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宴会上不管是胡中尉还是谁!找个能看上你的,一个月之内必须给我把婚结了!”宁其衷气得跳脚,要不是顾着上流云集的公共场合,粗话早就满天飞了。
商品要脱手,不好好包装,反而自个儿将缺陷往外宣扬?暴发户又不是缺心眼。
但宁其衷嫌恶的眼神藏不住他的想法。这是件残次品赔钱货,搁手里就是个累赘。
宁冉见多了充满占有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他不熟悉。
可是想象过,从记事起便就在脑海中描绘。
出生的那个夜晚,被亲生父母遗弃在路边,他们离开前的最后一瞥,一定也是这样的眼神。
否则,如果有一点怜惜,怎么还能舍得扔掉?
今天亲眼见到,还挺遗憾,原来猜了快二十年都没的猜对。
想得还不够冷漠。
宁冉自嘲一笑,在会场里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刚进门的胡振伟身上。
“胡中尉真巧。”宁冉招招手,“您是不是没和我爸说清楚?他怎么对我们的相亲结果有疑问?”
胡振伟高高兴兴来给老首长祝寿,想趁着机会,让老首长帮自己调动一下工作。
基地采风的工作真的是太辛苦了,每天奔波采访说话到嗓子冒烟。人到中年,发虚的身体都被掏空了,实在受不了了。
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了罪魁祸首。
胡中尉欲哭无泪,下意识远离俩父子,“老宁,我不是说了,我现在工作忙,个人问题只能搁置了。”
宁其衷就是不信:“胡中尉,您就别顾及我的老脸了,我这儿子身体是有缺陷,不过您都有后了,这不刚刚好?性格不好,不过长得还可以不是?性子可以□□嘛。”
□□宿喻修的人?!是嫌活的还不够辛苦?
胡中尉擦着额头的汗,赶紧撇清关系,“之前那么讲是、是、其实是想给自己留点面子……”他不招不行了,“你儿子出色,现在我不敢高攀,日后飞黄腾达更是高攀不上。宁冉不计前嫌愿意和老哥做个朋友,我都感激不尽了。老宁,我以前确实对你不怎么尊重,你现在想报复回来,我理解,理解,你随便嘲弄,我受着就是。”
宁其衷也吓得不轻,彻底搞不清状况了:“怎么敢,胡中尉您说得哪里的话。”他头转的像拨浪鼓,一边跟胡振伟互相致歉,一边看宁冉,想让他解释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宁冉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害的笑:“爸,您说的对。军部的人就是不一样,有眼光,会看人。”
“真……这么出息?”宁其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愣愣看着宁冉离去的背影。
天色暗淡,涌入宴会厅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宁冉向更深处走去,将背影留给宁其衷这个名义父亲,毫不留恋,轻盈地离开。
宁其衷觉得他转身之间抛下了什么,但周围人声喧嚣,很快就分散了他的注意。
大厅呼地进来一伙人,吵闹着,甚是引人注目,擦着宁其衷走过。
“嚣哥,这到底是不是少将的枪啊。”
“问我干嘛,自个儿问他。”盛嚣被人群挤在中心,围在他身边的人是乌泱泱一片年轻的军官。
“谁敢去少将跟前问这个……”
“还知道你们这是八卦?知道还问?啊?比狗仔还能扒,你们干脆转业吧!”
很多人都在窃窃谈论少将的枪,眼睛在会场搜寻,期待从当事人那里窥得答案的蛛丝马迹。
宁冉这个当事人却完全置身事外,根本没注意到已经有人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再拿出《军营》的海报对比。
有点像……但这个男孩,跟小孩第一次吃自助餐似的眼睛放光,这气质与海报上枪口抵唇飒然而立的英姿天差地别……
宁冉活了两辈子,没吃过自助餐。上次招商会去的晚,人家早就撤了冷餐只留了酒水。
长条餐桌拼接在一起,从头望到尾,各色食物隆成小山丘,一溜摆开。从前都是每天将单调重复的饭菜送到门口,哪见过这种大场面,宁冉要是腺体健全,此刻肯定信息素绝对汹涌迸发席卷全场。
宁冉跟在一个八岁孩子身后,捧着盘子,在每道菜前都要驻留,生怕漏掉哪盘美味。
“枪为什么在你手上?”
