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地洞甬道中, 正在上演生死时速。
主角按前后顺序分别是一个林然,一个侯曼娥,和亿个水蚀。
作为中间地带的侯曼娥, 看了看后面追得比舔狗还执着的水蚀,又看着前面撒丫子跑得飞快的林然,气得脑子发昏, 怒声咆哮“你大爷的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吗,你等等我”
林然回头, 诚恳说“我流着血,流好多, 等等你怕是就要挂掉了。”
“”侯曼娥更是暴怒“谁他妈让你割那么大口子人家楚如瑶割手指, 就你个神经病直接划手臂,现在你美了, 这么多鬼玩意儿追着你你老有成就感了是吧”
林然好委屈,谁能觉得被水蚀追着美,她这不也是生活所迫嘛,她总不能眼看着楚如瑶被水蚀吞了。
林然叹一口气“我也有苦衷,毕竟生活不易”
“生活不易,三心二意, 花红酒绿, 绿意盎然”
侯曼娥冷笑“哦对,还有青青草原”
林然“”
那你要这么说,这嗑就没法唠了。
林然咳嗽两声, 努力转移话题“咱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些水蚀应该只能在水里生活, 咱们得找个地方上岸。”
侯曼娥左右望了望, 只有她们脚下这一条甬道走到黑, 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谁不知道得上岸,问题是哪有岸你给我变一个出来。”
“哎哎哎等一下。”
侯曼娥突然眼前一亮“我想起来啦原著里写楚如瑶还在这儿发现了一个隐室,里面藏着秘境主人留下的一件信物。”
“”林然“然而这和我们现在逃命有什么关系”
侯曼娥理直气壮“那个隐室里肯定没有水啊,不然几万年不得把信物泡坏了,千琉恣不得心疼。”
林然居然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而且楚如瑶就是穿过隐室走到最深处找到凤凰残魂的,那边肯定有路。”
侯曼娥眼前一亮,顿时摩拳擦掌“走走走,咱们赶快走,机缘宝贝什么的我来了”
林然实在不想打击她,然而“隐室在哪儿”
侯曼娥呆住。
林然扶额,知道这傻狍子是靠不住了,摸出来自己的宝贝核桃“天一,天一来给开个挂呗。”
天一懒洋洋“好事儿没我的,现在倒是想起我了。”
林然真诚“我已经流血超过2000毫升,达到人类休克标准,如果你再哔哔,还有五秒我就要战术倒地啦。”
天一“左转第三个路口,还有你大爷的”
林然一个左转,心想你们这些人真是,骂人就骂人,干嘛老对她大爷下手,她大爷要日夜操劳未免也太辛苦啦
在天一的倾情导航下,林然一路狂奔,终于在回血的丹药吃完之前,跨过石阶,一下冲进了那个传说中的隐室。
侯曼娥紧随其后,林然回头,发现一直无孔不入涌动的流水在石阶前停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绕过房间径自往另一边流去。
水蚀群蜂拥而至,却因为流水不进,也进不来,只好在外面不甘地游弋徘徊。
侯曼娥和林然同时重重松了一口气。
侯曼娥抹一把脸上的汗“这尼玛跑的这些破玩意儿,早晚给它们弄死。”
林然不管侯曼娥骂骂咧咧,舒了一口气,才有功夫打量周围。
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也不像之前的那些甬道长廊一样繁复华丽,而是颇为精致素雅门边摆着几重古朴的书架,一对绣花鸟的屏风,不远处一张雕花案桌,案桌上摆着纸墨笔砚,画卷画了一半,搭在砚台边沿的狼毫上墨迹未干,桌角放着两只错落的长颈花瓶,里面几支不知名的小花开得正盛。
这一点不像诡谲幽暗的崖底府邸,而更像民间书香女儿家的闺房,宁静安逸,让人一恍惚,仿佛就看见个素裙翩然的姑娘依在小窗边怡然小憩。
侯曼娥从后面探出脑袋,啧啧“这位千大尊果然是小仙女系的,还挺有情趣。”
林然慢慢走到书桌前,看了看那些摆设,目光移到那副未尽的画上。
画中是两个女子,一个浅粉襦裙,一个深紫劲装,那紫衣女子一手横剑,剑锋直指粉裙女子的脖颈,剑刃俨然染了血。
