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夜渐深。

    两人聊了很多，从阳台聊到地板，从地板聊到床上。

    孟戈靠在床头，坚持要把长腿伸在外面悬空。

    梅奕卿踹了他两脚：“你这是什么意思，想避嫌地上躺着去啊？”

    孟戈装傻： “没有啊，避什么嫌？我腿太长，没办法。嘶，烦死了，长这么高干嘛，哎，国外有锁骨术什么的吗？”

    画面挺和谐的。

    接下来孟戈飘了一句话：“假如，凶手不是梅朝炀呢？”

    梅奕卿几乎是马上就坐直了起来：“假如我现在把你轰出去呢？”

    孟戈瞠目结舌：“宿舍锁门了，现在是……”他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

    梅奕卿起身：“时间刚刚好，氛围也不错，如果走不了门，走窗户也未尝不可。”

    孟戈从背后拢住他：“我去，开个玩笑而已，你看你，怎么说急就急啊，小脾气比我还易燃易爆炸，你们姓梅的脾气都这么臭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

    孟戈已经能够摸着点儿他的性子了，跟他呛着干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搞不好明天自己真得坐轮椅。

    梅奕卿靠回到床头：“我们姓梅的？还有谁？”

    “我就随口说说，你不爱听就当我放屁了，行行行，知道了，我随便也不说说了，我就是，行行行，我只字不提，标点符号也不打。”

    凌晨两点，眼神还能凌厉如刀，一般人着实做不到。

    孟戈心里有一个声音，梅奕卿真敢把他从阳台扔下去。

    孟戈有了一个新的论断，其实，谢继扬是个小天才。能把梅奕卿哄住的，绝非凡人。

    静悄悄。

    空调的运转显得尤为烦躁。

    两人陷入了沉默，孟戈迷迷糊糊要睡了。

    “你说话！”梅奕卿突然来了一句，一句不行，又一句，最后晃着孟戈一句又一句：“还没聊完不许睡。”

    孟戈打了个大哈欠，过于夸张险些抻着筋：“明天接着聊。”

    梅奕卿不上当：“不行，你睡了我怎么办？我失眠，睡不着。”

    孟戈：“还聊什么？”不是不让我说了么？

    梅奕卿：“假如，凶手不是梅朝炀呢？”

    孟戈警觉、清醒：“对吧，对吧，这件事情我们不能钻牛角尖，要广撒网多捞鱼，你是不是也想过，凶手可能不是梅朝炀？”

    梅奕卿眼皮挑了一下，在灯光里有点儿吓人：“我没有想过，我只是问你，你是怎么有这个想法的？你到现在立场都还不坚定吗？”

    呃……

    孟戈斗胆顶撞了一句：“破案要什么立场，如果目标是错的，立场越坚定岂不是越错？”

    这话肯定没毛病啊，孟戈觉得专业度可以。

    梅奕卿又踹人。

    孟戈赶紧自救：“说不定是陈荣津呢？或者聂庆，或者梅朝桓。”

    梅奕卿：“陈荣津当时在国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家的突发状况，而且，他跟我妈妈的关系也很好，绝对不会害我妈妈的。聂庆，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聂庆这个人无欲无求，对梅家忠心耿耿，对梅朝炀也从来都是公事公办，虽然他选择了支持梅朝炀，但我相信他是受我爸爸的嘱托，他们应该在很早之前就达成一致了，我只是恨他不懂变通，即便我爸嘱咐过他帮衬梅朝炀，但现在我爸都已经不在了，他还继续一根筋帮梅朝炀，这不就是个榆木脑袋吗？”

    孟戈心里满是“不许我怀疑别人你自己却早就怀疑过”的不服气，脸上则是满满“你分析的好厉害我好佩服你”的二哈模样：“还有你堂叔梅朝桓呢，这个人的嫌疑也蛮大的，在你堂叔叔一辈里，他算是个领头的了吧？”

    梅奕卿：“你说的没错，现在反对梅朝炀的阵营里面就是他领头。我也怀疑过他，不过，就当是的状况来看，我爷爷住院的病症并不严重，爷爷多半是要召唤我爸回去商量继承人的事情，他肯定不想让堂叔叔们知道，除非有人吃里扒外给梅朝桓报了信，否则，他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我爸的行踪？我爸可是临时决定要走5号公路的。”

    孟戈：“对啊，搞不好他在爷爷身边安插了内线啊。”

