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觉醒者的眼里看不见精神体, 周允能猜到小狼崽子在急什么。在他眼中，宋捡现在就是在漂浮，在沙面上悬空了。
但实际上，白色的夏尔马正踏着宽平的前蹄, 迈着稳健的步伐。这种马的体型非常大, 而且很高, 周允也见过不少马了，但是玛丽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啊啊啊啊”男孩儿又一次绕过来，不顾一切地冲向宋捡。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沙漠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头狼的伴侣竟然飞了，像鸟一样。头狼对伴侣做了很不好的事, 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但是他对这种怪异的飞, 始终有些恐惧, 自然界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懂这些。几次三番他都想要冲过去, 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冲到还剩下几米的时候他就停下了。
“他怎么了”李韩倒是不担心他会伤着玛丽，他根本看不见玛丽，“咱们吓着他了”
“确实是吓着了，他不能理解捡为什么腾空。而且他在恨我, 他没有承认我的头狼地位。”周允看向他, 小狼崽子是整群狼里面唯一没有对自己表现出顺服的，“他以为捡死掉了, 并且想要抢走捡的尸体。他认为我的所作所为不能承担头狼的身份。”
话音未落，男孩儿又一次冲过来, 这一次距离更近。他的胆量随着自己的行动一次次变大, 用他自己的方式试探着世界, 试探并不能理解的事。
“他恨你”李韩真没看出来。他看不懂狼群的行为，也就摸不透这个男孩儿的心底。
“没错，他看向我的时候，眼里有仇恨。”周允却能看懂，一把沙子再一次扔过来，只不过还没飘到他的身上就被风吹散了，“他以为我伤害了自己的终生伴侣。恐怕只有等到捡醒过来，他才能明白这个人没有死。”
李韩再一次看向男孩儿，可能是被周允点拨了几句，确实从他眼睛里看出了几分憎恨来。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向玛丽，试图用自己的叫声来壮胆子，李韩笑了一下，继续和周允前进。
他们用太阳来确定方向，再由李韩来定位。哨兵是沙漠当中的天然指向针，短短几个小时，周允又发现了一处掩体。
这个掩体照样被破坏过，可能是灾难性的天气造成的。周允命令狼群在附近休息，忍着自己的口渴，将水壶里的水倒入盆里，分给他的狼。
“你不是说，狼可以自己寻找水源吗”李韩给玛丽吹了吹眼皮，吹掉它眼睫毛夹住的沙子。
“那是在狼群健康的时候，昨晚经历了一场战斗，不少狼都受伤了。在这种时候我必须留心，头狼不仅仅是威严，更需要保证群体存活。”周允跪在盆前，将脸埋进水里假装喝水，实际上只是嘴唇沾了沾。他还没有特别口渴，水要留给狼，但是头狼先喝的规则必须遵守，否则就是自己放弃了首领地位。
等到他起身，几匹次头狼才围过来，有些渴急了的一岁左右的狼上前抢喝，被周允用叫声呵斥。他还有一壶水，可以保证每一匹狼都喝到，但是必须要让低位狼明白，想要先喝水、吃最好的肉、和最凶狠聪明的母狼交配，就要变强。
母狼同样如此。狼没有公母不同的概念，事实上，周允见到过的动物，除了人类的母亲会区别出性别，其他野兽从未按照公母去教育幼崽。
它们从不教育母狼、母兔子、母鹿要温柔听话，它们恨不得每一个孩子都能吃、能抢、能跑。体弱的，无论公母都会被自然淘汰，只留下最漂亮、最强壮、最聪明的。许许多多的种群全靠母系之间的感情来维持，狼群也不例外。
在狩猎时，母狼更凶猛团结。
等到照顾好狼群，周允又将宋捡抱下来，放在背阴处休息。和自己的复原速度不同，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变干了。
“你看，捡的伤口。”他叫李韩过来看，“哨兵的身体真是神奇。”
李韩看了一眼。“呵呵，那是s级哨兵的身体真是神奇，要是放在我这种弱小又没人保护的b级哨兵身上，足够养好几天的。周允长官，你什么时候能认清事实，宋捡他是s级，他有多厉害你心里不知道吗”
“捡是s级，可是捡不厉害。”周允很认真地说，“他从小就很弱小，他没有我根本活不下去。”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长得这么大了他能把你觉得任何不顺眼的人都干掉，他能把你目之所及全部清理成无人区。这多厉害啊”李韩翻了个白眼。
周允皱着眉，在认真地苦恼。捡很厉害么他真不这么觉得。捡要是真的厉害，就不会在交配的时候哭。“捡”
他的话刚刚起了个头，一直蹲在几米之外的男孩儿抓了几下沙子，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捡”男孩儿说。
李韩愣了。
“捡，捡。”男孩儿认真地重复着头狼的话，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头狼的差距。他们会用一种自己听不懂的话来交流，自己不会。但是如果自己学会了，那就能听懂他们的意思。
