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距离京都并不远,若是殿下快马前去报信的话,十日便可到,这十日里,小臣会想尽一切办法取得梁思危的信任,暂时保住林家一脉,同时逼着他自己向小臣袒露一切实情,顺便看看能不能拿到他与京中勾结的罪证。
殿下要做的,就是请陛下尽快派人过来,太医署崔大人数年前曾前往宾州治疫,对于疫情他比较有经验,这个还请殿下转告陛下。
还有,马上就是秋收的时节,也不知道现下剑南田事如何,若是殿下能劝陛下先将修缮皇田的事放一放,就让含元带几个典农司的人过来。
……
本来这事不应该让殿下去的,只是小臣要在这与梁思危这厮周旋,林姑娘武艺也不错,她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以林姑娘的身份想要见到陛下太难了,所以这事只能劳烦殿下了。’
那人的话犹在耳边,顾朝月定了定神,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那奸臣的模样,集中了精力紧紧的跟着眼前这个林家的人。
“殿下,过了前面这条暗渠便是城外了,剑南百姓的性命就都交到殿下手中了,林箐再次,代我剑南百姓先行谢过殿下。”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人,顾朝月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人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天下是我顾家的天下,剑南百姓也好,林家也好,都是本宫的子民,所以,这也是本宫该做的事,是以,你不必谢我。”
林箐抬头看去,月光照在公主殿下的侧脸上,让人看得不是那么真切。
林箐不知道一国公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自幼听的那些话本里,似乎从来没有一个公主如眼前这人一般,剑不离手,嫉恶如仇,与其说这是个公主,她该更像是个江湖侠女。
所以,这就是她要娶的人吗?
这个问题出现的时候,林箐自己都吓了一跳,明明已经知道那人是个女子,为何自己还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照顾好崔玉竹,告诉那奸臣,答应她的事情,本宫自会做到,让她保护好自己的小命,她还欠着本宫一笔不少的银子呢!”
再回神时,月光下那人已无了踪影,拾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林家上下数十口人还在大牢之中,林府内还有许多疫病的百姓,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还等着自己去保护,那些纷乱的心绪就先放到一旁吧!
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巨款,年轻的太傅大人再次刷新了自己对贪官的认知,五千两的银票梁思危就这么随意的递给了自己,还说这只是这几日的茶点钱。
朝廷从牙缝里省出来救疫的银子也不过就五万两,那时候为了凑个五千两,天知道自己和户部那群同僚熬了多久。
果然,不管是再现代还是在古代,贪官这种东西,都是国家的蛀虫,都是些败家的玩意儿!
随手打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知州府下人,不胜酒力的太傅大人摇摇晃晃的往自己所在的院子走去。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儿,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公主殿下现在已经出城了吧!
宴厅之内,满桌的残羹剩菜尚未收拾,剑南最大的官,知州梁大人靠坐在官帽椅中,脸上还带着几分酒后红晕。
“大人,那京城来的侍卫已经出城了,我们要的人已经跟上去了,接下的事还请大人示下。”
说话的人身形有些消瘦,跪在地上,让人看不清正脸。
年轻人果然就是年轻人啊,一边假意收了自己的银子,一边派人去京里报信,难道这年轻人就没有想过自己现在是在梁某人的地盘上吗?
“无妨,随她去吧,之前本官已经着人给胡大人送过信了,想来这侍卫胡大人会处理好的,接下来你把那个崔玉竹给本官看牢了,巡城军这两日就在林府外待命,只要胡大人他们一进剑南城,就直接动手。”
坐直了身子随手拿起方才宴上崔玉竹用过的酒盏把玩着,梁思危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既然太傅大人想要玩的话,那下官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是!”
“先去收拾吧,本官一会就过来。”
梁思危端起酒壶,将手上之前崔玉竹用过的酒盏斟满,一饮而尽。
跪在地上的那人恭敬的应了一声,也不起身,就这么跪着退到门边,直到从外间将那门掩上,那人方才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能令天下姑娘都嫉妒的脸,不是之前被带走的李柦又是谁呢?
