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巅其实也只是一片雪白,这里没有狂风,没有呼啸声,宁静地只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在雪白中央一汪不小的温泉沸腾的声音,温泉冒着热气,雾腾腾的,仿佛身处仙境。
这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一片寒冷之中,却有这样一池温泉,冷与热相互碰撞,却完美地存在着,仿佛是互不干扰的两个世界。
在温泉左侧靠近崖边的位置有一出凸起的地方,那是雪颜存储雪莲种子的地方,她央求幻真将自己放入其中?希望幻真在她消散之后能够将雪莲种子洒向雪山?让它们在雪山各地发芽生长,过去因为她的缘故,雪山的灵气都被她用来修炼了,如今她就要死了,或许有雪莲能够生出灵识,又或许这里会诞生雪蚕,许多雪蚕,它们不会像她这样孤独,不会因为孤独而毁了自己,毁了那些雪莲。
雪颜的身体躺在雪莲种子之上,慢慢地淡化,微弱的如同星光的光粒一点点渗入白雪之中,被雪莲种子吸收,没有吸收的也重新回归了雪山之中。
幻真转头看向那汪温泉,慢慢走了过去,伸手在水中搅了搅,最后褪去身上的衣物泡起了温泉,天然的温泉不泡简直浪费了。
在雪山之巅泡了几天温泉,幻真差点舒服得不想走了。
将雪莲的种子洒向雪山,种子落到每一个地方,或许没多久雪山上就会再次长出雪莲,只是不会再有一个叫做雪颜的姑娘,在山间光着脚丫笑声如铃。
看着那池天然舒适的温泉,幻真难得不舍得叹了口气,她取出珠串,再次取下一颗木球,木球在指尖旋转,她微微眯眼,随后曲指一弹,那颗木球就“扑通”一声落入温泉中,在幻真的掌力下慢慢沉入温泉底,最后嵌入壁底。
再次看了温泉一眼,幻真抬步走出雪山之巅,这温泉集了天地灵气,泡着不仅能舒缓筋骨,还能强身健体,增进修为,不过这雪山之巅可不是一般人能上来的,那漫天飞雪,怒号狂风,随时可能到来的雪崩,还有可以让人迷失方向的磁场。
下山的路跟来时的路一般不容易,不过那是对别人来说,对幻真来说也只是风大了点,冷了点。
天色渐晚时,幻真站在山脚,回头看着茫茫的白雪,双手倏忽结印,巨大的结界瞬间将无尽雪山与普通天地分隔开来。
“主人,你为什么要为这座雪山设下结界啊?”小六好奇问道,内心揣测是不是因为那颗留在雪山之巅的木球,可是玄嵩山上那颗就没有设下任何结界啊。
幻真收了手,负手而立,看着那一片雪白的高山,淡淡说道:“这座雪山干净得很,若是被肮脏的东西弄脏了着实可惜。”
道罢,幻真转身离去。
自雪山离开后,幻真往东边去了,听闻东海上有仙山蓬莱,她来了兴趣,租了一条船在东海上漂泊,可惜飘了一个月连半点山的影子也没有瞧见,只好回头,路过一个小小的孤岛时,幻真觉得那里视野不错,纵观整个海岛,心血来潮又取了一颗木球置于小岛上。
幻真当真如她最初所言,走遍了大江南北,去了岭南深山,到过苗疆,潜过深海,闯过沙漠,每到一个她觉得很值得欣赏的地方就会留下一颗木球,东南西北,几乎遍布整个大陆。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幻真推测了一番,纳兰辞几人已经与慈铭真人摊牌,决一死战,现在正是越灵犀决定回到母族振兴母族,周元星和池玖月也没能在一起,他们一个回到族里作为圣女需永保处子之身不得成婚,一个成了国君政务缠身忧国忧民,而纳兰辞对师尊失望了,再无修炼之心,回到凭虚阁继续做他的少阁主,他也成长了许多,知道凭虚阁老阁主年事已高,如今要由他来振兴凭虚阁了。
回到振威山庄,幻真开始了愉快的躺尸活动,主角的主线剧情已经走完了,现在就剩下结尾,纳兰辞在寻找仙剑的途中,了解到了自己与孙秀真的三世之约,而凭虚阁如今大不如昨,为了凭虚阁的未来,还有他对于孙秀真的愧疚,准备向孙秀真提亲,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
幻真的躺尸活动大概持续了一个月,成熟稳重的纳兰辞与凭虚阁阁主便来造访了。
纳兰辞向幻真问了好,简单地讲述了自己一路上的经历,还提起了三世之约,他说他很抱歉,在前世是他先提出的三世之约,也是他带着孙秀真一起去找的巫族订立誓言,可是他今生没有守约,希望孙秀真能给他一个机会。
纳兰辞说得很是诚恳,或许他此时的心意是真挚的,也确实想过要好好地跟孙秀真成婚生子,好好过一辈子,可是他仍然没有忘记越灵犀,甚至会在孙秀真看不到时怀念越灵犀,可惜这些都被孙秀真发现了,她没有去质问纳兰辞,只是一日比一日消沉,最终郁郁而终。
