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篮球场上对抗时, 秦云观便知道宁恒对万惜的心思。
所以宁恒做出这番操作,倒也不算出乎意料。
可令秦云观惊讶的是,万惜竟对宁恒动用她勺子这件事毫无反应, 看上去似乎是习以为常。
万惜确实是习以为常。
以前下晚自习后,她跟宁恒回家路上饿了就会买烧烤吃, 她为了好玩, 也会抢宁恒吃过一半的烤串。
所以宁恒吃她剩下的冰淇淋这件事, 对万惜而言,并没有任何突兀之处。
此刻的万惜细细盯着宁恒的笑颜,倏然伸出手指, 摸着他嘴边的一个小梨涡,好奇道“这个梨涡好像更深了,你是不是没事就用牙签或者钢笔去戳啊”
宁恒笑起来时,左唇边会现出个小梨涡,之前浅浅的,不太明显, 可几个月没见, 那梨涡竟深了不少。
“手擦干净了吗, 就往我脸上凑。”宁恒边说边握住了万惜的手, 将那莹润的手指从自己梨涡边扯离。
他嘴里是说着嫌弃的话,但手掌却裹住万惜的手, 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帮你再戳深些。”万惜就是小孩心性, 越是不让她干什么,她偏要干什么。
再加上两人这么几个月没见,万惜也格外想念当初和宁恒玩闹的日子, 干脆跟他对抗起来, 那手指硬是要往他梨涡上凑。
宁恒的右手继续撑着头, 左手则握住万惜的手,他神态散漫,梨涡里盛着点宠,就像是在和家里的小猫玩闹般。
他永远让万惜的手指与自己脸颊保持着一段距离,让她既没办法真的碰触到进而得了逞,又不会因为太远而失了兴致。
精心计算的一段距离。
对面的原初乐和周瑶草正在演自己的大戏,没空理会他们,黄歌歌早已端着盘子继续去抢菜。
万惜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宁恒家的房间里,那个他们可以随意玩闹无人打扰的地方。
万惜正闹到兴头上,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餐盘碎裂声。突如其来的声响令她浑身微震,忙从宁恒掌中抽回手,回转身去查看。
只见秦云观微垂着头,笑着解释“没留意,摔了个盘子。”
也许是灯光原因,他的笑容比之前暗淡了些。
三人暂时起身,让工作人员上前来收拾整理,待重新坐回座位上时,宁恒忽然伸手环住万惜颈脖,将她往自己方向拖曳了下。
“你给别人留点位置。”他声音疏懒,比往常缓了三分,也重了三分。
“哦。”
万惜虽然觉得自己没怎么占据秦云观的空间,不过她向来对宁恒有种信任感,总觉得他的话怎么都是对的。
万惜边往宁恒方向靠近,边指挥着。
“宁恒,帮我烤五花肉。”
“多吃点鱼吧,还没满十八,脑子还能拯救下。”
“你一天不损我就不舒坦是吧”
“你这句话倒是挺聪明的。”
宁恒嘴里是不住损着,但手上却不停,给万惜翻烤着五花肉。
秦云观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抬眸看着靠得紧密的两人,最终将话咽下。
万惜将五花肉裹上甜辣烤肉酱,又用生菜包裹住,塞入嘴里。五花肉香浓不腻,搭配着清爽生菜,回味无穷。
不愧是学霸,烤的五花肉都比别人烤的好吃。
毕竟是刚喝了15矿泉水的人,万惜忽然觉得尿急,便起身去洗手间。刚好遇上了又端了两盘小山般食物回来的黄歌歌,两人便约着一同前往。
结果女厕所里排起了长龙,万惜正觉得尿意澎湃,却听黄歌歌忽然问道“万惜,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宁恒”
万惜差点就吓尿了“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好朋友”
黄歌歌一语中的“那个原什么乐的,也是你朋友吧,我怎么没看你跟他有这么亲近”
万惜忙捂住肚子解释“宁恒和他不同啊,宁恒帮过我挺多忙的。”
黄歌歌又戳中一刀“那秦师兄不也挺照顾你的吗可你对待秦师兄和对待宁恒可完全不一样。”
万惜不解“哪里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就是你看着那个宁恒时吧,”黄歌歌努力寻找着词汇“眼里有星星。”