头狼看着伴侣的时候，会叫捡。
“捡。”男孩儿又叫了一次，现在自己也会叫了。
“我的天啊，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李韩对男孩儿的进步表示震惊，“他这么快就会说话了”
周允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这一次抓起一把沙子扔了回去，直接砸在小狼崽子的脸上。“如果他继续和人类在一起，迟早会学会说话。如果他在几个月之内学不会，又不穿裤子，就说明他的脑袋有问题。”
“捡。”男孩儿继续重复着，口齿不清，显然不太习惯控制自己的舌头。说话的时候整张脸都在用力。
当他说完之后，就跑了，但是小背影明显欢快。周允看着他跑远的方向，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但是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一个小狼崽子，自己还有很多事。
首先，他在笔记上记录了这个掩体的大小和规格，再和李韩一同进入它去检查破损程度。每一处损坏都要标记，只有掌握了最详细的资料，在将来的日子里才能有更多的选择。
除此之外，他还要去清点狼群的数量，检查幼崽有没有跟上。等到一切都搞定，周允和李韩才有了休息的机会，两个人拿出两包饼干来，坐在宋捡的旁边吃午饭。
“真想不到，以前在基地里吃这个，现在自由了还是吃这个。”李韩转头问周允，“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向导，吃了那么多好东西，现在会不会觉得东西很难吃”
周允摇摇头，大口咀嚼。他宁愿吃这些也不想回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去，从前他只是为了活着进食，根本没有想过未来。
“我宁愿永远吃这些。”周允用精神丝搭建自己和宋捡的意识桥梁，捡应该在天黑之后就醒，“没有捡，食物永远不好吃。”
李韩抓紧机会，又翻了个白眼。
忽然，沙丘后面跑出来一个影儿，周允看过去，小狼崽子嘴里叼着什么，正在那里玩儿。一只沙蜥蜴已经被他咬成了重伤，但是他不断地放它走，又扑过去，再咬住。
“你在干什么”周允过去了，一把拎起男孩儿的手臂。男孩儿啊啊几声，没有反抗，嘴角带血地看着跑不远的猎物。
“你犯了很严重的错误，知不知道”周允狠狠地甩了他一下。从后腰取出短刀来，一刀解决了沙蜥蜴，将它的头部割断。
男孩儿揉着肩膀，蹲在旁边，不明白地甩甩耳朵，伸着手，准备要回他的猎物。
“狼可以捕食，大型动物也可以捕食狼，我们是猎人，也是猎物，这是沙漠里的平衡。”周允看向男孩儿，当他生气的时候，比他和狼搏斗的样子更可怕。和狼搏斗并不让他愤怒，那是他的责任，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却是他不能容忍的。
男孩儿想要逃走，又被周允一把摁了回来。
“你可以杀死猎物，吃掉猎物，或者杀死一切试图杀死你的野兽进行自保，但是你记住，不能拿你的猎物取乐，明白么”周允再一次告诉他，手劲儿很大，眼看着就把男孩儿的腕口攥红，“我们捕猎，将猎物杀死，用猎物的身体补充自己的体力。生命不是让你拿来当玩具的，明白么”
男孩儿听不太懂，但是显然自己刚才做错了，慢慢地，才半知半解地点点头。等周允松开他的手，将蜥蜴还给他，他一溜烟又跑走了。
周允在原地摇了摇头，这个小狼崽子要学的事情太多了，更何况他还不穿裤子。
等到午饭吃完，周允和李韩带着队伍继续朝正北方前进，直到天黑才停。这一次他们找到了一处水源，但是周允没有选择在水源附近扎营，因为水源吸引他们，也同样吸引大型野兽。
距离水源一公里左右，他们选择在这里过夜，篝火再一次点燃，狼群环绕着，比昨天整整多了一百多匹。
宋捡在接近10点左右才醒来，刚刚睁开眼睛，一阵强烈的呕吐感袭击了他的胃部，让他坐起来干呕。
“呕”宋捡吐了几口都没吐出什么来，马上有精神丝伸过来，轻柔地梳理他混乱的意识。一波又一波的暖流流进血管，让宋捡的不安定感逐渐平息。
“你醒了”周允从篝火外跑进来，将宋捡扶住，“快躺下休息。”
“哥，我没杀了它们吧”宋捡抓着他的手问，自己最后一刻的记忆是强烈的愤怒和杀意，“我没动手吧”
周允摇摇头，捧着宋捡的脑袋亲了一下，嘴唇落在他脑门儿上。“没有，你晕倒了。”
宋捡懵懵地看着他，无意识地点点头“哦那就行，我晕倒就太好了。否则它们都活不了。还好我昏迷的时间够长，否则咳咳。”
“快，喝点儿水吧。”李韩也跑进来，将篝火旁边的水壶扒拉出来。宋捡摇摇头，身体像是和某些生物有回应，他四处找，看到小丢也是刚刚苏醒，哥的精神体在陪它。
玛丽正在旁边休息。
但是除了它们，宋捡的皮肤像被静电吸引，还是感受到了异样。
“不是它们”宋捡看向周允和李韩，“为什么我感觉到了别的精神体你们感觉到了吗”
周允和李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也感受到了。
这周围有精神体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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