，怎么到现在就变成救命了？
他的的确确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托尼并没有碍于这是孩子和他母亲的谈话，就认为自己不该插手。
多米尼克也是他的孩子，即使这个男孩对他来说，出现得相当意外。
可他也有将少年慢慢养大的责任，虽说人家现在还是某个可疑家伙的被监护人。
“我们都需要谈谈。”托尼又强调了一遍，语气里充满压迫感与微妙的不满。
安娜讨日子讨得习惯，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让自己好过一些，自然看得出斯塔克不加掩藏的直白不爽，一时难以控制将脸上的畏惧流露出来。
她哆嗦着唇，不由自主攥紧了身前少年的手臂，力道之大，甚至让那一小块皮肤被掐得青红。
多米诺对安娜给予的疼痛一声不吭，转身带着疑惑的眼神投向出声的男人：“斯塔克先生？”
托尼视线落在那一寸红上，皱紧了眉心，原本还残留几分见到儿子的愉快心情变得不美好了。
且不论她一上来就对多米尼克大吼大叫，单是因为她本人的心虚就下意识伤害孩子……
“小孩子不用管这事，有我在。那么安娜女士，你的答复呢？”
安娜微微仰头，对上高她半个头的少年安抚视线，心下放松不少。
当即用她在好莱坞混了几个月学到的演技，张口就来。
“我，我能见到他一面就很开心了，其他事情我也不强求……那些救命都是说笑的，妈妈只是太久没见到多米诺克，激动过头了而已。”
托尼不想顺着她过于激动的借口下□□。安娜·莱克瑟斯此人疑点几乎没有，资料上也只能查到她按部就班的人生，这本就是一种不正常。
况且以她的话语来看，事关多米尼克，还是要谨慎一点，指不定她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在他们隐隐形成单方面压制的局面时，小辣椒适时将满面茫然的少年拉过一旁。她递上温水，轻拍多米诺右肩，无声劝慰。
没有排斥，也没有过分热情。
“真是个好女人。”系统出于单身狗的羡慕嫉妒，感叹一句。
多米诺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是一对。”
系统无语，心想你整一单身狗怪不得看不出来，嘴上却还是语气乖乖：“……你接下来要干嘛？没事我继续自闭去了。”
“我想带安娜女士去看卡特纳先生。”多米诺道。
不出所料，首个准备反对便是瞪圆焦糖色眼睛看向自己的托尼。
在对方开口之前，多米诺又紧接着道：“卡特纳先生养我这么大，也很好奇我的生母是谁，等他们见过一面，我再送安娜女士回来。”
他眨了眨乌墨般的双眸，声线带上了难得诚意满满的恳求：“好吗？”
“……”
没有回应。
“斯塔克先生？”多米诺又叫了一声，“托尼？”
少年的眉眼溢满了失落和期待。
人生第一次被儿子请求·满足了微妙虚荣心·托尼沉默片刻，还要忍着控制自己别太飘，算了会时间之后才道：“……勉勉强强同意了，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记得及时回来。”
“向您保证。”
不一定完成任务。
***
多米诺后头跟着忐忑不安的安娜。
他们正在找女人头一回遇见蛊惑人心的魔物的地方。
纽约太大，而小巷又太小，着实难找。多米诺虽坐拥系统的视网膜地图，但也烦了莫名其妙被坑，转而使用道具库里的指南针带路。
虽然范围变小，但好歹不怕被故意指错路。
这么一想，系统果真一点用处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多米诺将女人带进塑料扎堆苍蝇满飞的垃圾堆前，挑眉确认了一遍所在地点。
“就是这里……可是你要怎么救我？”女人病态般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臂，枯黄脸蛋渐渐有了血色。
她以为看到了希望，可少年接下来无知无觉吐露的话语却让她神色一僵。
“帮你把不该吃的东西还回去。”
至于是怎么个还法。
系统表示不忍直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安娜女士已经被解救成功。
非但不会再有异象缠身，就连身体都年轻了不止十几岁。除了失去所有记忆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虽然，它不敢保证这个人还是原本的安娜·莱克瑟斯。
多米诺面无表情挑起正在活跃跳动的猩红肉块，一把塞进装满澄黄色液体的瓶罐中，利落合上盖子，扔进道具库之中。
有点恶心，有点恶心。
他也想不到成果是那么恶心的玩意。
系统还在为方才安娜的记忆而啧啧称奇：“主脑是从哪里挖出来这么惨一女的，其实要真说她也没错，可惜命不好。”
“才不是。”多米诺看着自己沾到零星半点的手，强忍青筋，“只是她禁不住诱惑而已。”
说了那么多不吃就活不下去，可记忆里她当时距离最近的一家饭店，也只要穿过那条短短小巷。
兜里还有几十美元，买不起她平日必要买的大牌化妆品，填个肚子也算绰绰有余了。
“她在美化记忆，一遍遍重复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法相信这个理由，可是她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借口了。”多米诺总结道，也管不上浪不浪费，直接将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生命之泉当做洗手材料。
“她也是没办法，意志力不强被魔物诱惑，又怪得了谁。”
“问题来了，我很好奇那东西是怎么好端端被她遇上的，以祂的吸引和破坏力，纽约到现在居然还能保持平安无事。”
系统忽略多米诺的疑惑，只觉得他们两人的三观都有问题。
但看宿主那接近暴走的模样，又不敢再出言打扰，它真想念哥谭，想念那段没什么钱拿，却能欣赏宿主挨打的美好时光。
不过这个副本也有哥谭的话，要不要干个不会被追究责任的事情呢？
只要宿主的情绪处于无奈和愉悦之间，无暇管箍它，它应该就不会被惩罚。
爱好搞事的003系统将目光放在了整个纽约市3d地图上。感应到红色的小点点在23层高的大楼里一闪一闪，系统缓缓咧开嘴角。
这个正在出差谈合作的家伙本身并不重要。
但他能牵引出的人，估计是多米诺在还没来得及用道具消除感情的现在，最为头疼的。
感受它愤怒的报复吧，多米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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