“好家伙儿。”
侯曼娥可来劲儿了,绕画转着看,啧啧有声“姐妹反目,生死相搏,啧,再根据之前的那些壁画,我看明白了这妥妥是为了男人,紫衣师妹喜欢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师妹就黑化了,想强闯大婚典礼,结果凤傲天女主师姐千琉恣匡扶正义,两人正面刚上,她被师姐大义灭亲,就凉凉了。”
林然无奈“你不要乱猜。”
侯曼娥不服气“怎么是乱猜,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那你说是怎么的”
林然看着画卷,上面勾勒出两个姑娘的脸,明明是这样兵戈相对的场面,可主人的笔触却是那样柔和,以至于连画出的紫衣姑娘、她眼中本该冰冷的杀意都像是被融化,化成了比那剑尖血更烫的液体
没有怨气,没有悔恨,没有愧疚;只有回忆,温柔,平和
心如死灰后的、彻底绝望的平和。
林然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看着桌子最中央摆着的玉盒,透过剔透的盒壳,能看见里面开着的一朵莲花。
那莲花实在漂亮,白色的花瓣柔美地舒展,花尖晕开浅浅的粉,像佛祖座前无暇的佛莲,在梵天明净的湖中静静地盛放。
“这莲花是不是就是之前壁画里的那个”
侯曼娥迟疑“它难道就这么开了几万年”
原著里是写了楚如瑶找到这朵莲花,她本来还以为是什么莲花状的神器呢,但她没想到,这莲花其实一点灵气波动都没有,分明就一朵普普通通的花。
那可不是放几年几百年,那是几万年啊连神器都快生锈了,它一朵凡花,都开了几万年不带一点变化塑料花都没这么带劲的
林然把玉盒抱起来,认真端详。
侯曼娥眼睛一亮,特别自觉地伸出双手,乖巧瞅着她,眨巴着眼睛明示。
林然端详了一会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把玉盒收进储物戒指里。
她收起来了
侯曼娥“”
林然回过头,看见侯曼娥直愣愣伸着手,奇道“你手怎么了瘫了吗”
“”侯曼娥怒“你才瘫了,你全家都瘫了我要那个莲花啊那是信物,我得用它勾搭凤凰去。”
林然摇头“凤凰选的是传人,跟这莲花在谁那儿没关系,你拿着也没用这都是有定数的。”
侯曼娥心一凉,当场气成一个河豚“那千琉恣郑重其事放一朵莲花干嘛坑人玩那到头来凤凰还是给楚如瑶的呗”
“气死我了”
侯曼娥越想越气,往桌子狠狠拍了一巴掌,怒吼“敢欺骗我感情看我把这鬼地方砸了”
“别激动,你往好处想想。”
林然觉得她实在有些暴躁,试图安慰她“你想,你看到了一朵开了上万年的莲花,是不是开阔了眼界、拓展了知识对了,看这花多好看,你还得到了美的熏陶。”
“”侯曼娥掐住她的脸,咆哮“我这就让你感受感受美的熏陶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晏凌心头突然跳了一下。
他挥剑劈开又扑上来的水蚀,和黄淮且战且退,麓战了几个时辰,才终于摆脱了水蚀群。
黄淮汗如雨下,拄着刀大口大口喘气“晏、晏师弟啊,可算是”
晏凌气息也有些紊乱,但比起身体的疲惫,他压了压心口,那里像是压着什么,让他莫名的不安。
他抿了抿唇,突然大步往前,黄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追“晏师弟,晏师弟不用那么急等等我”
往前又追了大半个时辰,晏凌他们终于追上了大部队。
这是一片空地,一众人正三三两两坐在地上休息,偶尔有人低声说几句话,大多却都沉默不语地恢复灵气,气氛很是低迷。
看见晏凌黄淮,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兴奋地喊
“晏师兄”
“晏公子你们回来了。”
“黄师兄”
剑阁弟子蜂拥围上来“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你没受伤吧”
“嗯。”
晏凌目光迅速扫过,见门中弟子们都好好站在这里,刚松一口气,眼神就凝住“林师妹和楚师妹呢”
所有人瞬间安静。
晏凌的心一下子沉了。
“那个”
