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胃里反射性泛起酸水,偏头想呕吐。
他身子立刻被抬高,倚在层层软枕上靠在床头。
鸿曜力道适中地掐着他穴位,有力手顺着他胸腹。
“呼气吸气对,好样,先生真棒”
谢怀安嘴唇再度染上浅紫,无力地开合。
他难耐地在枕上蹭动着,发出细细呜咽声,手指蜷缩,脚尖也缩起来,似乎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但他身体却一动不动,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只能安静躺在床上。
鸿曜眼神阴沉得可怕。
鸿曜看到谢怀安反应瞬间想到了谢怀安拿血石时候
唇角滑下血线,甚至手都在轻颤,脊背依然是挺直。
他小夫子平日里软得像个糖团子,遇见危机时意志又坚韧得像战士。
那个怪物对他做了什么捆缚了他而他为了拖延时间,不挣扎不蜷缩,忍着疼在云淡风轻地说话
还是说全身都被束缚住,根本动不了了
鸿曜紧盯着谢怀安反应,一手扣住他手腕,不断输着真气。
“先生跟着热流呼吸,我知道你能听见”
鸿曜空出手继续缠绕锁链。
这是一道粗细适中金锁链,除了叫人难以移动、肌肤碰到地方感到发凉以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鸿曜和谢怀安重逢后就着手让人打造东西,没想到真用上了。
谢怀安眉头紧锁,四肢痉挛般小幅度地摆动,哀求般发出细弱唤声“不不”
谢怀安感到束缚在加剧。
不光是脚。他双手、胸腹、大腿所有地方都缠上了链子,像缓慢延展藤蔓。
谢怀安回到了血色中。
浓郁、令人想要呕吐血色。
天师体内翻涌躯体,恐怖头颅就像谢怀安幼年时噩梦,真实地在他眼前重现。
谢怀安记得长满不可名状之物血藤蔓禁锢着他,好像要与他融为一体。
他记得令人毛骨悚然骨头断裂声,和神经被刺穿般剧痛。
白光治愈着他、暖流温暖着他,但他太累了,想起无数交错透明管道、心电监护仪、动弹不得甚至没有知觉身体。
他呼唤声没有起任何作用。
微凉锁链依旧在缠绕着他躯体,梦中藤蔓紧跟着不断束缚。
谢怀安双眼紧闭,眼角湿了却没流下眼泪,额头、后背渗出大量汗水,打湿了被褥。
他干裂、血色褪尽唇开合着“不”
谢怀安四肢开始抑制不住地摆动。他难以呼吸,颤动着手想去攥自己心口,却动弹不得。
恐惧在“藤蔓”缠绕在脖颈刹那达到巅峰
“呃。”
谢怀安呜咽着咬紧牙关,想忍过即将到来剧痛
“先生,快松一点,你咬得我好疼啊。”
有谁在他耳边轻柔说话,有什么东西抵在他唇齿间。
有源源不断热流缠绕在他心脉,为他缓解心悸和窒息痛苦。
这是谁,这是什么
谢怀安呼吸回来了,胸膛急促起伏。
那个声音还在响着“对,放松点,我换一只手。”
谢怀安唇舌间似乎尝到一丝血腥味,然后马上就没了,有个新东西探入他口中,抵在他牙齿下。
“可以咬。洗过手,干净。”那个人继续说。
锁链还在响着,热流涌动着,不断将谢怀安意识拉到现实之中。
谢怀安张着嘴,轻轻喘着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直伴在他身边声音又出现了
“小先生,别发呆了,你动一动手不动话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
