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丝袭来。
实验员跪倒在地上, 电击项圈的遥控装置就掉在手边,只需要按一下,面前那个不服从命令的小向导就可以停止攻击。电流是可以穿越两个世界的, 连通他的精神体, 那条刚刚破壳没多久但是就想咬人的毒蛇,都可以被电直了。
可是当他的手朝前伸的那一刹那, 一根精神丝,像一根碎冰做的凿子, 扎进了他的精神图景当中。s级哨兵的精神壁还是没能抵抗住s级向导的攻势,他再抬起头, 一条冰冷阴险的毒蛇已经停在了他的手边。
黑色的死亡之吻,毒牙已经渗出毒液,金色的眼睛和黑曼巴蛇的毒液一个颜色。
他的手顿时收了回来,抗毒血清还没送到这里来, 如果一旦被咬伤, 半小时之内没有救援协助, 必死无疑。
“你是特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 指着已经走到了面前的少年说。特种是更为稀少的,精神体带毒,觉醒者的血液当中也会产生相应的抗体。
他们觉醒后就是杀手了。
特种什么是特种少年看向玻璃外侧, 既然自己的精神丝可以穿透玻璃盒子去触碰蛋壳,那么也能延伸到那外面去。他的头一偏, 无数根精神丝冲着外面的哨兵呼啸而去,自己的身体无法击碎的玻璃,挡不住他的第二种力量。
如果说使用身体是第一种, 那么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掌握第二种, 精神力。
刚才还站直使用对讲机打报告的哨兵顿时倒下了, 精神丝的行动方式也像无数条毒蛇,曲折前进,无法阻挡。每一个哨兵都为他们的轻敌付出了代价,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野孩子,觉醒成为能力强大的向导,并且短时间之内熟悉了身体的变化。
惨叫声围绕在实验室的周边,每个人都捂住脑袋。
少年看着这一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完成这一步。他吸收了他们的恐惧,似乎对他们的痛觉身临其境,可是在吸收之后,又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怜悯或同情,不知不觉在他内心深处蔓延开。
他这时还不知道,这就是向导的本能,向导的情感是一片大海吸收一切,因为这个群体天性温柔。
“把门打开”他冲着地上的实验员喊,暂时不去管内心的波动。刚才还阻碍他进入实验员大脑的那堵墙仿佛消失了,人已经晕在了地上。少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晕倒,自己的蛇明明没有攻击他,自己不想杀人,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可是周围已经没有人能回应他了,除了实验员,玻璃外面的哨兵也晕倒在地。他能攻击他们,偷袭他们,却无法打开面前的门,击碎这些玻璃。
忽然,实验室的天花板上开了一个洞,探下来一个奇怪的装置,就停在少年的头顶。少年奇怪地看着它,这里陌生的设备太多了,没有一样是沙漠里见过的。
那装置上像是有一个亮点,跟随少年的移动而移动。少年虽然不知道它干什么用的,但是动物的敏锐性格告诉他,这东西有危险。
装置上的亮点闪动了几次,发出了几声滴滴。
少年低头一看,一个跳动的红色亮点儿停在了自己的大臂上,还来不及搞清楚怎么回事,手臂一疼,带有凉意的液体注入了他的身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那个红点儿已经变成了一支很小很小的注射器。针头扎进自己的皮肤里,让少年在昏迷之前,想起了张牧曾经给自己打过的狂犬疫苗。
紧接着,他什么都看不到了,朝前走了两步,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他已经脱离了实验室的桎梏,回到了一片黄沙里。少年揉了揉眼睛,腾地坐起来,自己明明上一秒在钢铁房间内,这一秒,他好像是回家了。
漫天飞舞的黄沙迷住了他的眼睛,一望无垠的沙漠向他敞开了怀抱。带有干燥的草皮和篝火气味的风吹进了他的鼻腔,少年从坐姿变为站姿,一瞬间的功夫,高兴地流出眼泪。
这几天发生的事,可能就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自己晕倒在沙漠里,醒过来了,可以去找捡了。等到找到捡,自己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做了一个多么荒唐的梦,竟然被人抓住,还觉醒成为了向导。
他朝着沙漠边沿狂奔,想要去找他的小帐篷,小黑马。狼群也出现了,少年冲着它们跑过去,看来自己这几天真的是做梦,他的狼都还在。
小帐篷也还在呢,就在眼前。篝火燃起来了,是捡点燃的么是吧自己离开了那么多天他一定吓坏了,好在自己教会他如何点篝火,再也不会有毒蝎去咬他的小脚,狼也会保护他的。
自己的狼少年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冲着火的亮光去,赤足陷在沙子里,他越来越慢,渐渐地,他开始收腿,每一步都很沉重,不敢靠近,不想靠近,不敢相信。
篝火的旁边,竟然有两个人,一个是小时候的捡,一个是小时候的自己。
“小狼哥,你理理我,一整天了没有人陪我说话,我害怕啊。”
小时候的自己挠挠耳朵,只盯着火堆里的烤鸟翅膀。
“你都走一天了,你理理我嘛,小狼哥,我今天抱着狼睡觉的,狼好暖和啊。你理理我好不”小时候的宋捡站了起来,脖子上的绳子另一端在另外一个男孩儿手里,他往前走几步,笑着扑到了男孩儿的后背上,往男孩儿的怀抱里钻。
男孩儿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让他坐好。
少年看着自己和捡的幻象,不断地往后倒退,突然他踩住了什么,低头看去,是一条黑色的蛇。
