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静留下梅奕卿,原本只想观察观察他是不是认出了阿然。
没想到——
孟戈竟然跟梅奕卿去了S城。
S城,对武静来说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当年,梅朝烨出了意外之后,孟戈的父亲孟纪文三天两头就往S城跑。
每次孟纪文去S城,武静心里都莫名的发慌,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年多的时间,她总是有不好的预感。她知道孟纪文执拗,不让他去肯定不听,只好每天在自己心里祈祷,祈祷一切都平安。
没想到,孟家还是没有逃脱被牵连的厄运,孟纪文出意外去世了,对于武静来说是晴天霹雳一样的噩耗,得知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学校上课,当场就晕了过去。
直到现在,武静想起那一天,还心有余悸,每每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经常会梦到当时的情景,梦到孟纪文跟她说话,让她帮自己找到杀人凶手。
可是,武静从来没有听过孟纪文的话。
武静不想去找什么杀人凶手,尤其是阿然来到家里之后,武静更不想再沾染当年的恩怨,她只想保护着两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大,不要再经历当年的祸事。
破案了又能怎样呢?
年轻的时候,武静崇拜孟纪文,觉得他是大侦探,了不起。经历过是是非非之后,武静已经变得谨慎小心。再说了,不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既然恶人终会有恶报,那就是梅朝烨和孟纪文的案子还没有到真相大白时候,真到了那个时候,该有答案的时候肯定会有。
这些事情在她心里来来回回翻腾了这些年,她不想孟戈搅和到这些是非之中,在她眼里,孟戈还是一个孩子,孩子就应该做孩子该做的事情,读书学习撒欢的玩儿。
她其实对梅奕卿也没有敌意,只是单纯不想孟戈跟他交朋友而已,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卷到梅家的混乱局面之中。现在孟戈和梅奕卿纠扯不清,让她心里不安。
武静:“你去S城做什么?”
孟戈:“就~跟沈斌和肖文睿他们去玩儿了一天。”孟戈拉上两个死党,提都没敢提梅奕卿,还举手过顶做发誓的模样,“我们没有耽误上课,就是在休息日去玩了一下。”
武静:“你手头没有案子吗?”
孟戈:“啊?没,没有啊。”
老妈从来不承认他的工作性质,今天这是?反讽,绝对是反讽。
语文教师的用词功力,非一般人所能比。
日常生活中的武静,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市井泼辣的女人,事实上她肚子里的墨水很多,数落孟戈数落三天都不带重样的。她泼辣粗线条,整天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孟戈满街道跑,只是不想让街坊邻里认为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好欺负的女人。狠人,谁都怕。
武静杏目圆瞪,伸手一指门口,嘴里嘎嘣脆:“出去。”动作神态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往常没少做这个动作。
孟戈不走,这个时候走了老妈会更生气。
以往经验,老妈说让他走的时候,一定要死皮赖脸赖着,让她打完骂完出完气,这事才算能翻篇了。此时孟戈要是真走了,事情就会变得严重了。
孟戈上中学的时候跑过一次,回来的时候家里那叫一个热闹,街坊邻居都来了,简直就跟围观案发现场一样。据隔壁阿姨说他老妈哭了一整天。
孟戈回来之后,没有什么母子重逢深情拥抱,也没有什么嘘寒问暖表示担心,他妈直接上鸡毛掸子抽他,谁拦着也不好使,生生抽坏了一个全新的鸡毛掸子,还罚他在自家门口站了一宿。
孟戈想想,后果不是很乐观,只能迂回:“大晚上的去哪儿啊,妈,我同学还在呢,给我留点面子~啊~嘿嘿。”孟戈脸皮厚,哄人有一套。
但是,武静今天不打算吃他这一套,伸手拧住了孟戈的耳朵,一边拧一边敲打:“你现在知道要面子了,我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怎么还上手呢?
武静突然来了这么一下,梅奕卿惊得即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武静手劲不小,孟戈耳朵瞬间就红了。
梅奕卿:“阿姨,您别生气,这事怪我。”
武静扭头看梅奕卿,眼神没有比看孟戈好多少:“怪你干嘛,孟戈不是跟阿斌他们去玩儿了吗?”
梅奕卿:“阿姨,您先松手,孟戈耳朵疼了。”
武静反而更用力:“做错事就要受惩罚,现在知道怕疼了?”
梅奕卿怎么劝都不好使,越劝武静脾气越大,孟戈龇牙咧嘴也不敢高声喊,深更半夜的怕惊扰了邻居。
早些年老妈半夜打孟戈,惊动邻居报警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后来闹腾的次数多了,邻居们也都脱敏了。孟戈妈打人了,孟戈妈又打人了,孟戈妈又又又打人了,邻居也就出来看看热闹。
梅奕卿见劝不住武静,也不劝了。他自己拿了挂在门口的外套,一板一眼慢吞吞地穿好,然后又斯斯文文地穿鞋。
孟戈:“阿卿,你去哪里?”情急之下,孟戈忘了他们是普通同学关系,喊完“阿卿”,就要往门口追。
武静:“孟戈,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走,你管什么?”
