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程放扔下棍子离开,一直紧张凝结的氛围,才终于在刹那间松散了下来。
挑事的男人吓得满身大汗,当时间腿软,差点都站不住。
周围又开始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你怎么跟他闹起来了?”
“谁都知道程放脾气不好,脑子有病,真要下手打人,没个轻重的。”
蒋贝贝她们也被吓坏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懵懵的惊吓道:“妈呀他真的也太可怕了。”
虽然刚刚他生气的时候凶的很可怕,但不得不说的一点是,她们从没想过,他原来长得这么好看。
一双极其精致的眼眸里,怒气冲天,只是浑身的痞气,让人根本都不敢多靠近他。
“但他刚刚好像一下就正常了。”蒋贝贝又愣了会儿,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可惜了,长这么好看,白瞎这张脸了。
明杏垂眼,那瞬间觉得心一直在“突突”的跳,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就是没法平静下来。
下午明杏回来的时候,程奶奶正坐在院子里择菜,码的整整齐齐,看起来是准备拿去卖的。
“今天赶集,菜卖的快,路过卖烤鸭的,就买了半只。”
程奶奶笑得眉眼慈祥,看见明杏回来了,停了下手里的动作,笑道:“明杏快去吃烤鸭了。”
明杏想起在回来路上听别人谈论今天发生的事。
听说是有人在程奶奶面前说了些不好的话,后来被程放知道了,才去找人算账。
具体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明杏就不大清楚了。
但她好像听到了什么“犯罪坐牢”的字眼……
“奶奶,程放呢?”明杏往里面房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他小子还没回家呢。”程奶奶说:“别管他,他一天到晚不知道去哪儿野了。”
“等明儿早上早点出门,卖了这些菜,也就差不多了。”
明杏搬了个小凳子,在奶奶旁边坐下,开始帮奶奶择菜。
“这用不着你,你回屋休息去。”奶奶嘴上虽是这样说,却笑得更开心了。
“没事,今天放假,有时间的。”明杏说。
既然这样,程奶奶也不说什么了,教着明杏要怎么择这个菜,然后开始乐呵的和她聊天。
院子里一时氛围其乐融融。
.
晚上明杏和程奶奶一起吃了烤鸭。
一直到吃晚饭时间了程放都没有回来,程奶奶显然有点担心他,吃饭的时候,不停往外看。
知道他不会出事,就是担心他晚上会不吃饭,饿着肚子。
“给他留个大鸭腿,还有这些都是他喜欢的菜。”
奶奶把菜一样样的码整齐,然后放回锅里热着。
明杏也回房间了。
她晚上洗了澡,又看了会儿,群里聊天聊的正开心,明杏也就和他们聊了一会儿。
没注意看时间,都已经十一点了。
她正准备睡觉。
睡前又往窗户外看了一眼。
程放的房间始终没有动静。
明杏倒也不是担心他,只是总有点慌的奇怪。
她起身准备去关窗户。
却就在这时候,她看到院子里有个人影。
从衣服看,是程放。
他坐在台阶上,穿着一身黑色T恤,衣服上满是泥土,手臂上还有血迹,像是被什么刮到,有丝丝血痕。
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明杏多看了两眼,又想起下午时候的场景。
程奶奶还给他留了晚饭,明杏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一句,让他把晚饭吃了。
但转念一想,算了,还是不要和程放说话的好。
于是她准备关上窗户。
“看我生气是不是吓到你了?”程放突然出声,转头往回看,直盯着窗户边的人,嗤笑了声。
“是不是觉得那样子像个疯子?”
