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这个词是点燃梅朝炀的最好引线。
梅朝炀从小遭人白眼,像梅朝桓那种嫡出的子弟,打起架来不管不顾就会骂他是个吃白饭的。梅朝炀很受伤,听闻“白痴”两字就抓狂。
梅奕卿偏偏不让他顺心,他越不爱听梅奕卿越是要说。
甚至于,梅奕卿有爱上这个词的趋势,他看不顺眼的人就是白痴,刚见到孟戈的时候孟戈也是白痴。
聂庆扶额头,拳头握了握,准备好了拉架,顺便对后面随从们挥了挥手,后面上来了两三个心腹,其他人按兵不动。来之前聂庆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他们只需看热闹耍个酷,就能挣到工资,若是前面三位发挥出色,说不定还能拿红包——封口费什么的。
聂庆早就预料到今天必然不能痛痛快快、顺顺利利的回去。
梅朝炀得知梅朝桓要跟梅奕卿见面,气得摔了两个手机,还砸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笔记本是三天前刚买的,当时他说要最贵的。
来之前,聂庆仗着自己刚刚从冷宫里走出来的些许傲气,千叮咛万嘱咐梅朝炀,一定要沉住气,淡定,稳重,沉着,大气,以德服人,服不了就眼神震慑也行,总之,别骂人,别动手。
梅朝炀叽叽歪歪半天,总算是应了。
看来,聂庆苦口婆心,又成了废话。每次都对这个人报以希望,覆灭,又重新报以希望,聂庆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白痴。
今天不同往日,梅奕卿带的人多,聂庆得尽量把梅朝炀安全带回去,明天还有个重要谈判需要他出场。尤其是别伤到脸了。梅朝炀好面子,若是伤到脸他是死定不会再出门,多大合同额也不好使。
梅奕卿堵着门口不让步。
梅朝炀执意要进去。
梅朝炀通常的行事逻辑,他说一别人不能说二,若是有人说个1.5,他就开始骂骂咧咧,若是有人开口反驳,他就开始上手拨人的肩膀,是拨,不是打,别人若是也上手拨他,那行了,他就会直接上拳头。梅奕卿勉强算是黑带一段,他四段。打架这种事,对梅朝炀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合就动手,管你谁谁谁,况且,还有聂庆这个总教练级别的人物在他身边,他是不带怕的。
逻辑很流畅的沿着既定方向发展,聂庆懒得继续废话,无可奈何的站到一旁,心里咬牙切齿“敢动手一定任其自生自灭”。其实,每次他都这样想。
眼见事态不可控,孟戈想起之前在警局门口梅奕卿被打的情景,太揪心。他上前一步,今天他已经第二次挡在了梅奕卿身前了。那气势,很威猛。
孟戈:“这场子是我出的钱,阿卿是我朋友,我请他喝咖啡,你现在不能进,请……”孟戈故意做出了一个“滚”的口型,但没有说出声音。
这也够了。
梅朝炀大为光火:“孟戈你他妈的是不是穷疯了,在这种破地方就想摆阔,你以为我们梅家人都是白送的吗?”
孟戈是真没想到他能说这种屁话。
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一家家主,集团董事长,这简直就是市井泼皮无赖白痴混混下流痞子二百五打死了人人叫好的人设。不打他,是不是天理不容?
没等孟戈出手,梅奕卿一拳冲着梅朝炀招呼了过去:“梅朝炀,你混蛋。”
沈斌护着辛丽娜:“丽娜你先进去。”
肖文睿挡在谢继扬身后:“退后,别溅你一身血。”
梅奕卿骂人不吐脏字的,他更擅长极限词灭霸,“混蛋”“白痴”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汇了。
其余人看孟戈,孟戈一不做二不休:“他妈没教他做人,今天给他上上课。”
梅朝炀听不得别人提“他妈”,他觉得他妈是世界上最气人又最委屈的那一个。
事态成功失控。
梅朝炀带的几个人不知如何是好,来之前安排的是拉架,不是打人。目前的局势,四对一,拉不开。
聂庆眼见一只拳头砸在了梅朝炀脸上。“退后。”他对手下人喊了一声,自己挽袖子上了手。
聂庆已经很多年没打架了,顶多也就是馆里练练。关键他们这种地位的人,一般情况下真轮不到自己动手,等到自己动手的时候,基本上也就是在qiang口下了。
梅朝炀纯属例外之例。
梅朝炀这人白痴是白痴,笨蛋是笨蛋,但有一条,打架绝对是好身手,这么多年风里雨里也算是练出来了。孟戈他们四个人算在一起,打的架都没有梅朝炀自己打的多。
一招一式真比划,四个人愣是没有占上风。
梅朝炀见聂庆要上手,冲他嚷嚷:“滚蛋,你算哪根葱?”
聂庆当下就想回到车上看热闹,打不死捡他回去,打死了捡尸回去。
太气人。
可他也是个犯Jian的,心里恨得牙痒痒,还是管不住自己。
聂庆也不能真打那四个孩子,传出去以大欺小影响自己名声。只能连挡带威胁。年轻人才不管这一套,打架就是打架,打红眼就是一根筋,把人揍趴下算。
十分钟过后。
攻守双方暂时止战,靠在墙上气喘吁吁。
除了聂庆之外,每个人脸上都挂了花。梅朝炀最严重,他是主要被攻击的对象,鼻子青了一块,嘴角有血丝。
梅朝炀靠在墙上,突然笑了。“小子,出气了吗?”他问的是梅奕卿。
梅奕卿也不客气,回的干脆:“还可以。”
梅朝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刚才孟戈一拳头险些把他的牙给打掉了:“我能进去了吗?”