黄歌歌虽然对男女方面的问题并不太敏感,但毕竟万惜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所以黄歌歌明显看出,万惜对待宁恒的态度与对待其他男生不同。
万惜微张嘴,愣住,半晌说不出话。
此时面前隔间门打开,正好轮到她的位置。
万惜冲了进去,先解决了三急问题。
身体空了,脑袋也空了,全世界仿佛就只剩下黄歌歌的那番话,不住在她面前晃悠。
“你看着那个宁恒时吧,眼里有星星。”
此时,黄歌歌用力敲门打断她的思路“那个,万惜你快点,我好像要拉肚子了。”
万惜忙走出了隔间,黄歌歌果然是拉了肚子,虚弱出声,让万惜先回去。
万惜只得空着脑袋,走出了洗手间。
一路上,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长满了荒草,漫天混乱。
她喜欢宁恒怎么可能呢
她和宁恒关系亲密,只是因为他们是同学,是邻居,是同桌,他帮过自己那么多,和他关系好不是正常的吗
没错,她干嘛要听黄歌歌的黄歌歌和她一样,都没谈过恋爱,她懂什么星星月亮太阳
完全是胡说八道。
万惜就这么一路摇摇晃晃的,竟走岔了道,再抬头看时,发现自己竟站在了楼梯间门口。
万惜拍了下自己的头,想清醒点,正准备转身回去,忽然听见楼梯间传来了周瑶草的声音。
“你干什么”
声音里似乎是有情绪。
万惜怕周瑶草遇到了什么事,赶紧走进了楼梯间里。
自助餐厅在五楼,而声音似乎是从四楼楼梯间发出的。楼梯间没开灯,晦暗不明中,似乎有什么在滋长。
四楼楼梯间的黑暗里,又传来了周瑶草刻意压低的声音“放手”
怎么还动起手了
万惜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即下意识想要出声喝止,谁知身后倏然伸出一只大掌,从后将她的嘴给严实捂住。
万惜之前在体校时,跟跆拳道师姐学过几招,当即屈肘,朝身后那人的腹部用力撞去。但那人却像是非常熟悉她的套路,抢先便将她的手臂制住。
万惜惊慌的情绪刚要升起,却嗅到了一股淡而清爽的薄荷香气,当即察觉身后那人是宁恒。
而与此同时,四楼的楼梯间里,传来了一种有热度的声响。
嘬嘬的亲吻声,时而密集,时而轻微,挟带着若有似无的紊乱喘息。
迷离的光影里,暧昧的气息涌动如潮。
毕竟也是看过那么多少女漫画和小说的人,万惜顿时醒悟过来。
原初乐和周瑶草两个戏精终于是修成正果了。
刚万惜的注意力全放在平衡秦云观和宁恒身上,没留神原初乐和周瑶草两人到底是触发了哪个情节点,也不知是谁主动,终于打破了僵局。
万惜也总算能理解宁恒捂住她的嘴,是为了不让原周两人被打扰。
毕竟,天天看他们俩这么演下去,观众也挺累的。
可没料到,那对戏精组警惕性还挺高,万惜和宁恒根本没发出什么响动,却听见四楼楼梯间忽然传来了原初乐的质问声“谁”
与此同时,四楼楼梯间里传来了向上的脚步声。
原初乐上来查看了。
万惜做贼心虚,当即皮肤都缩紧,脸皮也发麻。而宁恒则反应迅速,将她一把推到了旁边的凹型空间内。
宁恒将万惜抵在了墙上,手仍旧严密捂住她的嘴。
宁恒的掌心干燥而温和,万惜心下微诧,觉得也不过才短短几个月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
因为怕被发现,他们贴得很近,晦涩光线里,宁恒的气息更盛,更有进攻性。
万惜平视着前方,视线刚好对上宁恒线条流畅的下颚,锋利的喉结,以及那时常抿着的唇。那唇,平日里总是噙着懒散不耐的情绪。然而此刻离得近了,万惜却发觉那薄唇也是柔软的。
宁恒身上的每一寸,似乎都从少年朝着男人的方向,更近了一步。
幽暗浮动里,万惜似乎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下一刻那心便要蹦出胸腔。
而宁恒也并没有好到哪去。
少女那柔软水润的唇,触碰在他的掌心上,像是生出了火焰,烫得他周身发热。而她的呼吸,轻弱落在他喉结上,却像是有了生命般,不管不顾地跃入他体内,痒得挠心。
那凸出的墙壁,挡住了原初乐的视线。很快,原初乐折返下楼。
“没人。”四楼楼梯间里,传来了原初乐的安慰声。
而随即,安静的黑暗中,又响起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啄吻声。