他脸上也脏的很,下巴上还有点擦伤,眉角脏黑,弯着唇角,十足的小痞子。
“教训人就得动手,不然他不长记性的。”
黑夜里,他颓废沉沉的声音格外清晰。
明杏站在窗口,风吹得她颊边发丝轻扬,心想,但他到底没有真的动手啊……
而且,他是为了奶奶,不是毫无理由的乱来。
这样说的话,打架的行为,好像有了一点点的可以理解。
“我当时突然看到你,好像一下就清醒了。”
程放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说:“不想当着你的面打人。”
她已经够怕他的了,要是再当着她的面打人,她就该怕的更完全了。
他说是才十九岁,张扬狂妄,暴力解决问题,幼稚又无聊。
可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又让人觉得,他不是在乱来。
只是有坚定,想要的东西。
或者说,有超越这个年龄的成熟。
程放低头,看自己衣服上脏的很,突然就想到什么,笑了声,低低道:“把你给我洗的衣服弄这么脏……”
“对不起啊……”
这可真莫名其妙。
他的衣服,弄脏了就弄脏了,干嘛跟她说对不起。
“明老师教学的时候,一定最不喜欢我这样的学生吧。”
他顾自说着,也不管明杏理不理他。
那瞬间明杏站着看他,虽然还是觉得他吓人的可怕,心里又有丝丝的不忍。
她开口,终于说话了:“奶奶给你留了晚饭,还在锅里热着。”
话音落下,程放抬眼看着她,像是在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就这么一直看着,没有半点要移开目光的意思。
她真的是他生命里从没接触过的那种柔软。
在这漆黑幽深的夜晚里,她像一轮柔软的月亮,看得人心底发软。
整个天空的星星在她身边都失去了光辉。
“你看什么……”明杏唇角动了动,手捏着在窗户上,想把窗户关上,但那瞬间,竟然觉得手上发软,甚至没有关窗户的力气。
她眼里闪着盈盈的光,眼眸澄澈,这模样可真好看。
“我多看你两眼,也觉得我脏是不是?”程放笑得毫不在意,随后收了目光,站起身来。
“明杏,你今天有没有听见什么?”这才是程放真的想问的。
有点小心翼翼,却又不敢问出口。
明杏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听见了一些,可没有具体去问。
这是人家的事,她没有那么八卦,也不是非要知道。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神情十分冷漠。
“好了,我去吃晚饭了。”
见她不说话,程放弯了弯唇角,转身往厨房走。
明杏看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他走路好像都有点不顺畅,脚步似乎不太利索。
她的心莫名突突直跳。
那瞬间她在想,真的要离程放远点。
她一点也不愿意自己循规蹈矩的生活因为他泛起波澜。
那样一点都不好。
.
灶里闷着火,锅里放着饭菜,还热腾腾的。
程放坐在灶边,直接三两口把饭菜都吃完了。
他卷起裤腿,看自己左腿上的伤。
不是伤的太重,只是擦伤皮露了血肉。
现在都已经结痂了。
程放吸了口凉气。
还有点疼。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真的和人打过架了。
第一次和人起冲突还是初三那一年,人生中最灰暗最痛苦的一年。
那一年他听过了所有难听的话,是以后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这么多了。
小镇那么小,人人都知道他爸爸是个劳改犯。
他爸爸犯了什么错,就好像全家都犯了这样的错,别人在背后谈论他们,厌弃他们,把他们当成罪无可恕的人。
还有那些极其恶劣的语言。
程放已经没有了父母,只有一个奶奶,辛苦把他拉扯大,最淳朴最善良的人。
骂谁都行,不能骂他奶奶。
那些难听的话,不该有半句传到奶奶耳朵里。
谁说了,他就打得谁说不出话来。
简单又粗暴。
所以谁都说他程放脾气暴躁不好惹,这么多年,大家忌惮他,渐渐有些话,也就很少提及了。
不得不说,有些行为确实不太好,但很有用。
忆及此,程放又莫名的想发脾气。
艹!
程放眉眼戾气深重,随手勺了水把腿洗了洗,然后坐在院子里,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鼻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天色已经很暗了。
院子里连灯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整个镇子都是寂静又黑暗。
程放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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