宁冉刚拿起夹子伸向炙烤大虾,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回头看去,是宁函。
宁冉又侧身看看排在自己身后的一群小孩子,他们眼巴巴盯着餐台上为数不多的大虾。
宁冉颇有危机感的先装虾入盘,然后退出了队伍,无奈道:“你和岳洋能不能专心谈恋爱,怎么有这么多时间关心别人做什么。”
话一出,引起一番骚动。
宁函身后跟着的是几个同为信息部的新人,毕业于其他军校的omega,平日就听到一些岳洋恋爱的风言风语,尤其是传闻岳洋的心上人进了信息部,八卦之魂燃起到处查探,没想到居然就在眼前。
他们在宁函身后探头探脑,忍不住想打断,拉人过来问个清楚。
宁函无视骚动,警告道:“不要利用他,宿哥只剩那么一点温柔,别消耗他的心。”
一声宿哥又炸得人群激动。这,该不会说得是宿喻修?
宁函不仅是岳洋的绯闻对象,还和宿喻修有交情?
宁冉端着盘子,与宁函对峙。
他说话太诚恳,仿佛是住在宿喻修心底,唯一的知心人一般。要不是知道故事的结局,宁冉都要信了。
可也许就是宁函太了解宿喻修,所以才能在最后轻而易举毁了那么强大的一个人。
宁冉挑起嘴角,叉起盘中的大虾,“这话——希望你能一直记得。”
“你什么意思?”宁函脸色一沉。
这虾真是太香了。
尤其是那群小孩眼巴巴看着他,还咽口水,宁冉扔掉盘子和叉子,手抓着虾尾巴细嚼慢咽,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给你个建议,这么关心他,要不干脆放弃岳洋?”
话一出,宁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散发着防备。
宁冉嗤笑,在故事还没开始的时候,在宁函心里,岳洋的分量就比宿喻修要重。
还没有那些孩子对烤虾爱得深。手里的虾只剩下一个尾巴,孩子们才收回无比羡慕的口水。
装什么关心,也就能骗过傻子。
宁冉舔舔手指,忍不住想要拆穿他的虚伪,却发现宁函收起了攻击性的表情,眼睛又恢复无害,干净得像一汪清泉,看向自己的身后。
那群omega更是仰着一脸迷恋,直视身后的某处。
身后一定站着一个了不得的人。
宁冉回头。
餐台的另一侧,举杯的交谈人群中,宿喻修侧身投来目光。
像是对聊天兴致缺缺,无聊出神。
然而宁冉稍稍一瞥,宿喻修便似恰好一般,彻底将身子转了过来,淡淡的又直勾勾地看着。
一动不动等待着。
宁冉张着油亮的手指,没心没肺冲他笑笑,“好巧,又见面了。”
宿喻修嘴角瞬间抿平,一句话都没有,轻点了一下下巴。
显然是不高兴了。
但究竟哪里惹到他了,宁冉不知道。
宁冉有种上课捣乱被抓包的感觉。偏偏老师还不让他死的痛快,非得自己检讨。
难不成上次之后他就再也不想搭理自己了……?宁冉小心翼翼收起油亮的指尖。
“宿哥!”
宁函雀跃的声音插进冰冷的氛围中,宿喻修深深看一眼宁冉,随后慢慢将视线移开,对这宁函蜷起一个客气的笑,“好久不见。”
宁冉手指在掌心中勾起,指尖的黏腻感触到皮肤时才想起该去洗个手了。
这里要走主线剧情,跟他没什么关系。
掺和进去搞不好命又要没了。
“你们聊。”
他,猫似的,逃得飞快。把宿喻修甩给宁函。
“宿哥,你这几年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宿哥?”宁函迈出期待的脚步一步步靠近,似乎距离太远,宿喻修没有听到他说话。
宿喻修收回目光,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一旁的侍应生,拒绝这个突然得到的相处机会,“我还有点事,你和朋友玩的开心,下次再聊。”
宁函有一个刻觉得被忽视了。但身边的朋友都兴奋围着吵闹,宿喻修连剧组合作的嘉宾都不想搭理,却跟宁函这么亲近,还会笑,简直羡慕。宁函便没再多想,只当宿喻修很忙。
包括海报中的枪,他们也觉得是节目组提出的请求,宿喻修不过是愿意配合罢了。
.