万惜紧闭着嘴,只觉得浑身都发红,跟煮熟的虾似地,难受得紧。再这么待下去,她这条小命肯定没了。因此等宁恒稍放松时,她忙将其拉出了楼梯间。
奔出楼梯间的刹那,光明如水泼来,淋了万惜满头满脸,她打了个寒颤,人也彻底清醒了。
脑袋上又传来了熟悉的手掌触感,宁恒揉着她的头发,轻咳声,似乎也在掩饰着尚未消退的尴尬“以后别乱跑,瞎凑热闹。”
撸完自家的猫后,宁恒继续往前走,灯光罩着他高挺身影,整个人又开始发光。
万惜呆了半晌,忽然加快脚步,跑上前去拖住他的手臂。
宁恒挑眉回首,黑眸内闪过诧异,随即,他唇角向上,蕴出抹颇有兴味的笑。
万惜直视着他的眼,她有一双标准的杏眼,睫毛浓长,清澈透净。
“宁恒,我眼里有星星吗”她问。
当时是饭点,周围人来人往。可在这一刻,所有的喧闹嘈杂都成了虚化的背景。
整个场景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身处画面的中心,清晰鲜活。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衡量的标准,万惜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宁恒眉眼松动。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清冽。
“我早劝过你,要多吃点鱼。”
看吧,脑子果然坏了。
接下来的时间,大伙一起给秦元观唱生日歌,切蛋糕,又是好一番热闹。
秦元观也不知怎么回事,兴致始终不算高。
大家酒足饭饱,留下因为亏本而默默流泪的自助餐店老板,打道回府。
黄歌歌因为吃坏了肚子,先返回学校宿舍去休息了。所以万惜便送宁恒,原初乐,周瑶草三人去出租车站搭车。
此时天已全黑,路边霓虹灯大亮,夜景繁华。
原初乐和周瑶草走在前面,两人正紧挨着,喁喁私语,状态亲密。
宁恒和万惜则在后方跟着。
此刻的万惜整个脑子跟锅正在沸腾的粥似地,咕噜咕噜冒着小泡,黏黏糊糊,都没个完形。
她之前刚在心里反驳完黄歌歌的话,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对宁恒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转眼,当她被宁恒抵在角落时,那种心脏剧烈跳动的悸动感又是真实存在的。
万惜体内像是被两个灵魂占据。
一个在尖叫“你和宁恒就是正正经经的好友关系,别想那么复杂龌龊”
一个在咆哮“别装了,你就是对宁恒心怀叵测,目的不纯”
她被体内这种无声的争执撕扯弄得头晕目眩。
路上,宁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万惜只恹恹地应着。
“暑假时会回家吗”
“今年恐怕不行,射箭队会进行集训。”
“我也要参加数学奥数的暑假班,那下次见面,得是过年了。”
“哦。”
“自己抓紧时间训练,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万惜做贼心虚,声音抖了两抖“什么叫乱七八糟”
“除了射箭得金牌之外的事,都是乱七八糟。”
万惜抓住一切机会反怼“哦,你也是属于乱七八糟”
此时,他们走到了出租车站台。站台上的广告灯莹白明亮,宁恒的眉眼被映得更加明晰夺目。
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调侃“哦,你想我”
声音轻悠,有点坏。那笑容也是,有点坏。
但坏得勾人,坏得恰到好处。
万惜心头那道“咯噔”响得很大声。
完蛋,失策了,被反将一军。
幸好此时并非高峰期,空车很多,原初乐与周瑶草很快便拦截到一辆出租车,并招呼着宁恒过去。
“快去吧,过年时再约。”万惜赶紧催促,并伸手推了宁恒后背一把。
几个月没见,少年的背脊似乎更宽厚了几分。
宁恒本是背对着万惜,但不知想到什么,倏地转身,弯腰垂首,直视着她。
他靠得那样近,有瞬间,万惜似乎以为他会吻上来。
但宁恒没有,他只是贴近着她,近到两人鼻息交缠,视线交融。
他用黑眸攫住她的眼,眼尾的双眼皮褶皱干净而淡薄,下眼睑有卧蚕,盛着笑意。