有人尴尬咳了咳“楚师姐林师姐引、引水蚀去了”
“是楚师姐林师姐高义”
只有几声附和,但是更多人都是沉默不语,神色隐隐愧疚不安。
晏凌微冷的目光环顾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方俞成身上。
方俞成心一颤,眼神不自觉飘忽。
晏凌大步走到他面前,定定盯着他,声音泛寒“方师兄,请你告诉我,我剑阁的两位师妹呢”
方俞成脸皮轻微抽了一下,强作镇定“正如几位弟子所说,之前情况紧急,楚师妹主动请缨引走水蚀,林师妹也挺身而出,侯师妹也追了过去,我们分散着走,现在还没回”
“才不是”剑阁弟子突然大喊,满腔怒气喷薄而出“大师兄楚师姐是主动请缨,可方师兄也答应了一起,结果临阵退缩,要不是林师姐及时挺身而出,楚师姐就要被水蚀吞了”
所有剑阁弟子都很憋屈,又担心又生气,气得快炸掉。
怕死不可耻,方俞成要是不愿意就直说,大家也不会多说什么;结果明明答应了,却半道退缩,要不是林师姐,楚师姐就死定了
为了救楚师姐,林师姐割了那么大的口子,血流得吓人,不知多少水蚀被引过去,那该是何等凶险,到现在还不知情况如何。
他们一心为公,倒反而被当傻子欺负,剑阁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现在楚师姐林师姐还没回来,要不是为了等大师兄、要不是侯师姐也追了过去,又看在和北辰法宗世代的交情上,怕当着这么多宗派他们三宗分裂会动摇人心,他们当场就分道扬镳要讨个说法了
方俞成无法形容那一刻晏凌的表情。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见的根本不是沉静寡言的君子剑,而是一头可怕骇人的凶兽。
方俞成只觉得面前一闪,下一瞬,他右胸一阵剧痛,整个人被龙渊剑狠狠贯穿甩进石壁里。
方俞成“噗”的一口血喷出来,瞪大眼睛,惊骇欲绝看着面前那张放大的脸。
晏凌眼睛黑得吓人,瞳孔里赤红的血丝蔓延,盯着他,冰冷得宛若在看一个死人,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恐怖的杀意。
他一字一句“方俞成,她们若是出了事,我必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是说真的。
他真的会这么做。
方俞成呼吸滞住,瞳孔骤缩,恐惧瞬间爬满了眼珠。
晏凌已经消失不见。
方俞成跌坐在那里,大口喘气。
他能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各色目光,他只觉得自己平生所有的脸面都被撕下来踩在泥里,他又气又惧,那些隐约的羞愧尽数转为恨意,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北辰法宗的弟子心情复杂,他们也觉得方师兄做得太没有道义了,尤其对比上毫不犹豫追过去的侯师姐,简直天差地别,毫无首徒的担当
他们失望,愤怒,又羞愧见人,但是看着自家的大师兄这副样子,心里同样不好受不说私情,便是宗门的脸都被丢尽了。
他们在剑阁弟子的目光中抬不起头,好久才有几个弟子低落着上前挡住众人的视线“别看了,大家都别看了。”
方俞成死死攥住拳,手都攥出血来。
他猛地站起里,阴沉着脸走到角落里,背对着众人,捂着伤口作调息状。
片刻的死寂后,后面响起窃窃私语声,方俞成不看都知道他们是怎么议论自己的,但是比起耻辱,他心头渐渐升起的却是越来越浓重的恐惧。
他恐惧的不仅是晏凌的报复,他恐惧的是,今天他做的事,他害楚如瑶林然险些身死、他被晏凌一剑捅伤的事,被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里有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法宗弟子,等离开了秘境,等回了法宗,长老掌门也必然会知道。
他们必会对他失望。
北辰法宗未来的掌门是整个正道的脸面,代表沧澜界威望的,绝不能是个德行有瑕的人,不能是个与剑阁交恶的人,更不能是个被天下修士不耻的人