捆着呢,一动就被绞碎了,怎么动
谢怀安恐慌起来。
但是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柔滑、冰冷、危险他好像被吓唬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不会受到伤害。
谢怀安屏住呼吸,浑身都绷得快发颤,一点点抬起了手。
不痛,他能动。
他是自由
一只温热有力手抓住了他。
有人跪伏在床上,像一只黑色大猫。凑近他,温热呼吸贴着他,阴郁地笑着。逗着他,亲着他,装作可怜兮兮地样子。
那人笑道“不疼吧,抱抱我。”
谢怀安眼角湿润了,紧闭着双眼滑下两行泪。泪珠飞快划过脸颊,隐没在鬓角。
“再多哭一点,小先生。朕帮你清理干净。”
黑色大猫调笑道,伸出舌尖吮吸,湿润地亲吻过他眼泪。
谢怀安吸了吸鼻子,发出低微啜泣声。
他不睁眼,但是眼泪越多越多。
鸿曜耐心地亲着,直到谢怀安自己偏过头。
“不不要了。”谢怀安软声道。
“不要什么了”
“有没有纸。”
鸿曜高高悬着心,终于坠回了原地。
这是谢怀安这些天和他说第一句正常话。
“哭花脸小先生。你是要金纸、银纸,还是要我袖子”
谢怀安破涕为笑,嘟哝了一声“什么嘛,大景也有这个手帕,一张手帕,谢谢。”
鸿曜垂下眼帘,拿来早已准备好手帕,仔细地替谢怀安擦脸,心里过了一遍谢怀安话。
大景也有这个大景才没有这个。
“你是要金斧头、银斧头,还是这个最简单木斧头。”这是小夫子在废弃马厩里给他讲故事。
大景启蒙读物是天圣真经,从没有这些小故事。他听得新奇,牢牢记在心里。
小夫子这话说,就像他已经记起了一些什么,记得世界里有这个小故事,却没有废弃马厩往事。
鸿曜帮谢怀安擦干净脸,捏了一把谢怀安鼻尖,晃了晃金链。
“先生,你享受了半天,知道我是谁吗”
谢怀安打了个哆嗦,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谢怀安眼皮颤动着,不再是沉浸在梦魇中出不来模样,更像回过神了认为自己做了糗事,开始逃避害羞。
他带着病色却依旧美得让人心碎脸上,泛起一丝浅淡红。哭过眼角也带着粉色。
鸿曜亲了亲谢怀安眼角。
“我数三下,回答错误,我就将先生一直锁在这里。好,时间到。”
“等、咳咳咳”
谢怀安急着要开口,但他有几天没有认真说话,嗓子发哑,一急就岔了气,咳得心口发慌、胸闷气短。
谢怀安颤抖手往胸前摸去,攥住松松垮垮金链子。
鸿曜接过那只手。
熟悉热流又来了,在身体中涌动着,顺过前胸后背,顺过担忧与惊惶。
谢怀安这才意识到,真气被鸿曜控制地如臂指使,在他体内无比复杂神经、脏腑、血流中游走,不会让他感到痛苦,只有酸麻和舒服。
这是件费心费力、得不偿失事。好像鸿曜苦练了多年武功,不去自保、不去用来折磨人,专门等着当他按摩师一样。
谢怀安又想哭了。他闭着眼睛软软陷在枕头上,小声地指控道“陛下你根本就没数。”
“晚了,先生已经被朕锁起来了。”
鸿曜抱起谢怀安换了个姿势,充当人肉靠枕,在他耳边轻声问“疼吗”
谢怀安吸了一下鼻子,闷声说道“还好。”
“不是说现在,是说睡觉时候。先生梦见什么了”鸿曜问。
“还好。”
谢怀安艰难地说道。他一听到梦,心跳反射性地加速跳动,呼吸逐渐紊乱。
“先生梦见恶心事了。”
鸿曜没有留出让谢怀安思考时间,搂着谢怀安翻了个面,让谢怀安趴在自己身上,紧紧抱着他。
鸿曜缓缓说道“先生应当还梦见了一些奇怪事。”
