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冷风股股吹过,连着新生的野草在他的脚底发出猛烈地冲撞,似带着警告的言语,让唐轩踏进家门的脚步,向后缩了刹那。
疾风在今夜,显得格外阴郁激烈。
刚从热岛回来的唐轩有些不适应,不禁打了个颤,裹紧了身上的单衣,将行李潦草地放在屋内里,走进顾云逸的玉雕室。
他照往常的规矩,打开了顾云逸近一个月的图纸,坐在顾云逸的位置上,借着不明不昏的灯光,看着图纸上精妙的设计,不忘点评两句,“别人刻玉器,七分美观,三分偷懒。只有师傅,再难再累、废的料子再多,也要做到完美。”
他将图纸看完,视线转到桌角的方盒上,嘀咕一句,“这是师傅最新的作品吧。”
于是,他将方盒打开,刚想学习观摩着顾云逸的手工,把玉杯从盒子里拿出,就察觉一阵凉风从地下廊道吹过,刮进自己的脖间,让他无缘由地心底升起恶寒。
一个人从昏暗的廊道中一步一沉地走来,手里的手电筒散出刺眼的光。
是谁这么晚了会来这儿?顾白还是师傅?
脚步声的渐近,他的心越沉。
“师傅。”唐轩松下心房,神情带着点些兴奋地唤向顾云逸。
“你来干什么?”顾云逸脚步一顿,站在了唐轩的面前,眼中泛着幽绿的光,紧紧凝着唐轩手上的玉石。
唐轩心底渐起疑惑,并没多想,琢磨了一下措辞,乖巧地说:“我想连夜练练手,明天好找师傅请教。”
此言一出,顾云逸眼底的杀气才少了三分,把唐轩手里的玉石抢过,声音有些强硬,“远程旅行辛苦了,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唐轩感受着刚才玉石在手中的触感,刺手的玉石细碎还扎在皮肉里,皱眉问:“师傅,这个玉杯……”
顾云逸自顾自地把玉石收尽方盒,抢过他的话,“这是人家客户的订单,我明早要给他送过去。”
唐轩点点头,微微背过手去,指尖轻轻掐进肉里,靠着皮表深处传来的痛感,强装出镇定与自然,笑着说:“师傅的玉杯做的真好,特别是碾磨的时候,红胶的技术如果稍微运用不好,做出来的光泽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剔透了。”
顾云逸背对着他,轻声“嗯”了一声,转身后,视线紧紧盯着他,长久不出声。
“那我先去睡了,长途旅行太辛苦了。师傅也早点休息。”唐轩手撑在下巴上打了个哈欠,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感觉自己背后有视线紧盯着,等他走出玉雕室的廊道,后脊梁骨已经湿透。
等经过一条幽暗的廊道,来到庭院,唐轩确定自己离开了顾云逸的视线与掌控,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纪霄,去找纪霄!
唐轩从顾白的短信中,听说过不少纪霄的事情——此人的灵力深不可测,且人品可靠,值得信赖。
他是唐轩今夜唯一的希望,顾白灵力低微,真遇上事,不过就是个孩子,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除了平添的慌乱,根本没有益处。
至于顾瑶,从特别能力部赶来,怎么也要明早。
顾云逸一直呆在玉雕室不出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唐轩也实在按耐不住此刻忧惧满布的心。
要是在今夜,顾白发生什么事……
想罢,他快步走上二楼阁楼,敲响了纪霄的门,“纪霄哥,你还醒着吗?”
屋里的人低声应了门。
唐轩进门便看见纪霄站在窗前,盯着庭院中玉雕室的入口处,见顾云逸久久未从那里出来,纪霄眼底的冷意昭然一片。
他思考须臾,担忧道:“纪霄哥也觉得师父有什么不对吗?今天的师傅,好像换了一个人。”
纪霄将窗帘一角掀开,视线更加开阔些,神情不算意外,“你是唐轩?你刚刚和顾云逸在里面说了什么?”
