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咱们真的不能养他啊”宋捡的眼睛在夜晚明亮，不再灰扑扑。现在自己可以看清想看的一切。
周允想了一下。“不能，狼就是狼, 狼不需要人类饲养。”
“可是，咱们小时候也接受了人类的食物啊。”宋捡还想再努力一把, “张牧也好, 樊宇也好, 都给过咱们食物。”
“但咱们大部分食物是靠自己，水源也是靠自己。如果他不能被狼群接受，哪怕被咱们养育长大, 他仍旧不会成为合格的狼。”周允摸着捡的头发, 小丢的脑袋搭在捡的太阳穴上, 全世界只有小狗和小狗的蛇不需要变强，“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要小孩儿”
“因为”宋捡用膝盖夹住哥的膝盖，“哥，你还记得那年有个姑娘钻进帐篷吧她说她要合帐篷，我不让，她说我生不了小孩儿，我说我努力给你生但是我生不了。我想，如果咱们有个孩子，咱们的家才完整。可是小灵姐肯定不会给咱们一个的”
周允笑了，这种笨蛋的想法恐怕只有宋捡想得出来。“人类生孩子很痛苦, 不可能把孩子给别人。在这方面，人类和任何野兽都是一样的，不可能将幼崽送人。”
“我知道啊。”宋捡蹭着周允的眉骨, “可是”
“先睡吧, 明天咱们还要带着狼去搜索地下掩体呢, 咱们要绘制地图。”周允亲了他一下，用精神丝调整了宋捡的听觉。作为一名哨兵，捡的听力太敏锐了，这在睡觉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
感受到耳朵里的平静，宋捡乖乖地闭上眼，这是他前几年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享受。在沙漠的毯子里，在小帐篷里，在狼的环绕之下，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不用再考虑什么时候有任务，不用接收内听装置的噪音。
只是现在不知道王霸怎么样了，沙漠足够大，或许以后有机会能碰到。即便两个人素未谋面，但宋捡相信，自己一定、一定可以凭声音认出他来。
自己还不知道霸霸的精神体是什么呢，等到见面就知道了宋捡昏昏欲睡，拉着哥的手“那下个月啊，下个月合帐篷，找一个月亮最圆的日子。”
“嗯，睡吧。”周允摸着宋捡左耳后方的伤疤，捡能承受住自己的交配么他不知道，更不敢冒险，头狼的交配可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他心中想要和喜欢的哨兵结合的欲望与日俱增，如果不是该死的战争，几年前他们就应该通过性行为而结合了。
现在只能忍住，先忍忍。周允皱皱眉毛，同时抱紧了捡和小丢。
宋捡醒来的时间一般比较晚，像是身体完全松懈下来，急需要补充睡眠。每一天他睁眼后都是亮起来的天，能听到狼群在周围欢跑，鼻子里闻到的气味是篝火完全燃尽的灰烬味儿。
可是今天睁开眼睛，帐篷外还是黑的，也不能算是全黑，但太阳肯定没有升过地平线。狼群没有一丝丝动静，应该都在沉睡当中，而他们的篝火还亮着，只有一半木头变成了红炭。
烟熏火燎的气味儿还不算太浓。
可是他却醒来了，因为精神壁受到了攻击，头部一阵钝痛。
疼宋捡压着眼眶坐起来，自己已经接受了s级哨兵的身份，从接受事实那一刻起，坚固的精神壁已经自动筑起，时时刻刻保护着他的精神家园。但这一刻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疼痛，一个强大的向导在攻击他。
他立刻看向了身边，精神丝的来源就在旁边。“哥哥”
听到宋捡的声音，黑狼先醒了，它警觉地弓起身体，一下子进入了备战状态，时刻准备被激怒。小笨蛋狼原本在黑狼的肚子上睡，翻了个跟头，昏头转向地站起来又噗通歪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独特的红眼睛看向宋捡，歪着头。
毯子下面，小丢绕在周允的胳膊上，吻部紧贴着人类的胸口。金眼睛的黑曼巴蛇蜷在周允的腹部，但是它的身体在打颤。
“哥你怎么了”宋捡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手不自觉地抓向自己的精神体，先把小丢挪开，再将手伸向哥熟睡的精神体，却不想从来没有攻击过自己的黑曼巴蛇张开了乌黑的口腔。
一口咬在了宋捡的虎口上，两根尖锐的毒牙瞬间插入宋捡的皮肤之下。
毒液渗出，从毒腺中被挤出来，顺着毒牙流入了宋捡的血管，仿佛咆哮着冲向人类的心脏，几分钟内足以引起衰竭。
黑曼巴有剧毒，一次注射量可以导致几十个成年人的死亡，反复攻击，一旦确定了目标必须杀死。宋捡的手背立刻感受到了疼痛，鲜血从虎口流出来，顺着他的拇指滴在了毯子上。好在哥的精神体没有反复攻击，它好像是还没睡醒，还在梦中，只是咬住宋捡的手不放，任由毒液流光。
