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王这是着急回家见媳妇了！”
“可不是，还给他媳妇买了大城市的人搽的雪花膏呢，被我发现了还不承认。”
“这次回去婚期就要定下来了吧，我们可等着喝喜酒了。”
“一直听你说嫂子长得好看，终于要能见到真人了。”
王文志从运输队的宿舍收拾了包裹就准备回王柳湾，一直到他离开宿舍，还能听见身后其他人的玩笑声。
本来他的心情没有那么激动的，听了他们说的话，不由得也有些期待了。
这次回去他就让他娘去柳家商量婚期，不过柳家大哥现在还在部队，寄信一来一回估计得要不少时间。
想到柳枝，他的心头涌起一股热流。
很快，他就是有媳妇的人了。
柳枝终于要成为他的媳妇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孩子一起玩过家家，总要有个新娘新郎，那个时候小男孩总爱找柳枝当新娘子，因为她是所有小姑娘里最好看脾气最好的。
不过她那个时候身体不好，总是待在家里很少出来，不管谁去找她做新娘子，她都没答应过。
久而久之，柳枝就成了那一群小男孩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会成为他的新娘子。
王文志越想越有动力，脚下的脚踏车蹬得更用力了，比平常早了半个小时回到了王柳湾。
他是昨天半夜跟着运输队的人回到镇上的，因为太晚了就没回家，在宿舍睡了一觉，早上四五点就起床收拾东西回家了，因此到家门口的时候不过才七点钟。
张爱菊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望了一眼，立马丢下了手里的活，三两步走上去。
“哎呦，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做个蛋炒饭。我中午把家里那只鸡给杀了炖个汤给你喝。”
她把王文志手里提着的包裹接过来，又赶紧进了厨房去给他弄点吃的。
她本来就对三儿子偏心一点，他这次出门半个多月了，好不容易休个假自然要给他好好补补。
“娘，你看有什么剩的就给我吃什么吧，我不挑的。”
王文志骑了这么久的脚踏车，累得额头全是汗，他走去院子里的水缸前接了一瓢水好好洗了一把脸。
洗完脸他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王家有三个儿子，一家人还没分家都住在一起，老两口住在正屋东间，大儿子一家四口住在西间，老二一家三口住在西厢房北间，南间则是王文志的屋子。
王文志进去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去院子的水缸里打了一桶水拎去厨房。
“现在烧热水做什么？”
张爱菊看着小儿子问道，手里利落地挥舞着锅铲。
“我给柳枝带了东西，等会儿吃过饭洗个澡去送给她。”
对着自己的娘，王文志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
张爱菊听到他的这番话本来因为儿子回家而带来的喜悦尽数散尽，只剩下浓浓的不悦。
她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劝他：“你刚回来，还没听说吧，柳枝她哥没了，你最近还是别去她家了。”
她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性格，心里比谁都正直，若是直接跟他说不许他和柳枝亲近，要退亲，他指定不会同意。
“什么？”
王文志手中的水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家康哥怎么了？”
虽然对柳枝不满，但是提到柳家康张爱菊也有些唏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部队传回来的消息，他牺牲了。”
王文志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若说柳枝是他们这辈小男孩小时候心中憧憬的玩伴，那柳家康无疑就是大家的偶像。
他比他们大了四五岁，从小就是王柳湾小萝卜头的领军人物，后来十几岁就和同村的其他几个青年一起当了兵，过个几年，别人都退伍回了农村，只有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从最底层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因为他的努力，柳家的日子有了很大的改善，柳枝才能过上好日子。
想到这里，王文志一刻也待不下去。
柳枝和他哥哥关系这么好，她这段日子一定很不好受。
“娘，你别给我做饭了！”
他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跑去，甚至连身上沾了灰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张爱菊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离开。
她知道，他一定是去柳家了，柳枝这个祸害精，果真不能娶她回家。
从他家到柳枝家的路上，王文志碰到了不少人，但他根本没有心思停下来寒暄两句，敷衍地打个招呼就继续往前走。
直到快到柳枝家时，他又被人叫住了。
“文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苗一脸惊喜地望着他。
柳苗是个姑娘家，又是柳枝的亲堂妹，王文志不好不给她面子，只能停下来回答她：“今天刚回来。我还有事，我先走……”
他话还没说完，柳苗就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从侧面看，两人之间有些过分的亲密。
“那我托你买的东西你有带吗？我可等了好久了！”
他一直把柳苗当妹妹，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劲，他拍拍她的胳膊，解释道：“当然给你带了，不过在我家里，我现在有事，等会儿回家了拿给你行不行？”
