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逸在他肩上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俯着头才看清那人来的地方拖了一地长长的血渍,就连大腿现在还在流血;虽被一身到脚的袍子挡住,看不出伤口在哪里,但地上的血量足以证明,他的伤势不清。
还有他口中的杜斯,应该也性命垂危。
由不得顾云逸细想,他已被那人带进窄巷里的一间地下仓库里。
一股陈腐、阴冷、酸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顾云逸不由打了个冷颤,汗毛根根竖起。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努力平静慌乱的心情,寻找着四周有没有可以助他逃生的工具与通道。
直到他感受到自己的眉心渐渐灼热,视线上挑,捕捉到有一圈光,隐隐闪烁在原本纪霄对自己下咒术的地方。
纪霄?是他来了吗?
他再怎么厉害,现在应该人还在百里之外的养殖场呢。
这个符咒到底能派什么用处?
顾云逸思绪更加凌乱,直到被那人狠砸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腰椎传来一阵酸痛,才抽回心思,关注到眼前的两个人。
他借着幽暗的灯光才勉强看清绑架自己的那人,确实长了一对竖立不曲的狼耳朵,面容被一片血污挡住,但能从圆平的下颚与明亮的眼瞳中分辨出年龄应该还是个少年。
他的怀里,靠着另一个男人,黑色的衣袍将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映衬得更加苍白,他的银灰色长发到锁骨的位置,挡住半张惨白如纸的脸,颇有些病态的娇弱。
但他外露的一对尖锐的獠牙和血色的瞳孔,无一不透露出他危险的身份。
顾云逸皱眉看着眼前两人,心中疑思满布,吸血鬼和狼人,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两个人,是怎么来到这里,还带着一身伤?
“韩顿,这个人与我们身在不同的时空,各个时空曾定下契约,互不打扰。我作为吸血鬼族的亲王,不能破坏协定。”杜斯伸出一双正在滴血的手,将他的长发拨开,拼力站直,双目望向顾云逸时,眼神隐隐带着嗜血的贪欲,更多的是却是歉意。
杜斯的话刚刚说完,气息便变得更加孱弱,急得身边的韩顿连连跺脚,眼眶中两行水珠汲汲而落,哑着嗓子呜咽,“不行!你答应我的,会陪我一辈子的!你必须吸他的血,不然你会死的啊!那些人很快就追过来了,他们要是把你送回去,你要我怎么办啊!”
顾云逸听出二人关系亲密,多半是情侣,而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韩顿,竟然现在哭得泣不成声,一时在原地惊了片刻。
他眉心的符印已经疼到发烫,应该是纪霄在赶来的路上。
但无论纪霄能不能及时到达,他都必须找个方法脱身。
这时,韩顿似乎哭得筋疲力尽,难以控制情绪,又见杜斯身上的血液有干涸凝固之意,面色已没有半点生气,情绪迅速失控,一把甩开杜斯安慰自己的怀抱,用一对森然的朗目盯着顾云逸,“既然你不吸,那我替你杀了他。你再吸,你的罪过就小了。”
他立刻拎起顾云逸的衣领,将顾云逸抵在石柱上,双腿悬空,只靠衣服摩擦着脖颈,不让自己因重力下落。
顾云逸只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快到几乎要到嗓子眼,正当他想要使用自己戒指上的保护盾救自己一命时,却听到身后的杜斯豁然开口,“我吸!韩顿,我吸。你冷静,深呼吸。”
顾云逸借着韩顿犹豫的空档,偷偷将手边的戒指的符温转到自己的掌心,回忆起纪霄前几日教自己的道教咒术,几不可闻地念:“道随声感应,无处不在能驱除邪祟,而弘护正道,卫护修道之士能身心安泰,不受鬼魅侵扰。”
语罢,戒指瞬间在顾云逸的掌心逸出一道金光,逐渐扩大成一张金黄色的无形盾牌,火焰窜进顾云逸胸前韩顿的手上,灼烈的高温使韩顿被迫退后,本挡在了盾牌的外面。而顾云逸自己的身体也因为没有韩顿的外力,而滑落到了地面上。
他机敏地站起身,由于保护盾只在前方有效,所以时刻注意着韩顿的动作,不让他攻击到自己后侧。
韩顿似乎被顾云逸的防守激恼,鼻息更重,俯低身子,双手与双腿平行,将后半身微微蹲下,做出狼觅食时的动作。
这一刻,顾云逸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人还是狼。
他只清楚,自己的反应与灵敏度怎么也比不过一只野兽!
