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宁恒真的按下门铃, 万惜衣服也来不及换,穿着睡衣,外面罩着件长款羽绒服就跑了出来。
因为担心被两家大人给发现, 万惜直接将宁恒给拉到前面三岔口处喂野猫的小巷子里。
这一路上,万惜心里都设想着怎么跟宁恒酣畅淋漓, 轰轰烈烈吵一场。
可真当站在巷子里时, 她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只一味低着头,用棕色短筒雪地靴踩着积雪。
那白雪踩上去,吱嘎作响, 刚踩实了,又用脚尖踢松,光听着声音就觉得冷。
仿佛脚下千踩万踏的不是雪,而是宁恒。
黑沉夜空里,雪花纷扬落下,如鹅毛, 如柳絮, 有那么两片直直钻入万惜颈脖, 凉飕飕地, 冻得她整个人一激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忍不住缩了脖子。
天上有月, 地上有雪,雪上有模糊黑影,黑影朝着她伸出手。
随即, 一条刚取下的浅灰色围巾套在万惜颈脖上。围巾是羊绒的, 柔软舒适, 染着宁恒的体温。
万惜还是微垂着眼,看着宁恒那骨结分明的手在自己颈部摆弄,将围巾不松不紧地打了个结。
热意重新氲上她的身体。
“我的生日礼物呢”宁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清越明晰。
“丢了。”刚被他威胁了一道,万惜心里还有气,故意冷着声“还有事没事我回去了。”
万惜说着就要走,但宁恒却挡在她面前。
她还是不看他,只低垂着头,头撞在了他胸膛上。少年的胸膛,看似清瘦,实则紧实有力。
万惜不信邪,再次往左边走去,宁恒却像是能看穿她的想法,提前一步挡在前方。
接下来,她不论往哪个方向,他都会上前挡住,就是不让她离开这条巷子。
小巷地上全是积雪,洁白的雪,被他们踩得凌乱。
两人一时竟分不清是在赌着气,还是闹着玩。
寒冬腊月里,衣服穿得厚实,两人左跑右拦的,呼吸变得急促,鼻端口中有白色雾气。
这到底是干嘛大半夜的没事转圈玩
万惜停下,想要发火,可那火到了临界点,总会被颈脖上那条他给自己戴上的围巾给吸去热度。
就在这时,宁恒手机忽然响起,打破了小巷内的寂静,他边拦着她,边接听着。
万惜隐约听见,对方似乎是原初乐,好像是在叫宁恒去吃宵夜。
“不来了,你帮我招呼着吧,到时候找我报账。”宁恒懒懒应道。
宁恒就站在万惜面前,两人靠得很近。
半年没见,他已高出她大半个头。她平视着前方,视野里恰好对上他的颈脖。
他的围巾给了她,颈脖处空荡荡的,有锋利的喉结,隐约还可看见精瘦的锁骨,每一处,都是男性的气息。
“我去哪还能去哪当然是哄她来了。”宁恒的声音,清冽又慵懒,有着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又带着点自嘲的无奈。
他说话时,带动着喉结滚动,不知为何,她越看越觉得热。
万惜干脆低了头,单只看着雪地上他们两人的影子。
影子挨得很近,像是叠在了一起。
头顶上方,又响起了宁恒低低的笑声,那笑似乎是从他胸臆上窜到喉间,带着深意“不哄怎么办跑了你赔啊”
他像是对着原初乐说的,又像是对着万惜说的。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万惜,她耳尖逐渐红了起来。
雪继续下着,雪花晶莹透明,落在她黑发上,密密麻麻的,看着就觉得冷。
宁恒挑眉,眼尾弧度却是柔和的。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自然地掀起万惜羽绒服的帽子,盖住她的脑袋,帮她隔绝了雪花的冷意。
“不说了,还要继续哄呢。”宁恒挂上了电话。
雪还在下着,落在羽绒服帽子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万惜有点迷糊,分不清那声音究竟是雪落,还是心跳。
他倏然弯了腰,直视着她,那双眼清亮又深邃,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终于笑了”
要到这时,万惜才意识到,自己嘴角是上扬的。
她推了他一把,他却纹丝不动,继续弯腰盯着她,固执地问道“我礼物呢”
“你有人家送的鞋还不够吗”万惜道。
这话是在心头憋了整夜,所以酸得可以。
宁恒眼里倏然闪过一丝清明,像是终于醒悟了她今晚的异样。
他直起身,双手插兜,整个人彻底舒展开来,像是一棵迎风招展的小白杨树。
一棵得意的小白杨树。
“原来如此。”他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乱想什么呢”万惜心思被识破,浑身都发红。
“哦,我乱想什么了你说说看。”宁恒憋着笑,那笑痞得很,也勾人得很。