“胡大人还记得自己当初赶考时候的场景吗?下官那个时候像现在这般,为了省下那住店的盘缠,夜里就这么随意的拢上一堆火,将带着的干粮烤的暖和有些,就着这火光,边吃干粮边看书,如今重温旧事,别有一番感慨在心间啊~”
接过随行的衙差递过来的水囊,赵吉不由的心生感慨,想当初自己进京赶经科的时候还只是个弱冠少年郎,如今不仅已是官身,还有妻有业,有下面人的孝敬,真是让人嘘嘘不已呢。
“托先祖的福,这个本官还真没领略过。”
对上胡玮那鄙夷的目光,赵吉讪讪摸了摸鼻头,此情此景之下,自己只顾感慨了,倒是忘了这位胡大人和自己不同,人是自幼在京里长大,自祖辈开始就在这朝堂之上站着,与自己自然是没什么话说了。
若不是因为这次剑南的事情,自己能不能同人家搭上话还难说呢,想到此处,在胡大人那讨了个没趣的赵主事也没了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的兴致。
“二位大人,方才剑南那边送来消息,说是太傅大人现下就在剑南城中,与她一道的还有一位圣上派出来寻人的侍卫,梁大人已经暂时将太傅大人稳住了,但那侍卫已经出了剑南城,现在正往京都的方向而来,梁大人希望两位大人能拖住这侍卫,剑南城里边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看看你看看,现在下放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这么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解决不了,现在居然还要咱们出面。”
虽一路游山玩水,但毕竟是在赶路,自幼养尊处优的胡大人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大人,圣上的人,咱怕是拦不住。”
捋了捋自己那打理整齐的胡须,赵吉脸色不是那么的好看,撇开那年轻的太傅不说,就圣上这两个字,已经是自己这等小官开罪不起的了,当今有多偏袒那太傅,京里做官的就没一个不知道的,能被圣上派出来寻人,必然也是圣上身边信任的人,这群人比起眼前的胡玮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梁思危说的倒是轻巧,拦下那人,怎么拦?用命拦吗?
别的人还好,至少自己坑下水的这位出面就能摆平,如今,赵大人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信了这梁思危的邪,去贪那区区的万两白银。
然现在,悔不当初啊!
知州府上,
翻了个身,酒已经醒了大半,脑海里细细的过着今天宴会上的种种细节,崔玉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但一时间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睁开眼,只见自己床边上趴了个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终于,在看清这人的脸后,年轻的太傅大人将那几乎脱口而出惊叫声吞回了肚中。
蹑手蹑脚的爬下床,随意的套上鞋,借着那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四周,最终,年轻的太傅大人目光落在了一旁软榻上的毯子上。
将毯子给林箐盖上,崔玉竹又走到窗边将窗子给关了,确定林箐不会被吹感冒以后,年轻的太傅大人坐回了软榻之上。
好像,好像一切都太顺利了,比如说,自己让梁思危将关在牢里的林箐放了,后者二话不说就将人送了过来,再比如说,日前自己才让李柦和林姑娘,想办法送公主殿下出城,并定下今日行动,结果今夜梁思危就宴请自己。
就好像是有人给梁思危暗中报信,然后梁思危配合自己演戏一般。
可是完全没理由啊,计划从始至终就只有自己、殿下、林姑娘和李柦四个人知道,自己和殿下自然不可能与梁思危串通一气,而林姑娘举家皆与梁思危有仇,更不可能去帮他,至于李柦,这厮躲梁思危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给梁思危报信。
揉着酒后昏涨的脑袋,崔玉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喝了酒好好躺着,大半夜的坐在这就不怕着凉吗?剑南现下还有疫病呢,你若是染上了,可没有人能救你。”
说话间,那还带着林箐温度的毯子就落在了崔玉竹身上,年轻的太傅大人抬起头就对上了林箐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的,林姑娘,殿下已经出城了吗?”
摇了摇头,崔玉竹示意自己的身体状态好着呢。
“已经出城了。”
“嗯,那就好。这些时日还要再委屈一下林姑娘与我同屋了,毕竟我与梁思危那奸贼说的是……”
“我知道。”
半晌无话,年轻的太傅大人突然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现在也不是能睡着的状态,看这天似乎也还不到亮的时候。
漫漫长夜,是不是应该找些什么跟林姑娘聊一聊?
一时间,年轻的太傅大人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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