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驰等了几天也没等到朝倦的回信。剧组已经开工,因为是仙侠剧,道具、场地等等每天都是一笔高耗,他也不能够为了一个暂时没有音讯的女三号暂缓拍戏进程。
严永妄接到过王驰的电话号码,他当时人还在公司,没法当即来个“变身”,只能挂断电话,后又发短信婉转拒绝。
说来好笑,因为这奇妙玄幻的“变身”会让他从一米八·九、八十公斤的男人立时变为一米六九、体重不过百斤的女性,他每回变身都很谨慎——上个月三十号的情况特殊,那个月公务太多,他一下班回家就变身,可时间也凑不够。雪上加霜的是,那场商业会议没法推脱,他只能掐着时间来开会。
好在最后没有让沈秘和商业伙伴见到“朝倦”穿着“严永妄”西装的一幕,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短短十多分钟,一个大男人的衣服就全到一位女士身上。
严永妄的日常生活十分繁忙,他是公司总裁,每天早上起来必须在吃早餐的途中看国际新闻、国内新闻,再关注当日外汇、股市走向,到公司后还要约谈客户、和商业伙伴进行人情往来。
几乎就没有闲暇的时刻,他的秘书沈河也同样如此,一天二十四小时轮轴转,跟着他的节奏来。
时间过得很快,沈河上周定好去安城的机票就在凌晨。
晚九点。
严永妄坐在车上,用指捏了捏鼻骨,他疲倦了半刻,又神采奕奕起来:“下午的文件带着了吗?”
他准备趁着坐车到机场的功夫,再解决点公事。
沈河就坐在他的另一侧,彬彬有礼道:“没有了。”
严永妄迷惑:“下午才刚送到我桌面上,我都还没过目,就解决了吗?”
沈河看向他,他沉默片刻,说道:“老板,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还好,没什么大问题——”沈河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赞同,严永妄与他僵持两秒,无奈地松懈肩头,沉声叹息:“你帮我看过了对吗?”
司机在前头开车,中间升起隔板,听不到后座两人的对话。
沈河道:“是的,帮您看过了。”
他语气不急不缓:“晚上飞机十一点起飞,凌晨一点落地,到宾馆要半个小时。”
“明天的行程我也已经安排好了。”
“从现在到明天,都没有需要您处理的公事。”
“您可以先休息一会,”犹豫半刻,沈河还是把下半句显得过分亲近的话吐出,“夫人和先生也不会愿意见到你这幅样子去见他们。”
严永妄沉默地看向车窗外,深夜的城市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他平静地道:“好。”
沈河忧虑地看他,严永妄冲他笑了一瞬,极快收敛。
他低声说:“那我先休息,等到机场再喊我。”
他入睡得极快,睡熟后,眉头也是轻轻皱着的。沈河不带感情色彩地看去,也不能不感叹他惊人的英俊:眉睫乌黑浓密,眼窝深,鼻骨高,骨相绝佳。闭上眼后,那种漂亮而阴郁的气质稍褪,但轮廓还是冷硬,像是一个精心雕琢的雕塑。
年轻的总裁闭目,车平稳开驶,直到快到机场,他才睁开眼——睁开眼,瞳孔里也全无刚醒的人会有的惺忪,只有一片清醒。
沈河不由怀疑道:“老板你刚才睡了吗?”
对着这个为严家服务了十五年的秘书,严总裁的脾气总是很好,他点了点头,“我休息得很好。”
“走吧。”没让沈秘一人拉行李,他率先从车后箱取出行李箱,大步流星往安检处走去。
沈河赶紧跟上。
首都深夜的机场人流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他们的身影在一众人中极为显眼:英俊高大的冷面美男,矮他半头的清俊帅哥并肩走着,似乎还在低声说什么。
直到两道身影进入VIP候机厅,路人的目光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来。
有人认出了刚才两人中个子最高的那个:“那是严永妄,我老公啊!”
“什么就你老公了?”
“诶呀,就是严氏集团的总裁!又帅又多金的那个!”
对方才那两人的八卦点燃了首都深夜平静的机场,有人拍下两人的背影,发在微博上:“惊!今天看到严总裁和一个帅哥一起候机!”
