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而深长的巷子,锦衣公子的脸上挂着笑,温和的注视着两步外的姑娘,好像在等着她的回应。
他走到她身边,手从斗篷下伸出,擦过她的脸颊撑在旧墙上,身子微微前倾,继而笑了声:“跑了几日,连句话都不想同本王说了?”
舒姝被困在人与墙壁之间,他长长的斗篷几乎将她包裹住,以及那拼命往鼻子里钻的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双手的指甲几乎穿透掌心,那是她自来对他的惧怕感,从来没有消失。
“是隔壁家的小儿子,让他回家捎信,改日去交上租金。”她开口,一股凉气钻进口中。他不喜欢她与别的男子走得太近,更遑论是谈笑,只是现在他还要管吗?
薛鉴保持着这个侵略的姿势,只是嗯了声,另一只手去卷她的发丝。
“殿下,”舒姝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无处可躲,她抬脸看她:“您想做什么?那日已经……”
“本王觉得,和姝姝好像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就比如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走在外面。”薛鉴打断,盯着那张冷淡却又极力镇定的脸儿。
“我不想再这样了,”舒姝深吸一口气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想做回舒姝。”
“不再这样?”薛鉴轻笑,“若是本王不同意呢?”
舒姝抿着唇,他不想放她?为什么?她自始至终都被他捏在手里,难道就连被他抛掉都是一种奢望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低,仿佛随时会断掉。
“不知道,”薛鉴薄唇微勾,带出一抹凉薄的笑,“但本王就是想这么做。”
舒姝咬牙,柳眉深深蹙起:“我不想回去了。”
“不行。”
男人轻轻地两个字像一记沉锤敲在舒姝脑后,她觉得身子发软,即将从墙壁上滑落。
薛鉴的手托住了舒姝的手肘,时隔多日,他跑掉了小人儿又回到了他手里,虽然变得有些不听话了,可是盈盈一握的细腰还是那样和他的心意。
“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明日我让人来接你。”
一句话带着温热,虚浮的飘进舒姝耳中,她下意识的别开脸躲避。
薛鉴松开了她,伸手拍了下她的柔肩,转而走进了深深地幽巷之中。
趁着最后的明亮,舒姝稳了情绪,去到街上买了针线。原来什么也没变,她依旧逃不掉,心中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她踩着光滑的石板路,手里捏着一包针线,心事重重。
待她缓上神来,好似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装作不经意回头,果然见着黑暗中两个男人在几丈之外。
见她回身,两人如无其事装作走路。这根本不像是夜晚回家之人,身高体壮且一直注意着她……
舒姝不觉加快了脚步,发现对方也加快了速度,眼看着就要追上她来……
“于大哥,你也回来了?刚好帮着我捎句话。”她突然喊了一声,就见那两人谨慎得慢了脚步。
趁此,舒姝赶紧开跑,追着前面巷子中的人影,她可不管对方是谁,只要那俩男人以为是她认识的就好。
当她甩掉坏人跑回家时,已是气喘吁吁。关上大门的刹那,由于慌乱,伤还未好的背不慎撞在门栓上,疼得她吸了一口冷气。
“姑娘回来了。”许嬷嬷从屋里跟了出来。
舒姝哼唧了声:“买了针线。”
“姑娘是不是身上不舒服?”许嬷嬷开口,有些担忧,“怎么觉得你很累?”
“是不是脸色不好?”舒姝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她是不太好,一开始的薛鉴,后面又有跟踪她的两个男人……
“回屋去,嬷嬷帮你按一按身子。”许嬷嬷道。
“好,”舒姝硬着头皮应下,“用过晚膳,在我房里吧。”
许嬷嬷颔首,她双手拢在一起,小声开口:“姑娘家好些爱惜身子,月事不稳可不成。”
“知道了。”舒姝知道这是许嬷嬷发现自己月事不准,她也担忧,许是那避子丸的原因吧?
饭后,许嬷嬷端着一盆热水到了舒姝卧房,手巾浸湿。
舒姝趴在床上,脸儿枕着双臂,露了后背出来。
“怎么这样厉害?淤青都散开了,疼得厉害吧?”许嬷嬷不敢下手,新伤加旧伤的。这姑娘长得太柔弱,肯定是受不住那搓揉的疼痛,就只能慢慢好了。
“那日下雪,我在槐树下滑了一跤,直接撞上树干了,这不今日就碰了门栓,故而才变得厉害。”舒姝扯了个谎。
“自己的身体好好爱惜着,不能动,先养着吧。”许嬷嬷搭了一条被子给人盖上。
突然,院门处传来念巧的呵斥声,紧接着是大门关闭的声音。许嬷嬷不敢怠慢,赶紧跑出去看。
没一会儿,念敲气哼哼的走进来,大冬天的挽着袖子,不顺气的朝外面啐了一口:“落井下石的坏东西。”
舒姝侧着脸笑:“谁又惹念巧姑娘了?”