    梅奕卿摇头：“你也太小看爷爷了，这种事爷爷能随便派一个人去做吗？他之所以让梅朝炀给我爸打电话，还不就是谁也信不过？我爷爷呀，最信任的人无非就那么两个，除了我爸就是聂庆，他之所以让梅朝炀打电话，我猜，多半儿是因为他觉得梅朝炀傻，想不到那么多事情，没想到，梅朝炀的傻全是装的。”

    孟戈：“梅朝炀好像确实不是很聪明。”

    梅奕卿打断孟戈：“聪明人能让你看出来吗？自己就是个傻子，还想去评论别人的智商。”

    孟戈自信心崩了，颜面也坍塌了。 “不是，我其实不傻，我没跟你说过，我以前其实是个美术生，高三我临时决定放弃艺考，不到半年就考到诺克大学来了，老师们简直叹为观止，学妹还给我献花了呢。”

    孟戈言外之意，我跟你一所大学，我们的智商一样的。

    但他不能直接怼梅奕卿，梅奕卿怼他行，他要是怼梅奕卿，那朋友就没得做了。

    梅奕卿很少去抓非重点，这次他破例了：“学妹给你送花做什么，想追你啊？”他自问自答，“想追你的学妹智商能高到哪里去，她是不是天真到以为你能发挥失常考进来，她就能如法炮制考进来？她以为考大学是什么，玩儿连连看吗？”

    孟戈看着头顶上的灯，啊，眼晕，头疼。其实，人家学妹学习很好的，孟戈下意识觉得，这句话自己也不能说。

    转个频道总归没错的吧？“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见利忘义的，你看陈荣津，之前和你爸我爸关系都不错，还是合作伙伴呢，现在不也继续和梅朝炀做生意？你想调查陈瀚哲，是不是想对付陈家了？”

    “说你笨还不服气。”

    “我没有不服气，好吧，你继续。”顺着他，哄着他，顺着他，哄着他，孟戈谨记与梅少爷愉快相处的武林秘籍。

    梅奕卿帮孟戈摆正靠枕，埋怨的声音也小了八度：“陈家多大产业，梅家多大产业，我操这么大心累不累啊？我们现在只能用巧劲。梅朝炀就是只老狐狸，他自断尾巴，不娶妻不生子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朋友，甚至连个有价值的敌人都没有，你说我们怎么办？我们捉不住他的尾巴啊。所以，我们只能从他的合作伙伴下手看看了，陈家是梅朝炀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现在陈荣津已经退居二线出国了，陈家的实际当家人是陈瀚哲。”

    孟戈自言自语：“怪不得要你跟陈瀚哲联姻，若论家世、年龄、长相、权力，他还真是最上上的选择呢！”

    梅奕卿一分钟之前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给他成功惹毛：“所以，你是要我去跟人家联姻，顺便查一查线索是吧？那我要你干什么？”

    孟戈：“……”

    梅奕卿赌气躺下，背对着孟戈：“不说了，睡觉。”

    孟戈挠头，这破嘴真是可以缝上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舍得让你去联姻呢？”

    梅奕卿嘟囔：“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孟戈：“就，我们是好朋友啊，万一那人是个变态，管着你交朋友怎么办？”

    梅奕卿不吭声，被子蒙了头。

    他用这种方式抵御外面的世界。

    孟戈拍他肩膀，他不应。

    过了好一会儿，孟戈又捏他：“睡了吗？”

    梅奕卿蜷缩着身体，在薄薄的被单下面凸出一个瘦长的轮廓：“联姻固然能够打进他们的圈子，其实，想要打进他们的圈子，不联姻也还有其他的办法。”

    孟戈掀起一小块被角，将自己塞了进去，被子下面的世界，干净极了。“还有什么其他办法？从我爸的案子下手更是虚无缥缈，他是中毒，案发现场请了最顶级的痕检，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若是有线索，沈叔早就行动了。”

    梅奕卿给他挪了个位置，两个小孩蒙在被子里琢磨坏主意：“比如，我可以跟梅朝桓合作，他已经找过我两次了。“

    孟戈一惊一乍：“啊，梅朝桓找你啊。”

    梅奕卿“嘘”声：“我们帮他坐上梅家家主的位置，他帮我们对梅朝炀极限施压，梅朝炀做贼心虚，难免不露出破绽。”

