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浅, 李韩晕过去了,周允和宋捡赶紧把人抬进帐篷里,和受伤的狼并排躺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宋捡摸了摸他的伤口, 血早就干了, “哥, 现在怎么办”
周允弯下腰,先观察李韩的伤。这个刀口不算太浅, 明显动手的人下了很大的力气, 要不是因为李韩的哨兵体质, 人早就不行了。
“张牧的营地可能出事了。”周允立刻说。
“啊”宋捡拿来水壶, 往李韩的嘴里倒,“怎么会出事呢是不是是不是基地的人来了”
“不会。”周允扯开李韩的衣服, 检查他身上还有没有额外的伤口。万幸的是, 李韩的重要器官并没有受到致命打击,唯一的伤就是这道刀口。刀口内深外浅, 是要置人于死地的。
“不会是基地的人。”他立刻出动了精神丝和李韩产生链接,要是基地的人来了,不会用刀当作处决的武器, 他们会用一颗子弹送走李韩, 送走一个逃兵。
而且李韩的精神图景, 是安好无损的, 周允进入了他的世界里, 是一间小小的教室。
这应该是基地城市里的学校,所有的孩子在觉醒前接受平等教育的地方, 周允不是基地里长大的, 对此很陌生。他在座椅间随意地走动, 突然看到了一个正在桌子底下哭泣的小男孩儿。
这个人的脸, 就是小时候的李韩。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哭得很凶。
对哨兵或向导来说,很重要的记忆片段会轮番在图景里上演,好似自己精神图景里的狼群,会不断奔跑狩猎。他没法打断,也没法参与图景中的记忆片段。
看来这里也没有受到拆毁,周允放心了,正当他打算抽离精神力时,记忆片段中又增加了人物。
“你别哭了。”另外一个小男孩儿坐在李韩的旁边,“别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啊”
小时候的李韩抹了一把眼泪。“你说什么”
“我戳你,打回去啊打他”那个小男孩儿给李韩递了一块面包。他说话不清楚,声音还格外大。旁边,又一个男孩儿出现了,他们穿着一样的学生制服,只不过这一个的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嘴罩。
这个嘴罩,周允也认识,是防止咬伤别人的防护具。猛然间,他认出了另外两个人,他们的脸和长大之后有相似的地方,竟然是杨屿和戚洲。
他们和李韩竟然是认识的
没错,戚洲没有听力,全靠助听器,所以小时候说话才不清楚又格外大声。只是周允不明白,杨屿为什么从小戴着那个。
但是他没有功夫考虑这些问题,赶忙退出了这里,同时将少量的向导素通过精神丝给过去。
宋捡取来了药瓶,用碘酒不断地擦拭李韩的伤口。
周允看着昏迷的李韩,开始计算时间。自己和捡离开营地不过十天,李韩在他们扎营的第三天赶到,也就是说他们离开营地的第五天,或者第六天,营地就出事了。
就算他们急着赶回去,最短也需要五天。
而如果自己之前的推断没错,哨兵的伤势是可以依靠人工向导素救治,李韩可能会醒。
“哥,营地肯定是出事了,咱们得回去”宋捡收好了药瓶,“小艺他根本不会保护自己,小灵姐还准备生产,咱们得走”
“先收拾东西。”周允和他的想法一致,自己是在张牧的营地里长大的,可以说,张牧一家给自己的帮助和狼群差不多。
那么多次,如果没有张牧的帮助,自己不一定能带着捡活下来。
“我去收拾”宋捡的心一刻不停地担忧,幼崽刚刚生下来,受伤的狼还没有养好伤,偏偏这时候营地也出事了。但是再累再疲惫,他们也要回去,那是那是自己长大的营地,不可能不管。
他们没有时间浪费,将好容易整理好的帐篷重新打包。木板车主要用来放狼和李韩,但是仍旧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没地方放。
只好用背包放在小黑的马鞍上,除此之外,周允和宋捡各背一个背包,一个负责推车,一个负责牵住玛丽。
高大的夏尔马已经疲惫不堪,几天几夜连续不断地奔波让它跑不起来,好在它和半昏迷的主人意识相通,知道该向着哪一个方向前进。而现在,它在周允和宋捡的牵引下,朝着启程的方向再次出发。
