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hemeral,朝雾暮霭。
江衍青坐在咖啡厅靠落地窗的卡座上,穿得整洁沉稳,熨烫过的衬衫浆挺笔直,一丝不苟。他的怀里趴着一只白褐色的狮子猫,正懒懒地舔着爪爪,偶尔巡视一下面前的财务报表 。
年轻的Ephemeral店长有一点忐忑地望着江衍青。
几秒钟后,江衍青盯着财务报表,终于开口:“看来,这个月也没有破产。”
狮子猫嘲讽地瞥了一眼,往财报上踩了一jio。
店长十分愧疚,双手揉着制服,说:“真是抱歉,我又为江总赚了十几万。”
江衍青抬眼:“店长,不要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
店长心虚地看了一眼财报上的盈利数字,马上就说:“我没有忘记江总的知遇之恩。”
半年前,Ephemeral正处于破产边缘,江衍青盘下了这里,要求店长来当他的私人营养师,米奇答应了,一旦咖啡厅破产,就专心给江衍青负责饮食。
这原本很简单,米奇店长虽然是一个优秀的营养师,但商业能力为零,开的店是开一家倒一家,正如Ephemeral的含义“朝生暮死”一样,原本也难逃厄运,早该关门大吉了。
然而江衍青盘下这里之后,忽然奇迹般的,咖啡厅盘活了,不但活了,还火了。
生意红火,米奇当店长当得十分开心,而江衍青自然也没了他的营养师。
江衍青将财务报表推了回去:“米奇店长,下个月Ephemeral必须倒闭,来当我的营养师,你得到的钱不会少。”
店长愁眉苦脸:“我、我尽量。”
江衍青挥了挥手,店长忧愁地抱着财务报表离开了。
狮子猫懒洋洋地挠了挠耳朵,江衍青又说:“等等。”
店长回过头来。
江衍青看了一下猫:“把它也带走。”
“喵呜!”
狮子猫不甘心地叫了一声,顺便在江衍青昂贵的西装挠了一爪,但还是被店长揣走了。
“哇,好可爱的小猫,老板养了它快一个月了。”
“老板好帅又有爱心!”
“嘘,小声点,你看店长愁成了苦瓜脸,说不定是老板觉得上个月的盈利不行,训了店长一顿呢。”
“呜呜我们加油干活吧,希望老板不要解雇我们!”
店员们纷纷对他们的店长投去担忧的眼神,店长抱着嘲讽脸的狮子猫,有苦难言。
江衍青嫌弃他们赚太多,一心想要关门大吉——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来!
店员的窃窃私语没有传到江衍青那边,他瞥过左手的百达翡丽,这时,咖啡厅的门开了,一个圆脸的男人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份医院的资料袋。
“金医生,你迟到了三分二十秒。”
“抱歉抱歉,路上堵车了。”金医生笑呵呵地走过来,他的身材矮矮胖胖,圆脸有些幼稚感,看起来像是小学生,而不是国内著名的脑科医生。
“一切正常。”金医生先说了结论,“你的身体系统非常稳定,各项指标都很好,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健康的成年人。”
江衍青理了一下袖扣,“我脑中的碎片也算正常?”
金医生笑容不变,拿出一张脑部CT,这灰色的显影就是江衍青的大脑,金医生从业十几年,第一次看到这样极为出色的大脑,尤其是这个大脑还受过严重创伤。
“它也很稳定,像熟睡的婴儿一样缩在睡眠神经中枢上,似乎成了你的一部分。”金医生指着脑部CT一处更深的形状说。
九年前,江衍青发生过一次严重的车祸,大脑中刺进去了一小块碎片,因为刺得很深,医生根本无法取出来,而江衍青也险些丧命。但他最终醒了过来,然而,醒来的是一个天才般的怪物。
“虽然你差点因它而死,但我觉得它在帮助你。”金医生兴高采烈,“看看它奇妙的纺锥形状,里面藏着无限可能性,像是从在另一个维度中为你抽取生命力。我第一次见到‘茧蛹’,就被它迷住了。”
“茧蛹?”江衍青淡淡挑眉,“你还为它取了名字?”
金医生咳嗽了一声,“先不说这个,总之,一切都没事,只要维持现在的状态,你就是进化的奇迹!”
江衍青开口:“金医生,这个东西破坏了我的睡眠中枢,我无法入睡。”
“实际上,我觉得人类并不需要睡眠,在睡眠中我们就和死了一样,但不睡觉我们又真的会劳累死。而‘茧蛹’取消了这个限制,它让你的细胞保持清醒,持续活跃,就算你不睡觉也不会觉得疲惫,还有超人的专注力和记忆力,这简直就是奇迹!”