    梅奕卿在盘算这条路的可能性。逼得梅朝炀走投无路，他很可能会露出马脚，此外，梅朝炀的威胁减弱了之后，梅奕卿就可以和孟戈的妈妈聊一聊，让她拿出手里面藏着的证据。

    孟戈惊讶：“你这个堂叔不是一直想当梅家家主吗，一旦他上位，你爷爷这一支再想拿回位置可就难了。”

    “是啊，这是我一直顾虑的。虽然我对那个位置没有什么兴趣，可是拱手让给梅朝桓，实在是太可惜了，就算我不想坐，还有阿然呢。”

    孟戈发自内心的肯定：“不管怎么说，总比跟陈瀚哲联姻强。”

    “强在哪里？选择陈瀚哲，是无本买卖，选择梅朝桓，是赔本买卖。”

    “反正就是强。”

    算账的事情梅奕卿不跟孟戈计较，孟戈已经被列为数学差生行列，孟戈从小学开始的所有成绩，梅奕卿一清二楚。“我们可以先抻着梅朝桓，或许后面还会有转机。”

    “什么转机？”

    “或许，后面……现在我怎么知道？”

    “哦。”

    如果阿然回到梅家，阿然也是股东之一，集团股权分配会再次洗牌，阿然还小，他的股权梅奕卿可以代持。

    梅奕卿：“眼前，我们要解决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梅奕卿：“我要去和梅朝桓谈判，但不能让梅朝炀知道，你安排一下整个流程。”

    孟戈甩手：“梅朝桓也不是等闲之辈，你放心，他肯定会安排的妥妥滴啦。”

    梅奕卿一把掀了被单，又坐起来。

    这是又咋了？

    孟戈忽地身上一凉：“我安排，我安排，老板您放心，我肯定安排的妥妥滴。”

    梅奕卿横他一眼，重新躺下：“你还知道我是老板啊，以后别再问这么无脑的问题了行吗？拜托你了孟大侦探，这些问题很拉低老板的档次。实在想不通就按照我说的做，记住了吗？”

    孟戈想不通，但还是满口应了，关键，他不敢再问啊。

    梅奕卿猜测孟戈肯定想不通，那边不问了，他又忍不住细心教学：“我能信得过梅朝桓吗？让他到咱们的地盘谈判，至少在气势要对他形成压制。”

    孟戈：“喔，也是。还有什么是紧急要做的？”

    梅奕卿：“我梳理了约100个关联证人，你帮我逐个去走访一遍。”

    “100个？”孟戈眼冒金星，眼前全是00000000。

    梅奕卿：“严格来说是102个。我给你名单，是‘5号公路疑案’的绝密证人名单，除了你自己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任何。”梅奕卿相信孟戈能够做到，他既然能保守孟然的秘密，就能够保守住这个秘密。

    孟戈：“我懂了，我保证自己亲自去查。”

    梅奕卿“啧”一声，可靠是可靠，智商实在是，唉！“你怎么这么笨啊，你不会把这个名单打乱，混上其他的案子，带上你的兄弟一起吗？你自己，我怎么放心！！！”

    “哦，哦，哦！”一晚上孟戈都在“哦”：“原来是这样的，怪不得你要找我合作，我们侦探社也不是一无是处。”

    梅奕卿：“行了，行了，我压根就没想那么多，我就是临场发挥好嘛！自己笨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呢？”

    梅奕卿就是想好的。

    他手里这个名单谁也没给过，耿士平也不知道，实际上线索证人只有50个左右，为了混淆视听，梅奕卿在名单里面精心加进去了50个闲杂人等。并且，还有两个最为关键的证人，梅奕卿暂时没有放进去。

    他的习惯，做事情，总要留个退路的。

    梅奕卿抬手从背后的床头柜上拿下一个本子，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孟戈：“诺，这是你们下周的任务。”

    孟戈打开那个巴掌大的纸条，上面有五六个人的名字：“这也不够100个啊？”

    梅奕卿：“我要是给你全部名单，被人偷去了怎么办？你那么笨，能保证睡觉时候不被人动手脚吗？”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剩下的人都在这里面，逐个给你。

    孟戈自动忽略了“笨”这个话题：“你怎么拿到的名单，花了不少钱吧？”

    梅奕卿：“我只在你身上花钱，其他的人，分文不出。”

    孟戈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啊？那你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圈定这些人的啊？”十年了，可不比案发当时。

    “这是核心竞争力，一般技术层面的问题，不太适合与人分享，你开公司的你不懂吗？”

    “我……懂……懂。”懂什么懂？

    不懂装懂，装懂也不敢说不懂。这态度，梅奕卿终于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