他自从顾云逸出了自己的房门,便已经察觉到顾云逸神态语言有些不对,但顾云逸的气息就在他身上,让他不禁迟疑,直到刚才看见顾云逸身体如牵线木偶般地走到庭院,进入玉雕室,他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我是。”唐轩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一双稚气未脱的眼中透着明朗与诚恳:
“我今夜回顾家,像往常一样进入玉雕室学习,但师傅表现得一反往常的不耐烦。我故意问了他一个玉雕入门级的问题,错漏明显却愚蠢,可他回答我的却是肯定的答案。琢磨玉器的用具,是紫胶,不是红胶。而且那盏玉杯根本没有经过打磨,我拿着它的时候,明显感到了参差不齐的褶皱感。师傅不会允许自己的作品没有完成,就放入方盒的。顾家的规矩是每一个顾家的学徒,只有做出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才能放进盒子里。”
纪霄听罢,“倏”地将窗帘一拉,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嘱咐道:“你趁顾云逸不注意,将这符咒贴在他当下最在意的东西上。”
“最在意的东西?”唐轩跟着纪霄下楼,尽量压低声音问向纪霄。
纪霄轻轻点了个头,声色沉冷地解释,“顾云逸中的是异时空的独门秘术,傀儡术。他被什么东西操纵了,失去了心智,顾云逸和下咒的人必定是用什么东西维持着联络,这张符咒能够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络。”
唐轩害怕得手心已经冒汗,但表现得还算镇定,跟在纪霄身后,不慌不忙地再度进入玉雕室的廊道。
纪霄没有开手电筒,凭着夜视能力,悄声进入玉雕室,在半开的门前,看见顾云逸如获至宝地将那块从玉雕市场购得的玉石护在怀里,神色痴颠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的,那块龙佩,我也要得到。要得到龙佩,龙佩。”
他听罢,心中大致了然了顾云逸为何今晚会勾.引自己,掐指测算顾云逸的命格,嘴里低声念着,“卒未归时,五行属水,颜色黑色,方位北方,临玄武,凡谋事主二、八、十。”
直到他的拇指停在中指的下节,名叫“空亡”,眼底陡然一沉,当机立断,“联系物是顾云逸手中的玉器。我控制住顾云逸,你趁机将符咒贴在上面。”
唐轩郑重点头,就见纪霄拿出三清铃,单手持柄,激烈地摇动着它,声音由小转大,片刻已是一阵轰响。
几乎是听到三清铃响的同时,原本麻木不仁的顾云逸忽而有了情绪,痛苦地瘫坐在地上,看到纪霄的那一刻,急忙爬了几步在他脚下,“救,救我。”
纪霄手里的铃铛摇得更加激烈,几乎要把顾云逸的三魂七魄镇散,见他在地上蜷曲着挣扎时,心猛的被揪起,恨不得躺在地上的人是他。
“唐轩!快!”纪霄蹲在地上,极力掰开顾云逸的手,将他手里的玉杯夺过,交给不远处等待时机的唐轩。
唐轩与纪霄配合默契,接过玉杯,不做犹豫地将符咒贴在玉杯身上,并将它抱得离顾云逸尽可能远。
符咒在玉器上散出金光,连带出一股囷囷环绕在半空的黑烟,聚在顾云逸的头顶上空,声音宛如野兽长大了嘴巴,露出獠牙时的嘶吼声一般可惧。
纪霄嘴里念着破地狱咒,不知何地变出一个酒葫芦,动作敏捷迅速地揭开瓶口,只见咒语过半,那团黑色的烟全部被酒葫芦吸进瓶身。
瓶身不受外力控制地摇晃了两下,最后化作悄无声息的水波。
顾云逸面色的疼痛与挣扎悉数缓和,神色疲乏不堪,极力睁开眼睛,入眼便看见一张标志地俊脸,带着担忧地望向自己。
他借着纪霄的力量,起身做回玉雕室的椅子上,看着满地的玉石碎片,恍惚回忆起,“我从五六点之后,就没有了记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纪霄见他再无大碍,毫不犹豫地说:“嗯,你刚才勾.引我未果,把我拖到这儿来想生米煮成熟饭,好在这位小兄弟帮忙,不然我就糟蹋在你手里了。”
顾云逸头疼欲裂,再听纪霄一番发言,恨得青筋直跳,刚想开口骂他,记忆深处竟然回忆起些自己穿着V领上衣,坐在他床前的画面,不由瞪大了眼,看看纪霄委屈的神色,再想想那副画面,一时不想再做人了!
唐轩似乎知道不得了的事,急忙走出玉雕室,美其名曰,“天黑了,该睡了。”
两个人无言相顾了许久,直到纪霄再次发言,“你再怎么急,也要等我成年啊。禽兽哥哥。”
顾云逸憋了半天,直到面色涨红,也说不出一句驳斥,毕竟脑海中的画面愈渐清晰,认栽地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纪霄扶着顾云逸出了玉雕室的门,等将他送回房间,语气严肃地说:“哥哥,你是成年人,有需求很正常。憋着对身体不好,我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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