宋捡锁定了来时的方向,依靠哨兵的天生方向感往回赶路。他真是一点时间都不舍得耽误,到了夜里也不休息,只是每隔几小时短暂停留,然后再次启程。
幼崽还在母狼的身边喝奶,第三匹母狼也顺利生产了,生了两只,黑狼和其他受伤的狼还在恢复,李韩在隔了一天的夜里,才醒过来。
“啊”李韩醒来时像诈尸,一下坐直,脖子上的剧痛提醒他伤口还没长好,他捂着脖子,注意力还很涣散。
“你醒了”宋捡正在旁边吃肉,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哨兵需要迅速补充体力,他跑到李韩旁边,拿起水壶咣咣地灌他。
李韩慢慢才觉出口渴,喝了几口之后开始疯狂饮入,足足灌了一个铁皮水壶的容量才停下“咳咳咳我还以为自己坚持不到了,还以为找不着你们俩呢。营地出事了”
“怎么回事”周允用精神丝试探他的体力,哨兵正在恢复中,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他又给了一点点向导素,“营地被人袭击了”
“是,我们被人偷袭了。”李韩擦着嘴角的水,“你们离开之后的第四个夜里,我们被另外一个营地的人偷袭了”
“人偷袭人”宋捡不经意地摇摇头,不相信,他小时候在营地里住了那么久,根本没有这种事。只有移动基地的人才会互相残杀。
“真的,我们也没想到。”李韩摸着脖子上的伤口回忆,“他们假装成前来交换物资的人,张牧没有那么容易上当,大家已经防范了”他痛苦地回忆,“但是他们的武器太好了,我认识那些武器是基地里的枪”
周允站了起来,他早该想到的。以前民风淳朴,哪怕大家都是流民,各个营地也只是各自求生,偶有接触也只是领头人来交涉,互不干扰。但是现在随着武器流入沙漠,必然会出现掠夺。
有武器的,一定会对武器差些的下手。
“那是一帮专门抢劫的流民”李韩咳嗽着,“妈的,我是哨兵,我应该可以阻止他们的”
“他们有多少人”宋捡不怪李韩,哪怕他是哨兵,也只能对付几十个带有武器的成年人。
“几百人,他们人数太多了”李韩抓住了宋捡的胳膊,“我杀了十几个,但是不行,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们只抢了物资”周允感受到李韩的愤怒。
“食物,马,家畜,凡是能用上的,他们都抢走了,还抢走了营地的武器。他们打伤了张牧和其他的副手,打伤了好多人。”李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回来,“还有”
“还有什么”宋捡站了起来。
“还有”李韩低下了头。
“说啊”宋捡晃动着他的肩膀,“还有什么啊”
李韩没有回答,反而将脸埋在手掌里。宋捡看着他这幅样子只剩下不解。
“女人。”周允将精神丝收了回来,捡是小狗,小狗不会懂这些龌龊的事,“还有女人,是不是”
李韩看了一眼深蓝色的夜空,低下头点了点。“是。”
“他们抢走女人干什么”宋捡看完了李韩又看周允,但转瞬之间就明白了。他们要做樊宇当年想要对自己做的事,在女人身上发泄欲望。
“营地里所有女人都被掠走了。”李韩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体力暂时没跟上,“所有的。”
这下轮到宋捡一屁股坐在木板车上。所有的女人,所有的女人都被掠走了他们有几百个男人,他们要这么多的女人
“小灵姐呢”宋捡问,腰上的小包袱里,还装着来不及完全晒干的青果干,都是准备带回去,给想吃酸的小灵姐的礼物。
还有木棍糖,是给两个小孩儿的礼物。
“也被掠走了。”李韩捶着自己的额头说,“是我太没用了我是哨兵,我应该保护营地的”
宋捡的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像是被这个消息吓到。小灵姐还大着肚子,马上就要生了,他们连即将生产的孕妇都掠走,他们连孩子都掠走了。他不怪李韩,要是一个s级哨兵,拥有全副武装才能轻而易举对付几百人,李韩已经杀掉了十几个,他没有武器,他已经尽力了。
“哥。”宋捡抓起地上的熟肉,大口地嚼,狼群在他们的周围长嗥,“咱们连夜赶路,咱们去救他们”