金医生无比赞叹着。
“我们的一生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睡觉,想想要是没有睡眠,人类能干多少事!说不定我不仅能当一个医生,还能成为艺术家。”
江衍青瞥了一眼他脸上的憧憬,“你要是丢了医生的饭碗,可以考虑街头说唱。”
金医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夸我口才好嘛。”
江衍青不可置否,但就如这个圆脸医生所说,没有睡眠之后,他的人生仿佛延长了三四倍。
在别人睡觉时,江衍青依然保持着高度清醒,就和机器一样精确运转着,他有许许多多时间去获取知识,学习别人无法学到的事。
江衍青十五岁便考入剑桥大学,又飞过大西洋,去美国念了商学院,来往于各个名校之间。四年里他拿到了好几个学位,从历史、物理、艺术到天文学,都在他的涉猎范围,甚至还修了一门犯罪心理。
这不仅因为他不需要睡眠,还因为他的左右脑都极为发达,他具有过目不忘的图画式记忆能力,精通六种言语,对数学更是无师自通,十岁就能用简单的圆规和尺子画出复杂的几何图案,连他的数学教授都看不懂,这足以让他进入剑桥那些高智商天才创立的秘密俱乐部,虽然他觉得无聊,懒得去参加。
大学生涯中,江衍青没有睡过一次觉,他的寝室常年都是空着的,搞得他的印第安嘻哈室友以为他英年早逝,刚上大学就过世了,天天在他的门口放花悼念,直到偶然一次撞见江衍青本人,还以为见了鬼,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回国后,江衍青继承了家产,但也同时经营着好几个他感兴趣的身份,有不同的名字,不同的特征,接触不同的人。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江衍青太过无聊。
高处不胜寒,江衍青所站的地方过于高,这样经营身份的游戏对于江衍青来说勉强是一针调剂,天空的尘烟得以接地。一直以来,他对这个游戏游刃有余,或许太过游刃有余。
他经营的身份逐年增长,有一些他失去了兴趣,便注销了,连同名字一起消失在人间。
这是江衍青的秘密爱好,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表面上他只是年轻有为的神秘金主,掌管着一家上市公司,行迹优雅,但谁也不知道真实的他。
江衍青合上他的检查报告,“你还是没有找到取出碎片的办法?”
“现在的手术条件不太可能,而且风险很大,至于其他的治愈办法,比如强制让你入睡,这种方式国际上似乎正在研究,但我觉得没有必要。作为医生,我们的职责是消除疾病伤痛,但这个病,我情愿它留在人世,它就是一个奇迹!”
“行了,以后将报告用邮件发给我,你不用来了。”江衍青说。
金医生有些委屈,“这是嫌我话多吗?你们都嫌弃我。”
“你们?”
“哦,我还给你打了电话,就是你之前的电话,接电话的孩子和你的语气一模一样的。”
“你给他打了电话?我不是让你直接用新的号码联络?”
“但是我好奇嘛,让你称之为疯子的人,我老好奇了。”
“……”
江衍青沉默了片刻,考虑要不要换个主治医师。
“对了,他也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金医生清了清嗓子,模仿白天真的语气说,“你也帮我转告他,要是他不说清楚昨晚的事,他就再也别想见到这玩意了——这玩意大概就是你的手机,你被威胁了江总。”
“……”
江衍青捏着咖啡勺,面上不善。
金医生一脸吃瓜的表情。
“现在,你起身。”江衍青说。
金医生听话地站起来,“然后呢?”
江衍青:“然后走出这里,滚回你的医院。”
金医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走向咖啡厅的大门,几步之后,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了,院长托我办一件事,上次的儿童慈善基金项目还请你继续投入,下个月我们就需要……”
“拿上支票,滚。”
金医生麻溜地滚了。
*
江衍青独自坐在Ephemeral的窗前,品尝着一杯蓝鹰嘴豆咖啡。
他的备用手机搁置在桌面上,一款高加密型号的军用黑莓手机,它本是一套,江衍青买了两部,另一部现在早上被偷了。
连同他的真皮鞋一起。
丝滑的鹰嘴豆咖啡见了底,江衍青放下杯子,拿起手机划过屏幕,手指迟疑了一瞬,昨晚的画面飞快掠过。那个粘人的小疯子明显是喝醉了,整整缠了他一晚上,啃得他到处都是口水。
他洗完澡出来,这小疯子恩将仇报,反倒偷了他的东西。
江衍青勾起嘴角,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
白天真瘫在沙发上,还在为后面的剧情发愁,前有狼后有虎,经纪人有恋手癖,上司是控制狂,CP都变态,个个都是魔鬼啊,而那个能制服变态的犯罪心理学教授还要等五年才能出现,那时候黄花菜早都凉了。
白天真也凉了。
偏偏他被剧透了一脸,但坑爹的是,书中具体的黑化情节直接被河蟹了,只有个短小的提纲给他看看,其余一律拉灯警告,所以除了知道程淮是第一个对他下黑手的之外,其他的到底怎么样,他并不清楚。
嗯,反正全员恶人就是。
白天真为此愁坏了。
愁着愁着,最后……
饿了。
白天真爬起来,往厨房走,决心万事都靠后,先填饱肚子再说。
才起身,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部黑莓手机。
白天真拿起来,琢磨着是不是又有人打错了,他接通电话,说了一声:“喂?”
那边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小疯子,闹够了吗?”
白天真瞬间挺直了背。
这声音如同落入威士忌中的冰块,冷冽的,微醉的,瞬间唤醒了他的记忆——
这是昨晚那个男人的声音!
白天真摩拳擦掌,呵呵,这家伙终于舍得打电话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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