那一刻,万惜的心脏再次慌乱跳起,快得她无法呼吸。
广告牌的灯光有种柔和感,映着宁恒的左半张脸,他嘴角的梨涡里,装着她看不清的情绪。
和灯光一样柔。
“别说,你眼里还真有星星。”他笑。
出租车司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按喇叭催促。
宁恒不慌不忙,双手插兜,迈着长腿朝出租车走去。
看着那清朗月色下的高挺身影,万惜确定了一件事。
她对宁恒,果然是心怀不轨。
出租车里,宁恒坐在前排,车匀速行驶着,街边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映出了流光溢彩。
宁恒单手撑在副驾驶车门上,食指指尖揉着梨涡的位置,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似笑非笑。
原初乐用脚踢了下他座位后背,问道“那个男的,搞定了吗”
宁恒反问“你觉得呢”
声音里是特有的沉稳飞扬。
原初乐鄙视“你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跟小狗去电线杆上撒尿宣布地盘是一样的吗”
周瑶草顺势补刀“你骂他是小狗吗”
原初乐调侃“不会吧,他听得出来吗”
眼瞅着刚组团的还热乎的情侣在这一唱一和,宁恒倒也没动怒,只慢悠悠道了句“哦,电线杆总比楼梯间好吧。”
后座两人瞬间不说话,保持沉默。
算了,活着不好吗,别惹不该惹的人了。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南城体校射箭场上,不断有箭呼啸着射向箭靶。
万惜双脚跨过起射线,平行站立,背脊挺立如松。她举弓,右手虎口找好推弓位置,左手勾住弓弦箭口,双目直视前方。随后拉弓,力量转到后背肌,持续不间断。接着靠位,手贴合下颚,弓弦靠在嘴鼻中间。再瞄准,将准星挪到视线内,锁定好瞄区。
箭破空而出,准确击中十环。
经过几个月的高强度训练,万惜从10米,30米,50米,最终升到如今的70米远距离射箭。
每次训练结束,下颚处靠位时留下的弓弦勒痕,都是深红,远远望去,像是被人抽了一鞭。
每天射箭队的成员都要射出几百支箭,因此她没有停歇,继续不断瞄准,撒放。
靠位,瞄准,撒放,又是同样的动作,但这一次,箭击中的,却只得五环。
宋明鹤紧蹙眉头,将万惜叫到一旁,语气严厉。
“我说过,射箭这项运动比到最后,并不是比技巧,而是拼心理。一定要精神高度集中,心无杂念。我观察到,你刚射出这支箭时,身体姿势和表情都是异常,完全是在想其他的事。明年的“希望杯”的比赛,我把你的名字推荐上去了,现在开始,必须要静下心来,千万别给我们丢脸,听清楚了吗”
万惜自知理亏,只垂头应诺。宋明鹤要求向来严格,立即罚万惜去操场跑10圈。
万惜跑下来后,汗出如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地。
黄歌歌忙上前给她递水递毛巾,一边劝道“你平时不都挺认真的吗今天是怎么了,连教练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万惜此时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压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等喝了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今天是他复赛的日子。”
黄歌歌促狭地眨眨眼“哦,原来是想你们家宁哥哥了。”
“是担心。”万惜纠正。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黄歌歌翻个眼。
自从四个月前,在出租车站台上,宁恒弯腰靠近她那刻起,万惜便看懂了自己对宁恒的心意。
万惜的心理调节能力比较强,经过最开始的震惊阶段,很快便冷静下来。
宁恒这样的少年,虽然性格不好,但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她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就算是再大大咧咧,万惜也忍不住问出了暗恋中的女生都会问的问题。
