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烁沉着脸坐在主位:“太子这么早来我府里,有何指教?”
南宫翰自顾在隔着一条案几的位置上坐了,笑吟吟道:“我约了四弟多次,都未能如愿,所以过来看看。”意味深长,“四弟这府中是有什么,咳,好玩的?让四弟都不愿出门了?”这一声嗓子清得十分有章法,让人瞬间浮想联翩。
南宫烁面无表情地把玩着一只琉璃盏,头也不抬:“恐怕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我并不是不出门,只是不想见你罢了。”
南宫翰:“……”微微挑眉。
乔开在一旁骄傲地补充:“我家爷根本就不在府里呆着,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在熙和园了。”
钱总管在心里默默掐死乔开:不会说话还不会闭嘴吗?
南宫翰更加来兴致了,眉头一扬:“四弟的熙和园可是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也去你的熙和园玩玩如何?”
提到熙和园,南宫烁的手终于停了一下,抬起眼来直愣愣看着南宫翰,半晌,开口:“不如何。我就是不想看见你……放下。”
南宫翰刚刚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闻言抬在半空愣了一愣:“这盏茶,不是给我的?”
钱总管觑了南宫烁一眼,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赶忙上前圆场:“回太子殿下,这是红糖姜茶,我家殿下不喜甜口,所以少放了些糖,有些辣口,恐殿下喝不惯。老奴这就着人换……”
“不用。”南宫翰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慢慢地揭开杯盖闻了闻,“似乎还不错。”慢悠悠尝了一口,“不凉不烫,虽然有些辣口,倒也还行,本宫就喝这个了。”
南宫烁:“不是我,是子书。”
南宫翰:“什么?”
见对面的人一脸愕然,南宫烁放下琉璃盏,认真地补充:“子书不喜甜口。”
南宫翰:“……”果真断了!
钱总管脚趾一缩,差点儿没原地抠出个三室一厅:“……”殿下,等太子走了再说不行吗?
此时,正跟着小厮走到客厅门口的方一桐突然左脚绊到右脚,差点儿没摔个大跟头,下意识扯了一把前边湛流云的大氅,把人拽得一晃,才算稳住。
“一桐?”湛流云拽着大氅的系带,回过头来,诧异。
方一桐看了眼揪着大氅的手,默默松开,若无其事:“踩到颗石子儿。”
石子?
湛流云低头看了一眼,石板铺就,打磨精细的回廊地面上差点儿要倒映出人影,哪来的石子?
“那个……”方一桐突然觉得陪着湛流云来见南宫烁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我忽然想起来咱院里的那株梅花还没修枝,我这就回去让人修剪修剪。”
“进了王府尚未见过瑞王,岂能扭头就走?”湛流云伸手一捞,将准备溜之大吉的方一桐扯了回来,顺势捏住了她的手,冲着小厮十分有礼貌地点了下头,“劳烦通传。”
小厮看着相牵的手,抖了一下,回礼:“殿下有吩咐,小王爷来了请直接进去,不必通传。”
“多谢。”
方一桐扭捏了一下,想要甩开湛流云。
湛流云悄悄用力捏了一下,轻声:“一桐莫要丢了淮安王府的礼数。”
淮安王府的礼数就是小王爷牵着义弟?还是个有“断袖”嫌疑的小王爷。
湛流云啊,你这是在给自己的情感道路设置阻碍啊!
方一桐叹了口:“我进去可以,一会儿你记得,若是瑞王府上茶来你就要红糖姜茶,少放糖的那种。”
湛流云:“……”
方一桐语重心长:“这是我特地留给南宫烁的特点,凭着这一点,他都不会怀疑当年的不是你。”得亏老娘机智,一早就给你们埋了伏笔,你俩这事儿不成都说不过去。
湛流云看了方一桐一眼,眼尾微弯,一拎袍角,钻过仆人掀起的帘子,拽着她便进了客厅。
闻声,屋内的几个人齐刷刷将目光投了过来。
钱总管一见两人扣在一处的手,心里一惊,赶紧回头,果然看见南宫烁阴沉到结冰的脸。
湛流云似乎没有看见屋内几人的面色各异,或惊诧,或意外,或隐着怒意,而是面上容色淡然,慢慢腾起一抹浅笑,捏了捏方一桐的手,慢慢放开来。
这一幕落进他人眼中便是他那般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身边人的手。
连过府拜见都要牵手牵到客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那么平时在府里呢?特别是在如今的淮安王府里,两人同住一个院子……
须臾之间,每个人的脑海里都上演了一部温情深重的分桃故事……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瑞王殿下。”
“湛子书?”南宫翰微微一眯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笑道:“若非子书淮安王爵位在身,本宫差点以为旁边这位才是湛子书,可见这人啊,长着长着就变样了。”
方一桐垂着头,却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南宫烁冷剑一般的目光默默退开两步,朝着南宫翰行礼:“方一桐见过太子殿下。”微转身子,“瑞王殿下。”
南宫翰又笑:“早就听闻桐公子颇有当年丹城守备方将军风范,今日一见……”他微微拖长了声音,“果然不愧为将门虎子。”
这一拖声音便将本来简单的客套夸奖多了那么一两层意思。
“太子殿下谬赞,在下左不过是淮安王府一闲人罢了。”方一桐顶着南宫烁锐利的目光,挤出一抹笑来。南宫烁,你这个气撒我身上可没道理哈,是湛流云非拉住我的。
虽说被南宫烁那么一剜还是有些心惊,但是他反应越大不是正好说明他对湛流云的感情越深吗,如此一想,方一桐的笑也就添了几分情真意切。
南宫翰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看向湛流云,笑得意味深长:“子书有此‘闲人’在侧,真是令人艳羡。四弟,你说是不是?”这个几个人的眉眼官司他算是看清楚了,四弟断绝对是断了,不过与这小王爷之间的两情相悦却未必,毕竟人家身边还有个貌若珠玉的桐公子。
不论怎么样,戏的确是一场好戏。
南宫翰也笑了,笑得挺有深意。
“人瞧完了,茶也喝了,该看的不该看的热闹也看了,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来用饭?”南宫烁的表情自那俩人进门起,便只剩下冷若冰霜了。
南宫翰:“……若是本宫还想再讨要一杯红糖姜茶呢?”