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万惜得窘死过去,她只能转移话题。
“不就是礼物吗你闭眼。”万惜命令。
“别玩我啊。”宁恒警告。
他觉得以万惜的性子,指不定会趁他闭眼时塞团雪进他脖子里。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闭上了眼。
黑暗里,所有的感官都放大,宁恒脸颊上忽然有了温热的触感,是属于她的体温。
宁恒猛然睁眼,看见了抹金色。
是金牌。
万惜从最开始,便决定将自己人生中第一块金牌送给宁恒。所以即使刚才再生气,她在下楼时,也还是匆忙地将金牌挂在自己脖子上,塞在保暖衣里。
“金牌可以吸金牌的,送你了,七月你带着它去,把io金牌赢回来。”
万惜举着金牌的缎带,踮起脚,给宁恒套上。
她的脚落了地,踩着雪,她的手则没有收回,而是被他握住。
她抬头,猛地对上宁恒的眼。
万惜从没看过这样冷静正经的宁恒,他收起了过往所有的慵懒,黑眸比群山还辽阔,比海河更深沉。
那声音,是起誓,也是志在必得。
“我再等最后一年。”
昨晚宁恒在雪地里,对万惜说,他再等最后一年。
万惜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但不论如何,万惜能确定,他们之间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自己在宁恒心里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万惜心里乐开了花,连早饭的小笼包都一口气多吃了半笼。
这次回来,万老太太始终当她是透明人,万惜叫过一次奶奶,万老太太当没听见,万惜之后也就没再叫了。
有些亲人之间,注定缘分浅,既然彼此厌弃,也不用勉强相认。
不过万臻的表现倒是挺奇怪的,再没欺负万惜,还主动给她送了块巧克力。
万惜开始怀疑万臻上次被门夹到的,到底是他的手指还是脑袋。
最后还是万臻主动开口“姐姐,你要是碰见宁哥哥,一定要告诉他,我对你挺好的。”
这话有蹊跷,在万惜的追问下,万臻说了实话。
“宁哥哥说,如果再敢对你不好,他会收拾我。”
这下,万惜心里不仅乐开了花,还是暖融融的花。
可这边厢还没嘚瑟完,周瑶草忽然打来电话告诉万惜敌情。
“原初乐说,赵笑语找他要了宁恒家的地址,说是要去送礼物。估计是昨晚被你给刺激了,所以加足火力进攻,你今天可得提防着。”
昨晚宁恒赶着回来哄万惜,便委托原初乐帮他将生日礼物都收着。
可赵笑语却硬从原初乐那拿了宁恒家的地址,想亲自送来。
“你和原初乐又和好了”万惜问道。
“你家房子都要着火了,你还关心我”周瑶草提醒。
万惜反应过来,忙冲回了自己房间。
拉开窗帘,万惜发现对面的宁恒正在课桌前刷题。
再往下看,赵笑语正站在宁恒家大门前,正要按门铃。
万惜“刷”一下将窗帘拉上,动作里满是气恼。
宁恒诧异,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了小姑奶奶,正要发作,忽然听见楼下的门铃声。
其实万惜此刻应该冲去宁恒家,跟赵笑语撕个痛快,可她觉得没意思。
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吗
心里那朵花,有枯萎的迹象。
此时,宁恒忽然发来了条短信。
宁恒接,别说话。
随即,宁恒打来了电话。
万惜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照做,接通了手机,没有做声。
直到那边传来了宁恒与赵笑语的对话声,万惜这才反应过来,宁恒是故意开了免提,放给她听着。
万惜忽然觉得面皮热辣辣的,想要挂上,可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宁恒,你看你,昨晚走那么急,都忘记拿礼物了。”
“这东西挺贵重的,多少钱,我还是转给你吧。”
“什么啊,都说了是你的礼物了。”
“还是给吧,我怕真收了,有人会生气。”
赵笑语没说话,过了会,才重新出声,只是声音有点低。
“是万惜吗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是不是我害你们闹矛盾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跟你没什么关系,她就喜欢生气。”宁恒淡声道。
万惜咬牙,恨不得扑过去咬断宁恒脖子。
就在气得想要砸手机时,宁恒再度开口。
“但没办法,我自己惯出来的。所以啊,再生气也得哄着。”
他的声音里,有股子吊儿郎当,有股子无可奈何,还有股子压不住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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