孟戈拨开了武静的手,“妈,这么晚了,他一个人走,遇见危险怎么办?”本来也不是摆脱不了,他只不过想让老妈消气罢了。
武静:“怕他有危险,就不怕你自己有危险了吗?你要跟他一起走,就不要回来了。”
梅奕卿还在门口磨蹭,一双鞋穿了有十分钟。
孟戈好话说尽,武静还在生气,眼看梅奕卿要出门,他也顾不上许多,追到门口拉住梅奕卿:“我送你回去。”
梅奕卿觉得今天晚上必须得走了,依着武静的性格,留下来还得继续折腾孟戈。但他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拐走了孟戈:“不用了,你们休息吧,我自己出去逛逛,看场电影就天亮了。”
这意思就是,他也不回学校,他要一个人去逛逛。
孟戈哪里能同意:“绝对不行,现在这个时间,太不安全了。”
梅奕卿系鞋带:“没关系。”
孟戈:“走,我送你。”
他坚持要送,那就送喽。梅奕卿临出门不忘跟武静说“阿姨再见。”武静没接他的话茬,只是吼了一嗓子:“孟戈,你要再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半夜三更,一嗓子吼出了鬼叫,吓醒了好几户街坊邻居。孟戈下楼的时候,看到左右人家都亮起了灯。孟然屋里的灯,也亮着。
孟戈故作轻松,走楼梯还蹦蹦跳跳,扶着梅奕卿的肩膀:“我妈就是脾气不好,但她心很软的,等她明天消气了,就不会再骂我了。”
梅奕卿拿下他的手,温热的:“岂止是脾气不好,简直就是~”
“喂,不许说我妈的坏话。”孟戈打断他。
“行,我不说。”梅奕卿抬头,路灯昏黄,夜里起了凉意,“我们现在去哪里?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
孟戈停住脚步,抬头看自己窗户:“回家啊。”
他手指比划在嘴角,弯腰在梅奕卿耳边瞧瞧说:“能爬上三楼吗?我们悄悄回去,我经常爬窗户,这业务我熟悉。”
梅奕卿随着他的方向抬头看向三楼窗户,孟然从阳台探出了小脑袋,扔给他们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孟戈伸手指他,不敢大声说话,但满满的都是威胁,那意思,你不许告诉静姐。
孟然“切”一声,转身回房间,帮他们留了阳台灯。他可不想成为共犯,搞不好会被孟戈牵连。
梅奕卿:“其实我们可以看看附近有没有电影院或者网咖,再不行,咱们可以回我那里。”
孟戈:“还是别了,静姐脾气上来也就三分钟热度,若是她明天起床能看到我,顶多也就是打两下,这事就算过去了,这时候我要是走了,三分钟热度就变成七分钟热度了。”
孟戈知道,武静其实是怕他走的,只是生气口不择言罢了,孟戈若是真的走了,她肯定会伤心。
“三分钟热度,我看未必。”梅奕卿不想让孟戈为难,毕竟是因为自己。“你先上,我随后跟过来。”
孟戈:“你先上,我怕给你善后。”
“我用你善后?”万年冰川脸梅奕卿今天笑了好几次,在朦胧的夜色中,那笑容像是星光一样熠熠生辉。
孟戈伸出手,摘掉落在梅奕卿肩头的一个小树叶,“自己干坏事不管不顾,拉上你一起的话就有心理负担了。”
梅奕卿的眉眼随着那叶子闪了闪,转身朝窗户走,“空调结实吧?”
孟戈:“两年前试过,是结实的。”
梅奕卿无奈摇了摇头,“看来你的技术也未必有多么的娴熟,我轻信了。”
孟戈(笑)。
两人尽量放轻了手脚,无奈这一片的是老旧小区,空调、阳台护栏、杂物,叮里咣啷都开始抗议。
“阿戈,又惹你妈生气了啊?”隔壁王大爷被孟戈妈妈那一嗓子吼醒了之后就没睡觉,推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孟戈刚好爬到他们家阳台,老头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嘿嘿笑着。
孟戈尴尬到极点,小时候淘气也就罢了,这么大了还被奚落,饶是脸皮肉厚也是没脸,他抬手挠头,“我去~”忘了自己是吊在半空中,险些从二楼摔了下去。
王大爷依旧嘿嘿笑:“白长个大个了,想当年我那身手,可比你强多了。”
孟戈点头:“对对对,王大爷飞檐走壁,王大爷,麻烦您小声些啊,被我妈听见我就惨了。”
王大爷:“行。”
孟戈好不容易安抚好王大爷,刚抬脚要往上攀,左侧窗户又开了:“阿戈呀,又惹你妈生气了啊?今天咋还团伙作战了呢?”
孟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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