一种类似性快感的毒发体验席卷了宋捡的全身，黑曼巴的毒性很特殊，不少被咬伤的人都提到过这样的感受。身体和大脑同时兴奋，飘飘欲仙倍感舒适，像是死神在收割镰刀之前最后给的一点儿甜头，让人类在极端愉悦和极端痛苦中反复挣扎，最后清醒后才发现要面临死亡的冰冷结局。
可是宋捡并不会死，哪怕两条黑曼巴蛇对自己进行多次攻击，他也体会不到死亡的恐惧。他的小不点儿最先有了起色，随后是尾巴骨，凶猛又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顺着每一节腰椎、颈椎一直窜到了后脑勺。
“哥”他的声音也热了，却不敢自己触碰身体，不敢自己去揪。他没搞清楚哥到底怎么了，蛇还咬在他的手背上，小帐篷里像点燃了木头，烧尽了空气。
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氧气，他呼吸困难，慢慢躺下了，身体贪恋地趴在周允的胸口上，试图将他晃醒。“哥醒醒你醒醒啊”
醒醒醒醒周允陷在噩梦当中，无法清醒。他知道这一定是梦，但是无论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
梦里面，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的是自己刚刚觉醒后的记忆。长头发的沙漠少年被关在实验室里，不停地用拳头砸击玻璃，甚至用头、用肘部、用膝盖去撞，希望将那层看起来又薄又透明的关住自己的物体砸碎。
只是还没成年的少年不懂，那是基地里的防弹玻璃，他在沙漠长大，以为人类最坚硬的部分就是骨头，肘部和膝盖骨都可以用来击伤别人或野兽，但是在高科技面前，人的身体强度不值一提。
“放我出去出去”少年的头发乱了，原本扎得整齐漂亮的高马尾完全散开，再没有人用小手给他扎麻花辫。野草丝做成的头绳不知道掉在哪里，玻璃上全是血，都是他的。
周允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的门终于打开，几个穿着实验服的人走进来，淡定又平静。少年暴怒了，他咆哮着扑过去，还不习惯使用精神力，只知道一夜之间自己多了很多可以操纵的丝，看不见摸不着，却时时刻刻感受得到。
他将精神丝也伸过去，还没来得及扑向他们，咬死他们，就被巨大的精神负荷压垮了，直接倒在了地上。可是直到倒下，他都不知道那个精神负荷是什么。
“他像个野兽你们到底捡了什么东西回来”一个人说。
另一个人说“可他是s级的向导，他很珍贵。”
“他再珍贵，无法为联盟效力也只是一头野兽”那个人转过去，“他连自己觉醒了都不知道，不懂如何建立精神壁，不懂驾驭使用精神丝，他不是人，不需要用人类的方式对待他。哨兵给他戴上电击圈”
这一切，周允只能看着，却不能插手。他看着那些哨兵将电击项圈戴在了少年的脖子上，是专门用来对付重犯的，项圈里面有一根针。
少年在短暂的昏迷当中被戴上了项圈，当他站起来后又完全变成了一头狂怒的野兽。
“放我出去”他扑向了那群穿着实验服的人。可是这一回还没扑到面前，又再一次倒下了。
整个实验室充斥着放电的声音。
“他在哪儿他他在哪儿”少年倒在地上，双拳遭受了电击导致无法伸展。在他身后的台子上，有一颗长条形的雪白的蛋。
“他的精神体检查过没有”可是实验室里的人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转向身后，“如果再不孵化，说明这个向导并不懂得和精神体沟通。必要时刻采取人工破壳，将里面的东西给我弄出来”
“长官，我们已经检查过了，那是一枚蛇蛋。”后面的人说，“具体是什么种类的蛇还不清楚，但是绝对是一条蛇。蛇已经发育完毕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破壳而出。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主人不配合，它没有动静。”
“蛇那很少见。”那人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少年抬起头，被电得嘴唇发青，可是那双眼睛仍旧杀气腾腾，和基地里长大的孩子全然不同，有一股难以驯服的野性，“如果他执意要当动物，就用动物的方式对待他。如果他愿意交流，就停止电击。切记，别让他死了，他可能会成为大计划当中的重要棋子。”
周允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精神丝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哪怕他还在睡梦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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