周允把水递给了他,也递给了李韩,看来必须赶在基地的人来接自己之前,把那些人救回来。“好。”
086号移动基地里,尹生正在通往向导住处的列车上。他兴高采烈地回来,连他的狮子都一起高兴,因为周允长官同意和解返回,这样就不用开战了。
他再次接受搜身,才来到那个走廊。这一次走廊里静悄悄,没有打架的戚洲和杨屿,只有前面带队的哨兵。到了那扇门前,终于只剩下尹生一个人。
“长官。”这一回,他自己拧动门把手,推门进去,“87102b报到。”
迟澍正坐在书桌前办公,仍旧是那一身白色的军装。他眼睛都不抬地说“周允带回来了吗”
“周允长官说,七天之后按照他的坐标位置去接他,他同意返回营地。”尹生慢慢地靠近他,小心地走近他,站到了迟澍的背后,一个哨兵应该站的位置,却将两只手,搭在了他的金色肩章上。
而这一切,迟澍都没有阻止他。
“长官,我回来了。”他放低了声音说,两只手开始给布料下面僵硬的肌肉按摩,“是我。”
迟澍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我回来保护您了。”尹生的手继续动,“您的手,还疼么”
迟澍的表情出现了一秒钟的微妙,像是抬起屁股想要起来,却只是往后挪了挪身体。“再用力些。”
尹生得到指令,两只手加大了力气,顺着迟澍的肩峰往胳膊上按,尽职尽责地充当按摩师。迟澍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跟着尹生按摩的频率,一下一下被晃身体。
突然,尹生从桌上发现了什么,是一份文件。他的动作瞬间停止,胳膊伸向书桌,打破了两人上下级的身份和规定,拿起了自己不该拿的东西。
“结婚通知”他立刻看向迟澍,像一个被人骗了的傻瓜,“您要结婚”
迟澍正过身,又站起来。“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再有两年就到法定结婚年龄,最上层已经给我下达了通知书,为我挑选好了伴侣。”
“伴侣基地是不是要让您和别人生孩子”尹生捏着那份文件,疯了似的翻起来,直到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照片,才惊愕地发现,最上层给这个人安排的婚姻,竟然是同性,“为什么我不同意”
“你没有资格反抗我的命令,哨兵。”迟澍转了过来,将那份文件收好,“我也没有资格反抗最上层的命令,就是这样。”
“可是”尹生真的急了,他将人搂住,不客气地扳住了他的下巴,像是要替自己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迟澍没有抗拒这个拥抱,在这一刻,他知道这个是小狮子,不会伤害自己,“是问我为什么和男人结婚吗我告诉你,因为我这十年,长期过载使用精神力,我已经”他羞辱了咬住下嘴唇,这件事,已经被最上层的人知道了,“我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他们给我做了检查,我的精子成活率太低。我没有让女人怀孕的能力,刚好最上层有一个人看上我”
“您”尹生原本还恨他,恨他随随便便同意别人的命令,胳膊却心疼地拥紧一下,这个人为基地做了这么多事,打了十年的战,到最后,却只能沦为最上层的玩具,“您就不能杀了他们么我不信您做不到。”
可迟澍只是摇了摇头,但是却接受了这个拥抱,将头侧放在尹生的肩膀上。“我做不到,你不懂,我做不到。”
这句话扎进了尹生的心,他觉得迟澍一定在骗自己。可是却忍不住用手摸他的后背,顺着他的头发,珍惜地抱他。最上层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他想不明白,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们像流民养着动物一样,养着底下这帮向导和哨兵,两边都一样,基地里并没有比外面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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