掌门长老会对他失望,他们会废除他首徒的身份,他们会培养其他的弟子取代他的地位那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付诸流水,他就彻底完了
方俞成想到那种场面,彻骨的寒意贯穿了全身。
不不不,他绝不能被废,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扭曲局势他必须在回去之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方俞成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从储物戒指中翻出之前温绪请他暂时保管的黑木盒。
他打开盒子,里面仍然静静躺着那支凤翎,流转着溢彩的光辉。
他死死盯着它,眼神闪烁不定。
他为人虽然算不得正直,但确实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再汲汲于名利,这么多年作为北辰法宗大师兄也算得上尽心尽力;便是今天险些害了楚如瑶,他也绝无意害她,他是无心的,看见那么多水蚀,他也害怕啊他很快也后悔了,只是当时一念之差,恐惧之下就
但是他隐隐意识到,如果他碰了这凤翎,就有什么再也不一样了。
方俞成踌躇好半响,忽的肩膀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想到刚才晏凌那冷冽的一剑和师弟妹们失望的眼神,终究是对晏凌的恨意和对失去的恐惧占了上风。
他狠狠一咬牙,抖着手取出凤翎,从山河图中幻化出一支一模一样的假凤翎放进去,要关盒子时,因为手颤得厉害,盒子竟掉在地上。
他浑身震了一下,赶忙拿起来,见盒子没坏,心刚放下一点,却发现地上还掉了一根长长的蓝色草药。
“蓝色的草”
方俞成隐约觉得眼熟,但是时间紧迫,他生怕别人看见,不敢耽误直接把草薅起来塞进袖子里,赶紧把木盒合起来放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心虚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才终于松一口气,随即又陷入更深的不安中。
半个时辰后,林然和侯曼娥靠坐在一角,面前升着火堆。
侯曼娥看着外面还在执着徘徊的水蚀群,一头黑线“图咱们一口肉有必要这么执着吗它们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们刚才本来都找到房间的密道了,结果兴高采烈一开门,一通道的水蚀险些没给她俩淹了,吓得她们赶快把门关上,又加了封印封住,灰溜溜地回来。
“不会很久了,水位已经开始下降了。”
林然倒挺淡定,还美美伸了个懒腰“这里应该有地下河道,大概再过几个时辰水就渗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剩下的水蚀就不足为患。”
说实话,她也松一口气,她当然是不怕水蚀的,但是这些密密麻麻的暗黑系小玩意儿,就算是她现在飙到金丹期也没招杀了一波又上一波儿,没完没了,无穷无尽。
估计也就只有晏凌那种血脉压制,或者修习一些稀奇古怪法子的人能有法子对付它们;林然一点都不想和这些水蚀正面刚,因为刚着刚着就可能被糊满身,虽然死不了,但想象那满身黏黏糊糊的感觉,她头皮都要麻了。
侯曼娥扁了扁嘴“我们苦逼被困在这里,其他人倒是无事一身轻地往前跑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找到凤凰残魂”
侯曼娥越想越气,扭头又去掐林然的软肉,咬牙切齿“都是你丫又多管闲事,气死我啦我要是这次辛辛苦苦跑一趟什么都没捞着,我保证也给你当场表演个师妹黑化手撕师姐的人间惨剧”
“别这样,你开心点。”林然被掐得特别痒痒,表情管理有点失控,努力拍开她的手““你想想,你做了好事,陪我引走水蚀,间接救了很多人,多有成就感。”
侯曼娥翻了个白眼“那是我脑子抽了,看你跑才跟着你跑的,否则我自己才不会出头。”
