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冲喜第33天

小说:冲喜[重生] 作者:绣生
    叶云亭望着李凤歧, 眼中情绪翻涌。有酸涩不平,有遗憾无奈,但更多的, 却是心疼。

    镇守边疆的永安王,守住一国安宁的北昭战神,却被那些人逼迫到那般境地, 他最后与韩蝉联手时,心里是不是也充斥着对自己的鄙夷

    叶云亭说不清楚。

    但他没有忽略, 接过解药的那一瞬间, 李凤歧眼中的不甘与屈辱。

    他本不该如此。

    梦中前世之事, 叫叶云亭心中情绪鼓涨, 他怔怔地瞧着李凤歧,眼中似有千言万语隐而未言。

    不是他不愿说,而是不能说。

    李凤歧被他这么看着,眼神便闪了闪。叶云亭自醒来后看他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 虽然不知缘由,但他可不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

    为将者, 要擅于审时度势。

    他眉尾扬了扬, 语气暧昧道“大公子这么看着我, 我可要误会了。难不成大公子梦里梦见了我”

    叶云亭眼睫颤了颤, 却没有撒谎,轻轻点了点头, 又“嗯”了一声。

    “”

    李凤歧本是随口调笑,自然不会真觉得叶云亭梦见他了。

    但叶云亭这一点头,却叫他愣了一瞬, 回过神来便喜上眉梢, 连声调都扬了起来, 带着愉悦的尾音“梦见我什么了”怎么还哭了呢

    李凤歧心想,我可舍不得叫他哭。

    但转而又想起他刚醒时睫羽挂泪的模样,又觉得合适的时候哭一哭也是可以的。

    叶云亭不知他心中所想,含糊唔了一声,说记不清了。

    实则脑中还盘算着梦中所见之事。

    梦中所见,有两点叫他十分在意。

    一是朱烈所说,临阵倒戈与赵炎一同围杀玄甲军的杨不韪。杨不韪这个名字他未曾听说过,但赵炎他却知道,正是李踪派去北疆都督府,假传消息挑拨朱闻等人起兵的监军,这一世李凤歧的密信及时传到朱闻手中,监军赵炎已经被斩了头,送到李踪面前。

    那便只剩下一个杨不韪,听朱烈语气,杨不韪应当是李凤歧的心腹之一,他临阵倒戈,朱烈才如此措手不及。

    二来则是沈家。姓沈的氏族太多,但能调动加黎州的兵马,又与老王妃有关系的沈家,便只有一个。

    老王妃沈晚玉的母族。

    沈家家主沈重予,是涅阳都督府的大都督,涅阳下头辖着黔中与加黎州。但这些年来,沈家因后继无人,又疲于养兵练兵,涅阳军力大不如前。兼之涅阳既不近京畿,也不邻边关,地位十分尴尬。这些年沈家其实是在走下坡路的。这一代的家主又是老王妃子侄辈,出卖老王妃取得李踪信任,也不足为奇。

    好在这一世李凤歧提前派人去将老王妃接回了京中,老王妃未向沈家求助,才得以避过这一劫。

    想到棺中老王妃支零破碎的遗体,叶云亭只觉得一阵后怕,他又看了李凤歧一眼,抿了抿唇,想着该寻个合适的时机,提醒李凤歧。

    李凤歧被他看得心旌神摇,他总感觉叶云亭今日看他,眼里含着脉脉情愫。

    他在心里咂摸了一下,心道难道叶云亭终于开了窍,也看上他了却不好意思说

    思及此,再想到今日要去办的事,他脸上笑容愈盛,将季廉准备的衣服的接过来递给他“今日还有事要办,大公子先更衣吧。”

    叶云亭只得收起思绪,先洗漱更衣。

    待收拾妥当,两人用过早膳,李凤歧便叫人备了马车准备出门。

    到了马车上,叶云亭又忍不住问“王爷到底要去办何事”看他神色轻松的模样,也不像是办什么正经事。

    “到了便知。”

    李凤歧却不肯说,只叫车夫往昭和正街行去。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正街上,李凤歧又催叶云亭下车。叶云亭满头雾水地随着他到了街上,却见长街两侧小贩云集,行人熙熙攘攘,一副热闹市井景象。

    叶云亭少有在外头闲逛的时候,从前在国公府时,是被拘着不许出门,外头景象多靠季廉说与他听,偶尔出门,也只能匆匆一瞥。后来到了王府,也是不能出府,唯一一回走过昭和正街,也是为了做戏。直到后来形势扭转,他终于得了自由,但许是被拘得久了,他竟然也没想起要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如今看着眼前热闹景象,不由怔然。

    随即又有些疑惑“今日怎么如此热闹”

    “再过三日,便是重阳。”李凤歧见他神情,便知道他果然不记得。

    “重阳当日需祭祖,怕是没空闲出门游玩,便挑了今日。”李凤歧望着他道“大公子应该还未见过重阳时,上京城里的热闹景象吧”

