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姬友和那两个意大利人谈完并进屋时，我手指上夹着的金蝙蝠还剩下一半左右，淡淡的烟雾从指尖逸散，给整个房间带来烟草的微呛。
黑发的年轻女人轻盈地走了过来，然后自然而然地随手取走了烟，放到自己唇上深吸了一口，并朝我脸上吐了一口白雾。
我早有预料地一脸嫌弃偏过头，然后听见清脆的轻笑声砸入耳中，悱恻轻柔。
“呼。”她又轻吸了一口，这次特意避开了我的方位。黑色的卷发顺着她低头的动作滑到脸侧，衬的露出的高挺鼻尖和尖细下巴越发苍白，也让人无法看清脸上的神色。
“你把那烂人的名片扔了没。”我只看了一眼，就又扭过了头，眼神不知道在看房间的哪处。
“啊...烂人，是小森先生吗？为什么说的那么过分啊？”她用故作娇柔的声音问道。
“什么小森小田的，就是那个油腻的烂人。”我不耐烦地皱眉，脸仍旧侧着她的视线，假装感受不到她上下扫量的目光，“他也真敢递，你也真敢接，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不嫌手被搞脏吗。”
“说起这个，”姬友拿下原本叼在唇边的烟，原本白色的边缘沾染了一点属于唇膏的薄红，她用指尖轻轻弹了弹，烟雾上升模糊了那双玻璃珠一样漂亮的鸢色眼睛，“刚刚他还迫不及待地给我发消息来着，然后转了一笔账。真是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真的是想包我吗，简直是侮辱我...”
她顿了顿：“...我本来是想这么斥责他的，但他转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
我抄起一边的枕头砸了过去。
72.
“骗你的。”她说，“放过我，求你了。”
“解释清楚！”我扯着她的领子，“还有刚刚的人，你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你真当自己是黑手党了是吗！”
一瞬间姬友的脸色突然很微妙，像是有什么想说的又欲言又止，但很快她又平静了脸色，慢吞吞地吐出了抱歉两个字。
“我只是想从森先生那知道一些事，然后作为报酬，最近在帮港口黑手党那里打工，并接了这次合作。”她这么真挚地说着，像是解释了，但实际上对于了解她的人而言，只是一堆无关紧要又模棱两可的废话。
“你他妈知道你这段时间没来老子有多担心你吗，你从小就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不谙世事的，要不是你每次搞事还有受害者找我的联系方式联系我，我他妈还以为你被卖到非洲给人当小老婆了！你就不能安分点吗！”我气得跳脚，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子上，“算我求你了姐姐，你明知道这世界有多危险还乱跑...”
我放下了手：“...你...干嘛一脸见鬼的样子。”
73.
“有吗。”她一边一脸见鬼的样子一边平静地抚了一下脸颊，“没有。”
我：“...算了，不和你争了。”
你就不能像我一样成熟点吗。
“如果我说我只是代表港口黑手党和意大利谈了一场奶茶生意，你会信吗？”她抬手拍了拍脸颊，一脸乖巧地问着。
我手里还拿着刚刚从她那儿薅来的还剩一小截的烟，一入口最明显的是唇膏的暧昧微苦，让我一瞬间有点尴尬，然后抬目又听见了这句话。
“...信个鬼啊！”
74.
“我们得谈谈。”我最后还是说出这句话，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重石一下子从心上挪开，“或许你在做的事情不想让我参与，但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有知情权。”
我自认为我已经很冷静了，这段话大概已经在心头酝酿了一个星期，但从未说出口过。但姬友却在一边恹恹地用手指摆弄着我新买的化妆品，一幅拒不合作的样子。
“我认真的，”我叹了口气，“我们得谈谈...”
姬友啪嗒扫掉了一个粉底。
“毕竟我们俩都是外来者...”
姬友哐当摔掉了一根唇釉。
“而且这里并不是单纯的纸面游戏...”
姬友叮咚晃掉了一瓶香水。
我：“...你再骂？！”
75.
“说实话，依目前来看，港口黑手党我只和中原中也联系过，在平时他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但这不代表整个港黑就是这样...”我用尽了生平的耐心交流，但看见对面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后还是拍桌而起，“你这混蛋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她像是缓了一下，然后突然嘴角疯狂上扬笑的肩都颤抖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一本正经的谈中原中也的时候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我：“......”
我：“过来，让我揍一拳。”
姬友：“唉？才不要。”
76.
“不过你的担心现在来讲是多余的，”她缓缓地说，“因为我已经打算放弃和港黑的合作了。”
这不像她的风格，我最多相信港黑那里已经没有她需要的利益了。
我丝毫没有放下警惕：“你想怎样？”
“因为我发现和森先生玩心计真的很累啊，”她眼帘半垂，轻轻托着侧脸，背对微光看起来一身寂寥，“而且我发现在这场算计中，越是功于心计，反而越容易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
我：“...你说得对。”
“再说，我发现很多事，都比去和意大利黑帮合作卖奶茶更赚钱。”她继续说。
我：“...所以呢。”
“所以，那个小森转来的真的是一笔巨款，”她眼中放出光亮，一拳捶在桌面，“我不努力了！中也！”
77.
“...你这段话在热情老板面前说过没？”我问。
“没有，”她老实回答，“怎么了？”
“没事。”我说。
“对子学父，则是无礼。”
热情教父听起来就相当热情，据说穿的越粉，打人越狠。
78.
“不成吗？”洗完澡后，我冷不丁出声。
“什么不成吗？”
“让你放弃现在做的事，不成吗？”
“可以啊...”姬友慢吞吞地爬上床，然后像只猫一样懒洋洋地把头埋进枕头里，传来的声音含含糊糊，“成啊，都说我不想努力了...”
“不是给你说这个...”我微微蹙眉，左腿腿抬上她的床沿，然后俯身撩起凌乱散在她脸颊上的碎发，露出那张具有欺诈性的看似柔弱的脸。
纤长微卷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某只挣扎的蝴蝶，然后缓缓撩开薄薄眼皮露出了鸢色的虹膜，里面流淌着水银一样的色泽，最后敛作轻佻眼角一点幽暗的亮光。
79.
“中也。”她定定地看着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或许会一直待在这里。”
“...还没有。”
“想想也是，蛞蝓哪有那么大脑容量。”她慵懒地伸手把发丝撩到耳后，声音宛如呵出来一般轻，“我可是想过呢，想的非常多...”
“多的都有点累了...”
最后一点萦绕的声调似乎还夹杂点模模糊糊的委屈。
“那又怎样？”我毫不回避她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反正只要我们两个都好好的，那又怎样？”
她又看了我一眼，目光有点说不清：“算了，反正要计划的也有很多...这些小蛞蝓就管不着了，你只要安心等着就好了，如果太宰主人后来有命令的话，说不定会叫上你。”
“来来，”她拍了拍枕头边，“床好大啊，一起睡嘛。”
80.
我撒谎了。
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不敢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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