林然却认真“不管因为什么,做了就是做了,你担心我,你来帮我,也挺身而出救了许多人,日后无论谁说起,你都会是北辰法宗最值得尊敬的侯师姐。”
侯曼娥一噎。
“我一直觉得,原因并不重要,一个人做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林然遥望着案桌上那半卷画,隐约可见紫衣女子的衣角,轻轻道“哪怕她本心并不是那么善、哪怕她有种种的阴暗不堪,但是她愿意为了一个理由,去做好事,去装成一个好人,装一辈子,让很多人可以过得更好,那就够了。”
侯曼娥愣愣看着她,好半响才哼唧一声“又灌鸡汤,一言不合又灌汤我看灌汤包都没有你汤多。”
“”林然心口中了一箭,往后一靠“我错了,我不说了哈。”
她打了个哈欠儿,接着又打了一个。
“你要是困就睡吧。”
侯曼娥看不过去,哼她“谁叫你放那么多血,我看整个地底的水蚀都快被你引过来了,林大圣人,大写的义薄云天舍己为人”
林然听得不太真切,她是真的有些累了,迷糊说“那你守一下,我眯一会儿,就眯一会儿起来换你”
“行行行,睡吧你。”
侯曼娥看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嘴上嫌弃地说着,顺手摸出一颗七转合辰丹来,一把塞进她嘴里,然后去把火烧得更旺。
林然跟含糖丸似的含着丹药,被熏得暖洋洋的,靠着石壁,眯缝着眼,很快就睡去了。
“睡得倒是快”
侯曼娥小声嘟囔着,却凑过去,挪了下她手臂,看着她手臂上才结上血疤的伤痕,牙呲了一下,轻轻给她换了个更舒服的不会碰到伤口的姿势睡。
火星轻轻爆起,周围安静下来,侯曼娥托腮发呆,百无聊赖回忆着原著剧情万一凤凰惊觉她骨骼惊奇,还有外挂,是个奇才,一时眼瞎不要楚如瑶就选了她了呢
正在这时,她听见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徐徐泛开的水波。
有幽风顺着洞口拂来,火焰突然开始摇曳。
侯曼娥猛地站起来,震惊望着洞口,一身长衫狐裘的青年,不急不缓自河道尽头走来。
他缓步而来,所过之处,密密麻麻的水蚀恐惧地散开,只如摩西分海,生生为他让出一条大道。
他低低地咳着,抬眸望着她们,那双含笑眸子里,看似春风和月,却分明波云诡谲。
侯曼娥心中忽然升起强烈的不安。
“那个,温公子,好巧你也来了哈”
侯曼娥站起来,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猛地要去拍醒林然。
只有林然能收拾这死变态,必须得把林然叫起来,不然就太危
然而她的手刚刚碰到林然的衣角,就脑子一嗡,侯曼娥僵在那里三秒,整个人骤然脱力,倒地昏迷。
月白云靴踏上岸,温绪慢条斯理放下手,绕过人事不省的侯曼娥,一步一步,走到林然身旁。
她歪着头,倚着石壁睡,睡得很香,那双纤长柔软的眼睛阖着,小脸微微嘟起,白皙的脸颊透着一层柔润的薄粉。
温绪静静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她悲悯,她无情,她在滚滚红尘中,又似游离尘世之外,是湖面倒影的镜花水月,看似触手可及,却实则永远隔绝着整个世界。
温绪很轻地笑了一下,撩开迤逦的袍角,单膝慢慢蹲下,贴近她。
她睡得那样熟,像莲花,像青竹,在世人不可知的角落,静谧安逸地沉睡。
温绪抬起手,瘦长的手心虚虚捧住她脸侧,指腹若即若离地勾勒、碰触。
温柔,缱绻,又勾缠蛊惑。
谁能让菩萨低眉,谁能让仙佛多情,谁能把她拉下神坛
“林姑娘”
幽瑰的雾色在他眼中蒸腾,又随着他指尖游移一点点缭绕在她唇边,随着她清浅的呼吸,吞吐。
她睡得愈沉,精巧鼻翼小小地翕张,鼻息渐沉。
温绪安静凝着她,半响,才俯首,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颊,咫尺的距离,他低低地笑,嗓音低柔微喘“林姑娘,你想,亲一亲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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