梅奕卿紧绷着脸,看着他,不说话。
梅朝炀抬脚又往里走,梅朝桓能来的地方,他必须得进。
其余人都看梅奕卿,梅奕卿没再搭理他。
聂庆揉揉鼻子,得,今天这一天算是又扛过去了。
聂庆也跟着梅朝炀走进咖啡厅,梅朝炀上二楼,坐到方才梅朝桓做的位子上,抬手把放着雪茄烟蒂的烟灰缸给砸了。
烟灰缸砸到楼梯口,溅了聂庆一身。
聂庆无奈地看他一眼,抽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累,不想站着了,爱谁谁。
梅朝炀(笑),疼得直咧嘴:“不能让他再练了,再练我就打不过了。”
聂庆递给他一个手帕:“现在你也打不过。”言外之意,我要是不拦着,你已经倒下了。
梅朝炀挑眉看他:“打不过吗?我感觉还行啊。”
聂庆鼻孔出气,态度很直白。
梅朝炀咕咕哝哝:“孩子不听话就得打,棍棒底下出孝子。”
聂庆:“……”
合着,您现在这个德行,是老太爷打得少呗。
梅朝炀手帕摔到桌子上,质问聂庆:“你那是什么臭德行,笑话我?”
聂庆捡起手帕帮他擦嘴角,沉声道:“不敢。”
梅奕卿站在楼梯口看热闹。“你俩结婚得了,有个人管管他,为梅家除去一大祸害。”
孟戈不放心,怕他被欺负,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聂庆按住梅朝炀又要蠢蠢欲动的手,自己站起身来站到一侧,指指桌对面的板凳,请梅奕卿坐下说话:“坐下和董事长心平气和的聊聊。”
梅奕卿:“呵”。
刚打完架,聊什么?切磋切磋揍人的手法?
他突然发现聂庆这个人看上去很深沉,实际还挺幼稚的,怪不得能守着梅朝炀,俩人天生一对,不结婚可惜了。
梅朝炀亢奋过后情绪不高,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很怂。“阿卿,那件事真不是我干的。”
每次他说这句话,梅奕卿就要爆zha。
这次他没等梅奕卿炸,接着说:“你不信也行,但你不能跟梅朝桓合作。”
梅奕卿顺势坐到他对面,倒是心平气和:“我的叔叔,我成年了。”梅奕卿言外之意,不需要你教导我如何做事,你本来也不配。
桌上撒的咖啡渍迹还历历在目,像一副后现代主义艺术创作,咖啡顺着桌角往下流,在海风的吹拂之下,甩出一个任性又高傲的尾巴。
赏心悦目。
梅奕卿觉得,今天他赢了。
赢了梅朝桓,也赢了梅朝炀。
这两个平素作威作福,人前人后趾高气扬的人,一旦动真格的,也不过如此。
赢了之后,梅奕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找错目标了。梅朝炀实在是不像能够谋划出“5号公路疑案”的人,这人的智商、情商、所有商,均是一言难尽。
管他呢?
梅奕卿得坚持下去,梅朝炀即便只是个幌子,这个幌子也有其存在的意义。梅朝炀不倒,那个真正的凶手永远都会藏在幕后,一旦梅朝炀倒了,那人就会慌乱地走到台前。不管梅朝炀是不是真正的凶手,梅朝炀要倒下,而且倒下的方式必须恰到好处。
梅奕卿对孟戈道:“孟戈,能麻烦你给客人两杯咖啡吗?”
语气温和,姿态大气。
孟戈应声,临走递给他一包湿纸巾,梅奕卿胳膊受伤了。不多时他端了咖啡上来,只有两杯。
放下咖啡,孟戈和梅奕卿都盯着聂庆。
聂庆本不想走,可他被两个孩子这么盯着,面子上着实挂不住,那两个孩子分明在问他,“怎么,怕你家主子受欺负?”被两个孩子如此质疑,聂庆光是想想就头疼,老脸无光。
身前这个没心眼的人可能还要问人家,看我们干什么。
梅朝炀要开口。
聂庆抢先一步:“董事长,我下楼候着。”
没等梅朝炀反驳,他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为了加快速度,连楼梯都没走。
梅朝炀咧嘴:“我的左膀右臂身手不错。”他这是揶揄孟戈,看孟戈敢不敢往下跳。
梅奕卿站起身拢住孟戈肩膀,身体向楼梯方向用了些力气:“下去等我。”
孟戈必然不服输啊,面子这种东西,男人必须要,且分毫不能马虎。他执拗地要往露台方向走。
梅奕卿不许:“孟戈,我说话你不听是吗?”很严肃地。
孟戈手上还伤着,梅奕卿不能让他做这种无用的冒险。
梅朝炀“啧啧啧”,“力度不够啊,梅奕卿,对男人要稳准狠,说了就得算。”他摊开手指向窗外,“看我身边的男人,敢不听话?”
梅奕卿抓狂,又想动手打架——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我为什么要坐下来跟他说话?
这是一个正经人吗?
跟这种人能谈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对手这个水平,孟戈也想通了,拍拍梅奕卿的肩膀,道:“OK,我楼下等你。”然后,从楼梯口大摇大摆下楼了。
孟戈心道——
这特么的也不是个正经人啊。
我干嘛要跟他这种人置气?
搞不好我胳膊真给摔断了。
我下去吃根冰棍不凉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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