柳苗有些不高兴，鼓起嘴眉头微微皱起：“可是我都期待好久了……你如果有事你就赶紧去吧，反正我习惯了。”
她这样的态度反倒让王文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一时有些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真的不对，不然她怎么这么失落呢。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声音。
“呦，这不是柳苗吗！和谁拉拉扯扯呢，大姑娘家的不知羞啊？”
来人是村尾的李寡妇，一向和柳苗她娘不对付，现在好不容易被她抓到了柳苗的把柄，可不得好好宣扬宣扬。
她快步走上前，看到了王文志的脸，视线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意味不明地说着：“原来是王家小子啊，你不是和柳枝订了亲吗？现在可不是旧社会，娥皇女英的故事可是糟粕不能学。”
李寡妇家里以前条件不错，出嫁前是读过书的，她一说娥皇女英或许村里其他人听不懂，但是王文志指定是听懂了。
他连忙甩开柳苗的胳膊，柳苗一个没站稳退了一两步差点摔倒，王文志想要去扶她又被李寡妇盯着生生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手。
柳苗被他的动作打击到，泪水盈盈地望着他。
“李婶子误会了，柳苗是柳枝的妹妹，自然是我的妹妹。她还是个小姑娘，有些话说得太难听她受不了。”
王文志的大伯是大队书记，他自己又算是整个王柳湾比较有出息的青年，他这话一说，即使李寡妇对柳苗有再大的意见也不好说了。
她哼了一声，径直走开，路过他们身边时留下一句：“老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王文志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保持沉默。
等到李婶子的身影不见了，王文志这才看向柳苗：“你快回家吧，等会儿我办完事就把东西送给你。”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李婶子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有点道理，我马上就要和你姐结婚了，我以前把你当小妹妹亲近，以后就不能这样了。你之后还要说亲事，传出去人家不会管真相如何，只会说你的不是。”
王文志仔细想了想，李婶子的话确实让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他虽然还没和柳枝结婚，但已经把自己代入了柳家女婿的身份，所以有时候对于柳苗会过于亲近。
现在他明白了还不算晚，以后稍微注意一点就可以了。
柳苗本来被王文志甩开她的动作打击到，现在听到他说要和自己保持距离更加难受，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难道，他真的要和柳枝结婚？
自己只能心甘情愿地叫他一声姐夫？
王文志没有亲妹妹，平时工作上接触到的异性更是少之又少，唯一比较亲近的就是柳枝和柳苗。
甚至严格说起来，他跟柳苗比跟柳枝更亲近。
虽然和柳枝定亲了，但是柳枝性子有些慢热，不太爱和人交流，王文志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
反而柳苗性子活跃外向，他有时候就会拜托柳苗做个中间人传传话送送东西，久而久之两个人变得越来越熟悉，关系也逐渐亲近。
此时看到柳苗落泪，他有些不忍心，只是想到刚刚李婶子的话，为了二人着想，只能狠下心来。
“你别哭了，以后我们的关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只是在外面还是要注意一些，村子里总有些碎嘴的人。”
王文志想来想去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安慰她。
柳苗听到这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只要他不是和自己拉开距离那就没事。
反正此时，张婶已经对柳枝越来越不满了，退亲之事指日可待。
她不能着急。
慢慢等着就行了。
打定主意的柳苗赶紧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装作坚强地对着他笑了笑：“文志哥，没关系的。是我不懂事才连累你，我以后会尽量做到的。你有什么事就快去忙吧，我就回家了。”
她话说完没给王文志回答的时间就转身离去，留给他的是一副落寞凄凉的背影。
王文志看她这样，心里不好受，愣在原地许久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打起精神继续往柳枝家走去。
等到他也离开，不远处高高大大的草垛后面才走出来两个身影。
“想不到啊，小小的王柳湾也能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姐夫和小姨子？精彩精彩！”
杨知远一拍大腿，激动地跟沈岁和说话。
他们两个出来本来是准备去山上捡些柴火回来的，刚走到这里就看到了一出戏，沈岁和本来准备绕路离开，却被热爱八卦的杨知远死死抓住拉到了草垛后面看完了全程。
沈岁和被迫看了这出戏码，心情有些不太好，也没搭理杨知远的话。
杨知远一边走一边摇头：“你说那个柳同志知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和堂妹关系这么亲密啊？要是不知道她也太惨了，就怕稀里糊涂结了婚以后都还被蒙在鼓里。”
杨知远本来只是一时感慨，沈岁和听在心里却是一顿。
柳枝知不知道呢？
若是她根本不知情，他是不是应该告诉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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