“这些天先生不停在说不怕,不疼,为何不怕,为何不疼先生抗过了那般磨难,叫疼怎么了别说叫疼,大景人全都愿意为先生搏命不愿朕就定规矩,按着法条处理他们。”
“别,法条要认真订。我也没有那么”谢怀安不好意思地说。
“教导事留着力气之后说吧,朕会听。走正道做明君,是吧。”
鸿曜亲了亲谢怀安耳朵“为何一直说不疼朕小先生不是这种性子啊,以前发着低热,还要压在朕身上掉金豆子呢。”
谢怀安颤了一下。
鸿曜声音柔和又缓慢,叫着小先生时候格外温柔。
他心都被叫酥了、叫软了,好像泡在蜂蜜里。这就算了,鸿曜还要在他耳边吹气。
“别好痒陛下”谢怀安扭了扭。
“为什么呢”鸿曜固执地问道。
谢怀安趴着,迟钝地回想自己说过什么。
他一直在说不疼对啊为什么直接叫疼不就行了。
他从天下掉下来时候,还想过要好好叫一遍疼,骗个又长又舒服假期呢。
啊,是了。
变成植物人之后他就习惯了这么说,好像多说几遍双亲和兄长就能安心一点似。他梦到以前了
鸿曜搂着谢怀安,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莫名有一丝危险感觉
“先生这些天,梦里是过去,根本就没发现朕待在身边,对吗这些话就像是在对别人说。”
谢怀安吓得一激灵,小心再小心地颤了颤眼皮。
“不,不是”谢怀安想睁开眼,看着鸿曜转移话题。
谢怀安不想让鸿曜知道太多。
上辈子回忆已经过去,在心里留点美好念想就是,他想认真过新生活。
但是睁眼
谢怀安急促地呼吸着。
他一想睁眼,已经止住眼泪重新往外渗,胃里又开始涌动恶心欲呕感觉。
恐怖血色纠缠着他,好像烧过他眼睛,让他不敢睁开。
害怕一睁眼,又是千万个头颅还有残破肢体。
鸿曜将谢怀安搂得更紧,故意大声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了。梦中仙啊,先生是朕梦中仙,仙人却在梦着别人。”
说什么呢。谢怀安掉着眼泪,趴在鸿曜胸前拿他深色衣袍擦脸。
鸿曜动作做得太自然了,谢怀安又是个习惯被搂搂抱抱人。
擦着擦着谢怀安才反应过来这姿势太不对,心跳乱了一拍,慌忙地撑住床,想要挪远一点。
但是他浑身无力,刚撑起一个俯卧撑手臂就酸软脱了力,砸向鸿曜身上。
谢怀安吓得直接睁开了眼。
鸿曜撑住了他。
鸿曜仰面躺在漆黑缎面床上,墨色黑发散乱着,碧眼忧郁地望过来,唇角带笑。
鸿曜身边和手臂、包括他自己身上到处散落着金锁链,也不知怎么缠,将他们缠在一起。
“好看吗”鸿曜道。
谢怀安唇角动了动,想笑,瘪瘪嘴,又想哭。
“疼吗”鸿曜问。
谢怀安缓缓摇头。
鸿曜平和神色骤然消失了,唇角笑缓慢隐去,忧郁眼神逐渐变得阴郁,好像随时就会做出什么危险事。
危险但是又安全。
谢怀安咬着嘴唇,借着鸿曜力道坐直,而后虾米似蜷缩了起来,肩膀一颤一颤,浑身发抖。
大颗大颗水珠从谢怀安眼里坠落,打湿了他和鸿曜身体。
谢怀安紧紧闭着眼,捂住脸,嘴唇颤抖着无声叫了起来,好像能发泄禁锢在藤蔓中痛苦。
“疼吗”
鸿曜甩开床侧锁链,抱紧谢怀安,搂着人一起侧躺在绵软被褥里,双臂引导着,让蜷缩着不住哭泣心爱白鸟,找到温暖安全归巢。
“疼”谢怀安叫道,“疼,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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