虽然是私人庄园,但是陈家一开始就考虑了宴会厅的功能性,在厅外花园后建造了酒店式洗手间,方便客人使用。
宁冉洗完手,正要离开,墙外闲话从透气窗飘进来。
他们在谈论宿喻修的那把枪,宁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走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宁冉倒不怕尴尬,就怕那俩人受惊,万一是要成为粉丝的呢,被这么吓一跳不敢粉了怎么办。
透气窗在隔间上方,宁冉溜进其中一个隔间听墙角。
就是好奇,到底是粉还是黑。
烟味绕着人声,被风吹进窗下。
“不明白他怎么会配合炒热度。从他进军部就没见他对什么上过心。”
“确实。当年新兵入营我跟他同队,训练从来不参加,能把我们队长气死。”
“他什么能力?训练营那点东西人家刚会走估计就会了。我还比他早几年进军部,结果人家初次定职都比我现在的职位高,差距。”
“高处不胜寒。你不懂他掺和娱乐圈?没听说陈军长想和宿家联姻,宿喻修见都不敢见陈家的孙子?还不是怕上面忌讳他扩张势力。”
“不会吧。宿家其他人挺张扬的,不像。”
“他们在顶层那里又不挂号,被送出星系的不是他们,上面忌惮谁显而易见。搞不好还有内斗,谁知道呢豪门大户的。”
抽根烟的时间,两人闲聊几句,听到有人向这边来了,便灭了烟离开。
宁冉扒着窗指尖不由捏紧。
艹,火还是宿喻修火。走哪儿都是话题的焦点,OA不忌。
自惭形秽了半秒,宁冉赶忙从马桶盖上跳下来,推门离开卫生间。他可不想被人发现,然后以奇怪的姿势火起来。
马桶间对面是一排便池,宁冉推门而出,便池前背向着他的男人正好拉下拉链,裤子松垮的挂在腰间。
男人闻声,下巴微扬,侧头看来。
黑色西服在灯光下闪烁着不菲的光泽,男人眼神中透着难以企及的高傲。与宁冉视线相交时,高傲的眼神变得厌恶,解手的姿态也多了几分收敛,像是怕被占了便宜般。
冤家路窄,怎么又是岳洋。
宁冉攥着隔间门把手,本能想关上门,非礼勿视。可想起自己死缠烂打的工具人属性,宁冉心累叹气,这是需要围观的大场面。
否则岳洋又会觉得“他怎么和以前不太一样,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可真特么让本少爷在意”。
宁冉蜷起嘴角带着笑,决然推开门,门板撞在隔壁间发出巨响,吓得岳洋神情出现一丝慌乱,快速提好裤子,然后重新镇定下来,“尾随我到卫生间?你这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又到了飙演技的时刻,宁冉一副不情不愿,舍不得放弃的神情,挪着步子向岳洋靠去,“爱会让人放下尊严,这至少说明了我的真心。宁函愿意对你主动吗?他只会享受你放下尊严的宠他吧。”
宁冉觉得,这一番挑拨离间应该可以让岳洋想起宁函细微点滴的爱意,推动两人情感升温吧。
他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战略效果中,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化。
“宁函怎么不会主动?”果然,岳洋得意挑起嘴角,“我喝醉时,他整夜陪在我身边,早上起来,累倒在我怀里。”
岳洋讲起来就是没完没了,宁冉想随便做出一个反应,结束这段无聊的演出。
刚要开口,就见岳洋挑衅看向自己身后,说道,“宁函是我的,你抢不走,宁冉我看不上,可就是甩不掉。不好意思,都给不了你。宿喻修。”
宁冉闻言,慢慢转过头,身后的人站了有一小会了,面无表情,脸色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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