“你觉得他喜不喜欢我”
这题超纲,黄歌歌没办法回答。
母胎单身的黄歌歌只能看出女的喜不喜欢一个男的,但男的是否喜欢女的,这就不是她能看懂的范畴了。
万惜自我安慰“我觉得,他脾气那么坏,应该也只有我能受得了他了。”
“他脾气坏吗上次跟你在一起时,不还有说有笑吗”
“那是你没看见过他发火,他发起火来,能吓得人半死。”
“不过万惜,你也得注意啊,他长这么好看,外面妖精很多的。”
黄歌歌这话,倒是让万惜想起了黄湘君。
如果妖精都是黄湘君那样的,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对了,他复赛不是应该中午就结束了吗怎么,一直没给你回复吗”黄歌歌忽然意识到万惜为何心神不宁。
万惜按照约定,今早又给宁恒发去了加油短信。
万惜祖宗加油
万惜记得出了考场就给我发短信报平安。
万惜听见没
宁恒恩。
虽然只是个高冷的“恩”字,但万惜清楚宁恒的个性,只要答应了便会办到。
高中数学联赛省级复赛分一试和二试,都在同一天上午举行,12点10分便结束考试。可如今都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宁恒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万惜一会担心宁恒是考差了,一会又担心他是不是回家路上遇到了车祸。
想要打过去,却又害怕遇到他考试失利,打扰他冷静。
正焦灼着呢,忽然一个大高个师兄朝着她跑来“万惜可算找到你了。”
万惜定睛一瞅,发现师兄挺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大高个师兄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解释道“你手机是不是坏了,都打不进电话。你朋友联系不到你,挺着急的,就从原初乐那要了我的电话,快,你来接听吧。”
万惜这才记起,大高个师兄是游泳队的,就是原初乐那棵小桃花树的朋友。
万惜忙道谢,并接听“喂”
她刚发了一个音,那边就传来了宁恒的责骂声“你知道我给你打多少个电话吗你今天跟谁在一起呢就没时间看下手机吗你这一天天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宁恒是真动了气。
他考试完后,便给万惜发去了短信,可那边却始终没有回复。下午他蹲房间里刷题,手里虽然握着笔,可习题册上却只字未写。
到最后实在是心烦,他直接拨通了万惜的手机,却发现那边无法接通。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因为原生家庭原因,宁恒比较早熟,平时真遇上什么事能比大人还镇定。可一旦涉及到万惜,他性子就有些不稳。
宁恒当即找原初乐要了那位体校朋友的手机号码,他向来不求人,这次倒是去了清傲的性子,摆出了求人的姿态,给高个子师兄说明了情况。
高个子师兄也挺仗义,当即答应帮他去体校里找人。
又等了好半天,高个子师兄打来电话告诉宁恒,说找到了,万惜正在操场上遛弯。
他担心了大半天,她却在操场遛弯
宁恒气得指尖发凉,在万惜接电话的同时便没按捺住情绪。
可万惜也并非是故意的,她的手机自从上次被柔道队的师姐撞到,砸地上后,确实三天两头出问题。万惜不想跟家里伸手拿钱换手机,便想着将就用。确实也没料到,手机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居然就走得如此安详。
万惜刚因为担心宁恒才被罚跑了十圈,本来就累到半死,结果现在还被一通吼,顿时也委屈得不行,马上反吼回去“我怎么知道手机坏了
你这么大声干嘛你要是觉得麻烦,以后就别联系了啊”
大高个师兄和黄歌歌不约而同后退到五米之外,瑟瑟发抖,就怕殃及他们两条小池鱼。
电话那头的宁恒深深吸了口气,隔着电流,万惜都能感觉到他在憋气。
过了半晌,宁恒那边缓下声音“我是怕你出事。”
万惜低着头,用脚尖踩着操场上的草坪,将语气缓了下来“哦。”
上一秒感觉像是要扑过去咬死对方,下一秒却忽然又毫无征兆地偃旗息鼓。