自己的精神体。
自己没有做梦,外面的世界才是真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狼群从他的腿边跑过去,他想要伸手触碰,去拥抱,去搂住自己的狼,搂住那匹黑色的头狼。
是它允许自己在狼群中生活,是它允许自己带着弱小的捡,他蹲下了,一把搂住旁边的狼,手臂却穿透狼的皮毛,怀抱空空,什么都没有。
是假的,这是自己的回忆,这里应该就是自己的精神图景,出生长大的地方。
是沙漠。
少年看着远处的幻象,后悔自己小时候为什么不多抱一抱捡,他还那么小呢,那么想要陪自己说话,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打他的手,只拽着他的绳子走。
小狗不用学那么多,小狗应该只依赖自己,应该手拉着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再一次睁眼醒来,这一次,迎接他的是白炽灯,不再是沙漠当中的阳光。
“你醒了”身边的实验员已经换了一个。
“你是谁”少年坐起来,没有将精神体放出来。第一次进入精神图景,他就学会了将精神体藏在意识当中。
“我是你的新对接人,上一个对接人员的精神壁被你攻破了,他需要休息。”实验员走到桌子前,“你需要吃饭,而且你需要吃糖。”
“我不吃糖。”少年回答,他不太喜欢吃甜,但崖蜜是荒漠里难得的食物。
“你是向导,你需要吃糖,否则你的精神力很快枯萎,你的身体也会受到影响。”实验员这一次换了个对应方式,面对一个纯净又强大的小向导,人类的奸诈足以占领上风,“你想找的那个男孩儿,叫做宋捡,我们已经有他的消息了。”
“他在哪儿”少年立刻跳下床,“告诉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只搜索到他的下落,但是”实验员说,“很抱歉,你晕倒的时候,正好是新联盟和野军交火的时间,我们捡走了你,可是没有人说见到一个眼睛不好的男孩儿。”
少年眼里刚刚亮起来的光,又消失了。
“我们又派人去搜索了一遍,对不起,没有找到他。”那人又说,“所以我们推测,他一定是被野军捡走了。被野军收编,我们就联络不到他了。”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长远的计划,人类聪明之处就在于会用欲望作为诱饵。他们知道少年想要找什么,所以只将话题停在这里,而不是直接提出让他去当线人。
一个人被逼着干什么的时候,不一定能成功。但如果他主动想要去干,成功的几率就很高了。
“野军野军”少年没有任何犹豫地跳进陷进里,“我怎么去那边找他”
“这个,估计很麻烦,你先进食。”实验员推过去一盘子糖块儿,“听我慢慢说。你如果想要找他,首先就要自己活着。”
少年看着桌面,脑袋里确实有眩晕感,这才拿起一块儿糖,含进嘴里。
“很好。”实验员呼出一口气,最起码他的第一个任务完成了,这个向导再不吃饭就要饿死了,“这件事很麻烦,野军四处开战,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所以我们一直在打仗。你直接过去找他肯定不行,他们会杀了你。”
“我不怕死。”少年立刻说,“怎么去”
“这直接送你过去肯定不行了,但是我们刚好有个计划,派向导过去当线人。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计划,参与行动的向导必须强大稳重,如果向导成为了野军的最高指挥官,再想找任何一个人都很简单”
“换我去。”少年将糖块儿咽下,“我可以强大,也可以稳重。”
“你要去”实验员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可是你”
“我去。”少年的眼神穿透长发,看着他,“我去当最高指挥官。”
“这”实验员压住笑意,“这个计划很危险,你需要剪短头发,拥有一个新的身份,然后到那边带领哨兵打仗。”
剪短头发少年几乎立刻点头了,没有人再给自己编辫子,长头发没有任何意义。“我可以去,我不怕危险,只要能找到他。”
“那好,我们会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和背景给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周允。”
“周允”少年小声儿地念了几遍,狼不需要名字,但是如果有名字才能去找捡,从这一天开始,他,就是周允。
周允痛苦地皱着眉,和自己的意识神游抗争。失去宋捡的痛苦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大脑,他的眼前晃过了很多人,无数实验员,无数哨兵,自己接触过的人,包括梁霄、迟澍、杨屿、戚洲、尹生每个人的脸晃了一下就没了。
最后,留下来的两张面孔,是宋捡的父母。
他明白了,自己之所以陷入痛苦中,是他们的出现引起的。因为惧怕他们带走宋捡,脑袋里的分离痛苦在睡梦中滋生,竟然将自己拉入了梦魇。
“哥,醒醒。”
谁周允想要努力睁眼睛。
“哥,醒醒,我难受,我小不点儿难受。”
是谁周允拼命地抬眼皮,眼前的面孔又消失了,实验室也消失了,哦,对,自己已经找到了捡,他们离开了那个见不到太阳的地方。
他们已经自由了。
周允浑身出汗,猛地一下将眼睛睁开了,看到的是他们的帐篷,闻到的是烟熏火燎的篝火味儿。
他再往四周看,去找宋捡,去发现宋捡已经脱了衣服,也脱了自己的衣服,正趴在自己的大腿中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而自己的精神体,还咬在宋捡的手背上。
一瞬间,周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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