南宫烁慢慢眯起眼睛,蓄起一丝危险的光芒:“不怕我下毒?”
“咳,咳……”钱总管一口老痰卡在喉间:“我家王爷不是那个意思……”
“你家王爷同本宫开玩笑呢。”南宫翰看着南宫烁,“不过既然四弟不喜,那我就先回去了,抽空再来看看你,们。”
方一桐并着湛流云就这么站了一会儿,躬身送了南宫翰。
却不见南宫烁让座。
屋内一时寂静极了,除了炭盆里发出几声轻微的银碳爆裂声,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了。
方一桐微微抬眼,觑了南宫烁一眼。人正垂眸把玩着自己手里的琉璃盏,似乎早就忘了地中间还站着两个人。
恋爱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需要有个台阶。方一桐叹了口气,还得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流云,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方一桐抓起湛流云的手,挤了挤眼睛。
湛流云:“……”
南宫烁:“……”在我面前,你竟敢还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方一桐:果然,剧情还是在的。
《攻王功略》第九章,湛流云回京后的第一次与南宫烁正面相处是在湛流云从宫里觐见出来的第二日。
那时,南宫烁已经闯过淮安王府,见到了那个病歪歪的湛流云。回到自己府中越想越生气,气湛流云把自己送给他的东西都给散了,气湛流云八年来一封信一句话也不曾带给他,更气湛流云把自己养成这么病病歪歪。
这么一气就把自己给气失眠了,睁着眼睛坐到了天亮。
天一亮,就再也按捺不住心里奔涌的情绪,立即让人去把刚刚出门的湛流云给劫了过来。
彼时,屋外正下着大雪,湛流云就这般站在客厅中,垂眸立着。
而南宫烁坐在上首,把玩着琉璃盏。
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湛流云熬不住久站,踉跄了一下才打破僵持的气氛,之后,南宫烁便开始了口是心非地“折磨”湛流云。
所以,方一桐不断使眼色,想让湛流云“熬不住站,踉跄一下”。
“就知道你久站不得,你瞧瞧你都出汗了,是不是感觉头晕得很?”方一桐一边用余光觑着南宫烁,一边抬起袖口擦了擦湛流云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终于,南宫烁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搁下琉璃盏,站了起来。
方一桐暗暗吐了口气,准备让个位置给湛流云的“正牌男友”。
“没错,我都快晕了。”突然,她的手腕被湛流云伸手握住了,“一桐,扶着我。”
方一桐:“……”演错了,大哥。
南宫烁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本王不知,你们是到我府中秀恩爱来的?”
“啊,误会,真的是误会。”方一桐掰开湛流云的手,反过来将人给扶了一扶,“这是个误会,对不对啊流云?”
湛流云压了下微翘的唇角,顺势歪在方一桐的身上,有气无力:“一桐说得不错,我们并没有到殿下跟前秀恩爱的意思,只是我与一桐如此相处惯了,一时忘形,还望瑞王莫怪。”
方一桐:“……”你这解释还不如秀恩爱呢。
南宫烁冷冷看着湛流云,伸手将他的肩膀一托:“乔开。”
一旁的乔开跳了起来:“爷,我在呢。”
“小王爷累了,找个房间让他休息一下。”
乔开:“好咧,爷。听风轩还是明月台?”
“听风轩。”南宫烁将人往乔开身上一推,“既然小王爷累了,马车一事本王与桐公子商议想来也是一样吧。”
不是揽翠楼吗?方一桐心里想着。在瑞王府中,有三处楼阁是为客院,分别是清风轩,明月台,揽翠楼。
而其中揽翠楼毗邻南宫烁寝殿,更有一条回廊相连,所以在写到这段剧情的时候,方一桐是将湛流云安置在了揽翠楼。
“桐公子对本王的府第了如指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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