高个子师兄用手指在太阳穴转了个圈,黄歌歌点头赞同。
两人对视的眼神中透露出同一个信息“是的,打电话的两个都是神经病。”
这场架就吵了不到一分钟,事情的结尾是宁恒隔天便让同城快递寄来了个最新款手机给万惜。
黄歌歌摸着那最新款的手机,下了结论“我觉得吧,宁哥哥至少对你还是有好感的,你要不要主动告白把他拿下”
李薇薇忙阻止“千万别,女的追男的,就算追到手了,男的也不会珍惜的。”
万惜沉思了下,做了决定“算了,他明年七月之前,都得准备竞赛,再说吧,现在也挺好的。”
十月时,各省公布了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获奖名单,不出意外,宁恒获得了一等奖,并且被选入参加年末的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
十一月底,冬令营在杭城举行,第一天报到,第二天便是开幕式以及看考场,第三天和第四天进行两场考试。
冬令营成员都被安排在考场附近的酒店里。
晚上,宁恒照旧和万惜发着短信。
万惜杭城冷不冷
宁恒还好。
万惜射箭队马上集训,我估计要过年时才能回家了。
宁恒大年二十九能回吗
万惜怎么了
宁恒大年二十九,是我生日。
万惜哦。
宁恒你给我解释下哦是什么意思
万惜你想要什么
宁恒挑眉,手指下的字句有了调侃和暧昧的意味。
宁恒我要什么你都给
那边半晌没信息,宁恒用舌尖抵着牙根。
宁恒掉厕所了
万惜行吧,但必须要是我买得起的。
宁恒住的双人间,同屋的是宁城一等奖得主张清平。
张清平就读高二,性格开朗,经常主动找宁恒说话。
张清平发觉宁恒平时都是高冷状态,可是每晚发短信时,眉目会柔和许多,身上蕴着的冷淡气息也会消散。
张清平忍不住好奇“给女朋友发短信”
宁恒摇头“还不是。”
张清平恨铁不成钢“怎么还不出手拿下”
张清平是宁恒的迷弟,认为只要宁恒出手,别说女的,就连男的也别想逃过。
此时,万惜已休息了,两人并没再发短信,但宁恒还是将双眸看着屏幕。
屏幕自动锁上,变为黑色,映出了他那无可挑剔的眉眼五官。
“再养养。”他微笑。
冬令营考试共分两天进行,每天四小时,解出三道解答题,每题21分,两天满分126分,题型有代数,几何,组合,数论。
参赛的是各省最拔尖的学生,整个考场是场没有硝烟的厮杀。
题目晦涩,难度高,即使是宁恒,也会出现思路暂时阻断的情况,不免也会生出焦灼。
宁恒的考试位置在窗边,此时清透阳光洒入,落在他手掌上,有金色暖意。
他忽然就想起了和万惜同桌时的事。
那次,他们的座位也搬到了窗边,午后的阳光落入,她双手做着动物的姿势,看着桌上的影子,兴奋道“宁恒,宁恒,你看像兔子吗”
他瞥她眼“像耗子。”
她气得咬牙,他却低低地笑了。
不知为何,想到万惜后,心情忽然舒畅不少,宁恒深吸口气,开始继续做题。
两天后,冬令营的闭幕式在杭城一中举行,
国际数学奥林匹克中国国家队领队、华城大学教授严长明宣布了冬令营的获奖名单,考试总分前60名营员进入o国家集训队。
500多名学生中,有一名获得了满分126分。
严长明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南城一中,宁恒。”
宁恒在冬令营结束的当天,便给万惜发去了短信,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万惜。
万惜只来得及回复条你终于出息了,随即手机就被宋教练没收。
因为一月时便要举行“希望杯”射箭比赛,这是南城最高等级的射箭比赛,省队领导也会前去。宋教练对此很重视,没收了射箭队队员的手机,每天从早到晚盯着他们训练。
万惜每天看的是箭,听的是箭,射的是箭,做噩梦都梦见自己成了一只箭,“嗖”一声扎箭靶上,拔都拔不下来。
终于,到了比赛当天,体校租了大巴带着射箭队参赛成员去了南城体育中心射箭馆。
走进去,万惜发现里面人山人海,汇聚了南城各个体校的射箭队精英。
射箭比赛都是在户外进行,但向来都有“十赛九雨”的“魔咒”,只要比赛便会下雨。
果不其然,这几天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