“砰。”的一声。
正当顾云逸精神高度集中,双目都定在韩顿身上的时候,一旁几乎病骨支离的杜斯突然出手,眨眼间便冲到了顾云逸面前,挡住韩顿的进攻,索性将顾云逸的盾牌撕碎,语气低迷,“等会儿我会咬你一口,你赶紧离开这里。他要是变成狼形,事情就再控制不住了。”
顾云逸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一双冰凉的手已经触在自己的脖颈上,杜斯的头慢慢俯低,獠牙贴已离自己的皮肤愈来愈近,带着些尖锐的刺痛感。
他曾经看过吸血鬼的传说,听闻每一个吸血鬼吸食人类血液时,大多都会失去神志,直到将人类最后一滴血液吸干,才算满意,鲜少有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但眼下,自己的盾牌被毁,四顾无人,除了相信杜斯之外,再无他法。
他感受到后颈慢慢有东西刺进他的皮肤,那种痛楚直达他的脊椎骨,仿佛有一条筋脉被生生扯断一样。
而杜斯的双手开始发着颤,在推开顾云逸和吸食他之间犹豫不决。
就在他快要因为失血过度,体力不堪倒地时,顾云逸和杜斯的身上各出现了一个复杂而神秘的法阵,和之前顾云逸看见纪霄施展的几近相同,只不过是眼前的道文有所变化。
那几行道文,正是纪霄在顾云逸眉心施下的咒术!
法阵由亮转暗,最终光圈扩散到整个地下室,复又消散,顾云逸和杜斯的眉心都出现了一个玄奥的符号,钻进他们皮肉里,又消失不见了了!
顾云逸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多了一点杜斯的记忆,仿佛与他达成了某些联系。
而就在那一刻,杜斯身上的伤痕全部恢复,血液又倒流进顾云逸的身体里。
二人恍然明白了什么,异口同声地说:“我与你,签订了契约?!”
韩顿看着杜斯俊美的脸上多出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印记,也明白了顾云逸如今是杜斯的主人,乌瞳被一片猩红色覆盖,连眼白都掺满了血丝,身上的每一根筋脉都在隐隐鼓动着,肌肉涨得更大,露出下排獠牙,勾出一抹危险的形状,“我他妈杀了你!”
他鼻息喷出一尾白汽,全然变成了狼形,不顾杜斯的阻挠,一把扑向顾云逸,张开獠牙,粘腻的口水已经滴在顾云逸的左肩。
顾云逸根本无力阻挡,此刻的韩顿少说也有三百斤重,他连挣脱也无能。
纪霄,你在哪里?
顾云逸紧闭起双目,脑袋中只想到这一句话,只等韩顿一口将自己的脑袋咬掉,肢体分离。
就在这时,闭塞的地下室中传出一阵涌动的风声,一把桃木剑带动着四周的气流,悬在空中,离弦之速冲来。
它稳稳当当地抵在韩顿的下牙上,将韩顿的狼头逼得抬上三分。
韩顿与桃木剑僵持不下,忽而桃木剑中剑气鸣动,发力将韩顿整个狼身抬起。
韩顿后背着地,四肢一蹬,重新起身,发出怒极的嘶吼声。
顾云逸见机起身,躲在桃木剑的身后,视线不断望着地下室的入口处。
他来了!
纪霄脚步凌空,身上的T恤被风割破,零碎不堪,皮肉处多了一道犹如皮鞭抽过的印记。
顾云逸清晰的知道,要从养殖场赶到这里,御风而行的速度得有多快,就连无形的风都是利鞭,抽在皮肤上得多痛。
他的眼神满心疼看向纪霄时,心底的恐惧悉数变为安全感。
纪霄挡在顾云逸身前,发动星珠熠耀罡,布时念咒,“玉清敕素,大梵分灵。元罡流演,星珠冠周。急急如律令敕!”
他的脚法只有三步,落点行成一个正三角,却将韩顿围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形成一个囚笼。
等咒术念完,韩顿的理智似乎慢慢找回,獠牙退回牙龈,满身的皮毛也渐渐褪去,变回刚才的形态。
纪霄双手合十,左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指向韩顿,用力地在空气中一点,一束金光打在它的身上,让杜斯和顾云逸的心都不由提起。
“不要杀了他!”
顾云逸未来得及在纪霄发咒之前阻止,只能静静看着金光散去,韩顿昏迷倒地。
纪霄长舒了口气,回头看向顾云逸,见他毫发无伤,才收起一脸的肃然冷冽,耸肩道:“他没事,刚才发动的是气禁术,让他昏迷一会儿而已。”
顾云逸回头看了眼韩顿,见他确实没事,视线重回纪霄身上,手触上纪霄的伤口,语气带着些自责,“早知道就不让你去养殖场了。”
纪霄微微扬起下额,看向顾云逸的脸上,多了些对他恩将仇报行为的埋冤,“哥哥,好在我给你下了保护咒,关键时候救下你的命。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那些阿姨看我长得好,对我上下齐手,就差认我当儿子了!要不是二姨奶奶说我们有那层关系,我差点就回不来了,你要是吃醋,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
“我们没有任何一层关系!”,顾云逸嘴角一扯,觉得纪霄没心没肺,露出点吃醋的假笑来,两指捻起纪霄破碎的外衣,镇定点头:“你衣服都破了,是时候换一件了。我觉得啊,你这次受伤主要怪衣服面料太薄,换件大衣,最好是动物皮的,别说御风回来,御火回来你都行。纪霄,你还会不会变成熊猫,现在买卖动物皮毛犯法,也不道德。我扒你的皮,再给你做一身外衣,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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