    上京是北昭最为繁华之地,过节时自然热闹非凡。

    重阳之日,宫中以及高门贵族都要祭祖拜告天地,但市井百姓却没有这么多讲究,重阳未至,他们便已经做起了重阳糕,菊花酒。稚童们举着各式各样的纸鸢奔跑玩耍,早早就已经热闹欢喜了起来。

    叶云亭确实没见过如此景象,他眉眼弯弯,眼底盛满了喜悦“我从前吃过奶娘给我做的重阳糕。听说最好还要配上菊花酒”只是那时他年纪小,奶娘自然不会给他喝菊花酒。

    李凤歧与他并排而行,给他讲解重阳日的习俗“除了重阳糕菊花酒,还有佩茱萸簪菊花,放纸鸢,登高辞青”

    他每说过一样,便会寻一处摊位指给叶云亭看。

    因着这些习俗,每年都会有许多小贩在街上卖自家做的重阳糕菊花酒,还有手艺人扎得各式纸鸢,偶尔也有妙龄的少女挎着花篮,四处叫卖篮中的茱萸与菊花。

    叶云亭看得目不暇接,脸上笑意深深。

    李凤岐仰头瞧着他,也跟着带上了笑意,神情十分温和。

    边上偷偷打量两人的百姓看着就“嚯”了一声,心想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从前永安王打街上策马而过,别说笑一笑了,眼神都不往旁处看一下。

    如今却陪着王妃上街来,瞧着也没那么威严可怖了,虽是两个男人,但与寻常夫妻瞧着,竟也没什么两样。

    有做生意的小贩,机灵胆大的还试着吆喝道“王爷可要给王妃买些重阳糕我媳妇做得重阳糕可是一绝。”

    有人开了头,又接二连三有人附和。

    “我家酿得菊花酒香醇可口,王爷王妃可要闻一闻”

    “茱萸香囊可驱灾辟邪,王爷王妃可要瞧瞧”

    “”

    长街两侧吆喝声不绝,叶云亭还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面,张望两边一时不知该去哪边看。

    倒是李凤岐拉了拉他的手,带着他到了卖香囊的摊位上,挑了两个香囊付了钱“这是茱萸磨成粉所制的香囊,重阳佩戴驱邪避祸。”说着将墨绿香囊亲手给他戴在了腰间。

    叶云亭今日穿得是一件白色暗纹夹棉锦袍,锦袍衣摆上绣着一丛绿竹,墨绿香囊与衣摆处绿竹呼应,相得益彰。

    叶云亭垂眸,手指拨了拨香囊,嘴角弧度就不由扬得更高些。

    他见李凤岐手中还拿着一个,本着投桃报李的心思,蹲下身也给他系在腰间。

    李凤岐就瞧着他手指灵活穿梭,很快便将香囊系带打了个漂亮的结,而后仰脸看他,眉目璨然“好了。”

    “多谢。”李凤岐捻了捻手指,克制住那股突如其来的、想去摸一摸他眼睛的冲动。

    “王爷客气了。”叶云亭站起身,推着他往下一个摊位走。

    这一日,两人将这昭和正街的摊位都逛了一遍。

    等回去时,已经是傍晚,李凤岐怀中已经抱了三坛子菊花酒,两大盒子重阳糕,叶云亭没拿东西,就推着他往马车的方向走。

    两人如同寻常百姓一般,漫步闲逛,看见有意思的摊位便凑过去看一看,等到了马车跟前时,李凤岐怀里又多了一盆开得极好的菊花。

    车夫瞧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他虽然不是王府老人,但这些日子听伺候的下人提起永安王,那副惊恐神情都如见了罗刹一般。

    他今日被唤来伺候,还颇有些胆战心惊。

    可眼下他看着,却觉得永安王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车夫见两人到了近前,颇有眼力见地将上马车的木板铺好,又接过李凤岐怀中的东西妥善放好,请二人上车。

    等两人上车坐好,车夫方才驾着车,慢悠悠地回了王府。

    叶云亭一整日脸上的笑容都没断过,眉眼间蕴着从未见过的少年意气。此时打道回府,他还恋恋不舍地掀起帘子,朝外面张望。

    李凤岐瞧着他这副模样,才觉得他有了几分符合年纪的少年气。

    明明还未弱冠,但他平日给人的感觉总是沉着稳重的,往往叫人容易忽略了他的年纪。但实际上他方才十九岁,算起来,比李踪还要小一岁。

    “大公子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出来走走。”李凤岐道“上京繁华热闹,市井之间亦有许多值得一看的事物。”

    叶云亭笑着点头,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心里话“不瞒王爷,我本是打算以后有机会,便带着季廉四处游历,看一看各州风土人情,然后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隐居,当个先生”他神情间充满向往,语气中充满对未来的期翼。

    可这期翼里却没有李凤岐的位置。

    李凤岐不动声色,笑着颔首“那大公子可一定要去渭州看看,渭州土地辽阔,民风豪放,草原骏马与上好烈酒,大公子必不会失望。”

    当然,最重要的是,渭州有永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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