为了尽量除去外界因素对成绩的影响,保证比赛公平性,射箭比赛规则相对复杂。
万惜参加的是女子反曲弓70米比赛,比赛分三天进行。
第一天时,先进行了排名赛。
在排名赛中,选手每人需要射6组箭,每组6支,共36支箭。在15分钟的休息之后,又再次重复程序,一共射出72支箭排出名次。
毕竟是第一次比赛,万惜上场时格外紧张,感觉手心都在出汗。
有好几箭,都射得不太理想。
最终,她总成绩排名第六。
第二天时,进行的是淘汰赛。
淘汰赛按照排名赛的顺序进行配对,第1名对第64名,第2名对第63名,以此类推,
淘汰赛每名运动员射12支箭,分4组进行,每组3支箭,每箭30秒,采用一对一交替发射的方式。
最终决出八名胜者,进入下一轮决赛。
万惜吸取了头天的教训,稳住了心神,成为了八名胜者中的一员。
跟她同时进入决赛的,还有黄歌歌以及南城体校射箭队的一名师姐。
三天比赛期间,所有参赛成员都在体育中心宿舍借住。决赛前一晚时,万惜和黄歌歌在公共洗手间洗漱。
见公共洗手间里没人,黄歌歌站在水槽旁,边刷牙边给万惜加油“记住,别紧张,明天一定要拿个第一名回来。”
万惜用洗面奶用力搓着脸“第一名你怎么不让我上天呢咱们能不能先设定好小目标”
“你怕什么啊我告诉你啊,我昨天偷听到宋教练跟省队领导在推荐你,说你资质很好,宋教练看人从没差过眼,这次第一绝对是你的,到时候进了省队,苟富贵,莫相忘。”
黄歌歌是属于运气型选手,平时表现并不出众,但因为性格开朗,每次比赛时心态特别稳,所以总能进入决赛。运气实在好的时候,可以得个铜奖。黄歌歌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对第一名是从不指望,只将希望放在了万惜身上。
万惜正想让她少异想天开,谁知忽然有人从外面进来。
来人身材高挑,长相秀丽,只是五官都偏薄,神色之间自带矜贵,看着不易相处。
万惜记得,这是永清体校的贺成霜,在排名赛中总分是第一。
见贺成霜进来,黄歌歌以及万惜都不再说话。一时之间,洗手间里只有水流哗哗声。
贺成霜似乎只是进来洗手,她将那双手洗了几遍,最终将水龙头关闭。
随即,贺成霜抬起眼眸,用手指骨结敲击了下镜子。
万惜下意识抬头,在镜中与贺成霜的双眸进行对视。
她手上沾了水,水滴在洁净镜面上蜿蜒而下。
“这不是有镜子吗多照照吧。”贺成霜说。
“她刚一定在厕所外面偷听我们说话了,不要脸让你照镜子,就是内涵我们没有自知之明怎么着,第一名是她预定了吗”黄歌歌在双人宿舍里叉腰大吼“要不是她长得是一副,我打不过的样子,我肯定要上去打她。”
万惜被黄歌歌这话的逻辑搅得脑子有点乱,一时没说话。
黄歌歌骂完后就冲出了宿舍,也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被贺成霜这么一讽刺,万惜心里难免有些波动。
此时的她很想和宁恒发短信,但宋教授将全射箭队的手机都给没收了,她有心无力。
正在叹气时,黄歌歌又冲回了宿舍,手上还拿了个手机。
“这是我找别的体校射箭队借的,你快抓紧跟你们家宁哥哥发短信,吐槽下,不然你今晚肯定睡不着,明天怎么干得过那个贺成霜”
万惜表示感动,想要拥抱黄歌歌,却被她无情推开。
自从经过上次的手机事件后,万惜便将宁恒的手机号码牢记于心。
只是在手机被没收前,她便和宁恒约定比赛完后才会联系,所以这时忽然要发消息过去,反倒不知该发什么。
想来想去,万惜打过去了一行字。
万惜因酒店ktv发展需要,现招聘公关先生,工作时间晚七点到凌晨三点,只要肯努力,每月工资超过万元,有意者请速速拨打本机。
万惜其实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料到刚发完没多久,宁恒还真打回了电话。
万惜彻底惊了,看不出来,宁恒志向居然如此远大。
半夜里一小时上两次洗手间的孩子,迫不及待想投入男公关行业,简直是身残志坚。
万惜接通了电话,结果那边传来熟悉的清冽声音“好玩吗”
隔着手机,万惜也能想象出宁恒此时的模样。
懒散坐着,微垂着眼,指尖转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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