本是没多少粉丝量的微博账号瞬间炸了,不少路人在这条微博下留言。
「好帅,他怎么这么帅啊!」
「只是一个背影就够我舔三千遍!」
「谁偷拍了我和我老公?[发怒]」
……
一众评论下,有人眼尖,凭借一个背影就看出了严永妄身边帅哥是谁:「旁边的帅哥我认识,几年前老公他爸妈身边的秘书就是他!」
同时发出几年前新闻上,严蚩与妻子在某商场开业剪彩礼出现的照片。
沈河就站在两人不远处。
评论里除了花式彩虹屁、忙着认老公抢老公的,有人开始讨论起严永妄身边的人是不是都颜值这样高:
「帅哥长得真不错,不过我就一个问题,听说严永妄的秘书们颜值都堪比明星是的嘛?」
「楼上,真料给你爆一个,严氏总部秘书部总秘一人就把秘书部的颜值提升一个level。」
「哦忘记说了,这张背景图里的帅哥就是总秘。[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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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城郊公墓。
迈巴赫平稳驶进道路,天空开始下微雨,沈河先下车,开门打伞。
两个大男人没法撑一把伞,两人各自撑着一把黑伞,往严蚩夫妇的墓走去。
迈巴赫停在路边,公墓在几百米处,步行过去需要几分钟。
严永妄面无表情,一身漆黑,皮鞋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们一路无言走到墓前,墓碑上写着父母的姓氏,从下车时绷着的那一口气在此刻放松,严永妄觉得眼眶微微发热。
他在雨中低头,在墓前放下百合。
沈河道:“老板,我先去车上拿东西。”他像是才想起似的,抱歉地笑了下,往车的方向走去,体贴地留下他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严永妄看他,沈河很快走了。
“爸、妈……”严永妄低声喊道,他说完这两个字后,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慢慢蹲在墓碑前,摩挲上边夫妻俩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英俊多情,眼中含笑;女人明眸善睐,笑靥如花。
都是笑起来又漂亮又迷人的俊男靓女。
他自顾自嘀咕:“也不知道你们俩这么爱笑的人,怎么就生出我这个笑起来完全不能看的儿子。”
每年的这个时候,严永妄总要在墓前待上许久。几年来回回如此——沈河每回都陪他来。他在车门旁靠着,打着伞,车内司机问他要不要抽烟,他淡淡拒绝,看向几百米外的那一截身影。
黑色上衣衬得男人有几分消瘦,他打着伞,起初是站着的,后来又蹲下了,但身高拔尖,蹲下也不至于像个小蘑菇。最后不知怎的,没多做犹豫,他又把外套脱了下来,垫在地上,直接盘腿坐着,顶了个伞,这回彻底像个蘑菇了。
然后,他就靠着墓碑,背对着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雨渐渐下大了。
司机问:“老板他还在墓前呢?”
“雨下这么大了,沈秘书你要不要过去喊一下?”
沈河摇了摇头,冲他说:“不用,老板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行吧,那你也先进来坐会?”
沈河盯着伞外的雨帘,等了会,才回应道:“也不用,我现在过去一趟。”
司机:“?”
他没懂这意思,就见沈河往墓的方向走去——也没喊老板赶紧回车上,而是和老板一块蹲那了。
严永妄抬头就看见沈河,伞沿滴落了一串的水珠,他倦倦地瞥了他一眼,脸颊又靠在墓碑上。
沈河也不和他说话,只轻声细语:“先生、夫人,少爷他最近过得挺好。”
在外人面前,沈河从来只喊他“老板”。“少爷”这个极具记忆点的称呼,他已经很少听到了。
让他想起从前,在严蚩、施献缘面前,沈河喊他“少爷”的时候。
“最近的体检报告指标都很正常,每年我也给他安排了旅游地点,硬逼着他去旅游散心了。”
“哦,对了,”沈河对上严永妄的眼,看出小少爷眼中的郁郁,展颜笑了,“少爷他已经二十六岁了。”
“和我一样,还没有交女朋友。”
严永妄:“……”
沉默两秒,实在有点忍不住,“沈河。”
“嗯?”
“能不能闭嘴?”
沈河做了个拉链封口的手势,笑眯眯地伸手递过来一张纸巾,没两秒钟就张口道:“擦擦脸,脸上都是水呢。”
他没有戳破面前这个冷酷总裁脸上的水究竟是含盐分居多,还是真就是撑伞没撑好漏进来的水。
只说了一句:“雨下得真大,对不对?”
严永妄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他漠然道:“确实,雨真大。”
起身,把外套留给沈河,严永妄声色低沉,冷淡说:“地儿留给你,允许你坐一会还给我。”
转身要走,走以前还是觉得要叮嘱两句,严永妄回身,双眼盯着沈河,警告道:“不许在他们面前说我——”
“坏话,我知道呢,少爷。”沈河笑弯眼,他没辜负严永妄的好意,顺势坐在了他的外套上,一样盘腿的姿势,准备和严蚩、施献缘唠唠嗑,说说今年的事。
严永妄狐疑地看他两秒,最终败在沈河的纯良眼神下。
十多年来沈河就靠着张和刚进社会的大学生似的纯真脸蛋、温柔妥帖的行事作风赢得严蚩和施献缘的信赖,公司大小事务他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在他十一二岁刚上初中时,连严永妄上学放学都是他接送的,家里的亲友都知道他是夫妻俩最信任的属下,施献缘更是和他认了干亲,让他喊她做姐姐。
按道理照辈分他应该叫他“舅舅”,不过沈河也只大了他九岁,从小到大他都是连名带姓的喊,等大了他妈和他认了干亲,他也实在喊不出舅舅俩字。
好在两人都不是计较这些的,沈河在外人面前永远叫他“老板”,他便也公事公办地喊他姓名。
只有在严蚩夫妇的墓前,沈河才会喊他“少爷”。
雨越下越大,沈河见严永妄往车的方向行去,他动了动伞柄,将自己笼罩在这一方无雨之地,在墓前低声道:“夫人、先生,少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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