幻真没有回答,已经回到系统空间的孙秀真听着纳兰辞的话陷入了沉默,如果没有跟随幻真走遍了漠北江南,或许她心中对纳兰辞的执念很深,或者说对于许下约定却兀自变心的人有执念怨恨,暗自期许着纳兰辞再次爱上她,而她可以抛却那份感情,让纳兰辞体会一下自己如今的失望与不甘。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她见过了太多人和事,她这一生过得太顺遂了,即便作为振威山庄的少庄主,父亲并未让她接触过太多阴暗,可以说她未见过太多不如意之事,而现在她见过有的人为了活命不得已易子而食,有的人为了一己之私杀灭了百十余人,有的人为了上位杀死正妻之子害正妻疯癫被囚禁……等等,实在是太多了,当初无尽雪山雪颜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里平平无奇的其中一个罢了。
当然也有许多令人敬佩之人,某位守城的将领带领手下士兵死守城池三天,终于等到援军到来,而那时他的身中数箭仍不倒下的身躯终于缓缓倒下;为了百姓为了朝廷的舞女毅然决定进入奸臣府邸,忍辱负重,最终拿得奸臣贪污枉法意图谋反的证据,将其绳之以法,而她最终选择了做一个普通人……
孙秀真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的她视野太多狭隘,执着于情爱,从未认真对待过生活,对待过生命,这世界的明与暗需要她自己去一点点地挖掘,她可以为了和平宁静高歌,也可以为了黑暗不公而不平,只要她愿意去发掘愿意去了解,她可以见到更多,可以做到更多,可以活得更精彩。
那么现在,她还愿意为了自己那一点不甘心向幻真许下这样毫无意义的心愿吗?
不,她不愿意!
“我不愿意,”孙秀真终于抬起头来,一脸坚定地说道:“幻真姑娘,我不愿意再继续之前许下的心愿了,我可以更改心愿吗?”
而幻真并未说话,她眼角微微上扬,轻轻打了个响指,不过瞬息之间,原本站在花池前的女子便换了一番姿态,她先是有些茫然,眼神涣散,待看清周遭环境之后,她一收面上的神色,淡然地看着纳兰辞。
纳兰辞看消息眼前的女子有些奇怪,不过瞬息的时间,眼前之人虽还是那番打扮,还是那张面容,可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前一刻还是张扬随意,下一刻眉目间清冷柔和,仿佛换了一个人。
“纳兰辞,”孙秀真开口说道:“过去是我自己太多执着于过往,为三世之约所困,如今我已经放下了,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的愧疚,所以,我不会嫁给你。”她说的斩钉截铁,让人一听便知无可回还。
“秀真,我是真心的,并不只是因为愧疚,我……”纳兰辞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孙秀真摆了摆手,“好了,你究竟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如今只想做自己想做之事,不愿再被前尘往事所羁绊,那个三世之约你也不必在意了。”
孙秀真简单几句话把纳兰辞打发了,在心底急问幻真还在不在。
“幻真姑娘,你还在吗?”
“嗯。”幻真慵懒的声音传入孙秀真的耳中。
“幻真姑娘,我已经改了心愿,为何你突然将我送回了肉身之中?”
幻真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答道:“你心中怨气已散,如今也该心思如明镜,接下来想做什么便自己去做,何需假手本座。”
孙秀真明白幻真所言不假,只是知道离别在即,心中有所不舍。
“对了,你当日许愿时许下作为交换的灵魂之力还是会收走的,本座修炼之法也已传授于你,此一年中本座于你体内之修行亦在,此间世界你可随心而活。”
“多谢幻真姑娘。”孙秀真自己也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她真诚地道谢,她知道幻真即将离开了,郑重地向幻真保证自己不会在困于一隅,她会去做自己认为对的想做的事情。
而这些已经与幻真无关了,她已经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回归本体的孙秀真做回了自己,她将幻真这一年多来走过的地方重新走了一遍,这一次她遇见了不一样的人、事,有了新的体验。
在幻真离开前,她询问幻真是否可以创建一个门派,名字便叫做冥日教,而幻真未置可否,于是她便默认幻真同意了。
此后孙秀真果然建立了冥日教,供奉祖师幻真,可惜从未曾得见幻真的真实面貌,供奉地祖师画像只余一个红色背影,若即若离。
多年后,孙秀真已成为一代仙侠宗师,冥日教也愈发壮大,而她永远记得曾经有一个人给了她新生,让她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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