“说来就气人,那个隔壁巷子的媒婆说要给姑娘你找人家,还说什么吃……”念巧闭了嘴,闷闷的走到床边坐下,“要是以前,谁敢这样欺辱你?”
舒姝没说话,毕竟已经落得现在地步了,就连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跟踪,找个媒婆上门来游说还算客气了。
宁安巷,始终不是个安定地方。
不免又想起薛鉴的话,他让她明日去见他,该怎么做?他不想放了她,两人牵扯在一起的时候,主动权从来没在她手中。
念巧熄了灯,端着水盆出了东厢屋,只剩下一片黑暗。
舒姝翻了下身子,她有时会想如果那一晚她拒绝呢?像有些姑娘那样誓死不从,力保所谓的贞洁,下场会是什么?
她叹气,因为她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如果那晚不是薛鉴,也必定是另一个不确定的男人,或许更惨吧。
翌日,寒风凛冽,似乎要将房顶给掀翻。一直到傍晚,半旧的院门被扣响,生铁门环敲击着发出闷响。
舒姝已然穿戴好,她走去大门处,双臂一收开了门:“明岚?”
“姑娘,主子让我来接你。”明岚站在门外,身姿笔直,她是姑娘家,却总是像男子那样简单束着发。
舒姝点头,白日也与姜晴娘说了,要出去与人说说茶叶的事。
“姑娘,这位是谁啊?”许嬷嬷端着水盆,走了过来,她总是多一些警觉,“先进屋坐坐?”
“谢过,我家主子想请舒姑娘去一趟。”明岚轻轻回道。
许嬷嬷看着舒姝:“姑娘,你们认识?”
“认识,”舒姝点头,面上带着笑,“这位是明姑娘。”
“正是用膳的时候,明姑娘进来一起吧。”许嬷嬷总觉得不对劲,并不想舒姝跟着人去。
明岚一摆手,寒风吹扬起她的马尾:“我家主子现在正好得空,想跟姑娘说说茶叶的事,姑娘可有兴趣?”
“茶?”许嬷嬷这才稍稍松了下弦。
“好,我去。”舒姝没想到,薛鉴还会为她编一个茶叶的借口,算是不约而同了。
许嬷嬷忙放下水盆,伸手拦着舒姝:“姑娘,太晚了,让我跟着你一起吧?”
舒姝低头看着手臂上那只苍老的手,笑了笑:“嬷嬷别担心,我带上念巧就好了,你在家陪着嫂嫂。”
“明姑娘,你家的主子是谁啊?”许嬷嬷仍是不放心,问道。
“秦穆。”明岚简单送出一个名字。
这时,不仅是许嬷嬷,就连舒姝也呆了下。秦穆是有名的品茶先生,人送绰号“茶圣”。
不管有没有秦穆,舒姝都必须走这一趟,她叫了念巧一起跟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许嬷嬷看出了什么。
还是那辆马车,只是今晚念巧坐在了她的身旁。
只见念巧从身上掏出一块酥饼,一掰两半,大的给了舒姝。
“你吃吧,我不饿。”舒姝把酥饼推了回去,她看着念巧身上的旧裙子,跟着她受苦了吧。
她这个丫头总是特别容易饿,整日吃东西也吃不饱。念巧也自嘲过,说是以前饿怕了,肚子也饿成了个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
“这是要去哪儿?”念巧问,嘴角沾着酥饼渣。
“一会儿就到了。”舒姝递了帕子过去,“念巧,到了地方千万别乱说话,也别乱走,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你。”
她不知道薛鉴想干什么,但是她一定不会让念巧有事。
她也想过,对薛鉴要说什么?父亲若死,两人必然反目,只是她总希望有那么一点希望……
。 。 。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皇宫里出来,沿着街道一直往前。
薛鉴斜倚在靠枕上,眼帘半垂,耳边是清脆的马蹄踢踏声。
窗帘被风吹着,像要随时钻进来卷走里面的热气。他的手慢慢抓上厚毯的边缘,嘴角带着冰冷的弧度。
“殿下……”外面,廷安敲了一下车壁。
“知道了,一个不留!”薛鉴坐正身子,脊背绷紧。
只听外面传来金属相交的声音,继而是人的惨叫声……
“呵,真会选时候。”薛鉴揪着毯子一角掀开了来,下面躺着一柄长剑,银光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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