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启得了命令,连夜去库房找布料。
太子殿下的库房在外院,管钥匙的是晴空。小丫鬟刚给她端来了洗脚水,袜子脱一半,就听晴云说桑启找。
她连忙穿好了出门,笑着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找我有事?”
桑启也笑:“我哪有你舒坦,这不,替太子殿下办事儿来了。”
两个人虽然是打小一起长大,一个是侍女,一个是太监,一个替太子殿下管着府里的杂事,一个是要常跟着殿下出去跑的。虽然说利益不太冲突,可太子殿下跟前拢共也没多少位置,自然要多争争,比如桑启,就没将折乌的事情告诉她和晴云几人。
他接着道:“刚刚殿下回来,就去了黎溪院,这不,见折姑娘身上衣服不合身,就让我来取库房钥匙,给她选几匹布料,做件衣裳。”
一句折姑娘,就让晴空心中明白了,她心中微涩,朝黎溪院的方向努了努嘴,“我说桑启,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也别藏着掖着,好歹是多年的情分,你怎么知道以后就用不上我了?”
桑启拿乔了半天,最后也不敢太得罪她,可也不想直说,只道:“来头小,命却好。”
晴空便瞪了他一眼,恨恨的开了库房,让桑启选。
太子府里每年都有江南的丝绸进特供,又因没有太子妃和侍妾,这些布料都堆积在库房里,被晴空用箱子装了,放在了一处。
太子殿下虽然吩咐的是做骑射服,可桑启却不敢只给折乌做件骑射的衣裳,他挑来挑去,足足挑出了十二匹布,颜色以浅色的为主,深颜色的只要了红色和蓝色。
取了丝绸,他一个人自然是拿不了的,于是又叫了几个小丫头捧着,招摇过府,亲自去了绣房。
绣房的管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问桑启要做什么样的,桑启早就有注意了,他只要了三套骑射的,其他的都按照府里的大侍女衣裳样式做。
这般从库房到绣房走了一趟,太子府里是人人都知道了有折乌这么个人。当晚传到李太监耳朵里的时候,他就啧啧了几声,觉得桑启能爬到这个位置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折乌住进黎溪院,想来都是传遍了。可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却都有些计较。如今桑启弄了这么一出,把虎皮算是给折乌拉起来了。
对方就是再有胆子,也不敢欺负她。就是晴空,也得掂量掂量。
桑启是把事情做绝了,李太监自然不敢落后,他想了想,第二天早早起来做了云州人喜欢的辣肉酱,让小太监给太子殿下送膳食的时候,顺便捎给桑启,再由桑启送到折乌手里。
大清早的,雾还没散,小太监提着膳食往内院赶。桑启昨晚值夜,一晚上不敢合眼,眼看天明了,更不敢睡,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就怕太子殿下醒来叫他没听见。
小太监来的时候,他正打了个哈欠,见着膳食,点了点头。还是李爷爷靠谱,准备了两份。
果然,太子殿下起床,就让送一份早膳去黎溪院。
如此挂心!桑启哎了声,正要往外面走。就听太子殿下似乎有些愉悦的道:“算了,孤去一趟。”
!
虽然每天太子殿下都会因为折乌做出与自己以往不同的举动,但每一次桑启还是要震惊一会。
太子殿下的心里却在想着一件事情:梦中折乌的箭法可真争气。
隔着那么远,还是一箭就将齐安身边狗腿子之一的宁国候世子宁翰给射了下来。
真是大快人心!
他如今还不能杀的人,她后来全部都为他杀了!
他越来越相信,梦里吩咐她去杀齐安的是自己了。
太子殿下走进黎溪院,却发现屋子里没人。他皱了皱眉头,转身朝菜园子走去。
人果然在那里浇水呢。太子殿下就有些生气:真是不务正业!
这双手,合该是握住缰绳,拉开长弓的,不该握着锄头,提着水桶。
折乌很早就起来撒种子,撒完了还要浇水,幸好黎溪院就是靠着水建的,打水方便的很。
刚浇完,一抬头,就见太子殿下站在雾中看着自己,若隐若现,如神明一般。
她内心欢喜,雀跃而起,穿透浓雾奔过去,“殿下——”
她甜甜的喊:“殿下。”
太子殿下的眼神就稍微松缓了些:算了,她如今懂个什么呢?就是以后那般才能,许也是自己教她的。
吃了没见识的亏。
种地也能高兴成这样。
他就淡淡的嗯了句,“去练弓箭吧。”
折乌领命去了。殿下让她做的事情,她都要做到最好!
她属实是个认真能吃苦的人,殿下教她的姿势和力道,都学的十分到位,一箭一箭的往靶子上射,让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有了地方使。
她虽然老实,但是不笨,她其实大概也能猜到殿下送她弓的原因了。
她觉得殿下是想让她做护卫。她力气大嘛。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她就算是稍微有点用的人了。
她要努力对的起殿下这份看重!
但太子殿下却不喜欢她眼睛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卑微之光。
他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知道她会下意识的卑微。这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毛病。
太子殿下这辈子看什么都是高高在上的,他的刀,也不容许蒙上灰尘。
他等她吃完饭,站起来,“随孤来。”
折乌立马就跟了过去,她问:“殿下,我们去哪里啊?”
没有回答。
太子殿下只走不说话。折乌已经习惯他这副高冷的模样了,见此闭了嘴,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殿下,奴婢想在黎溪院弄个小灶台。”,她斟酌着,“以后等菜好了,奴婢就能自己煮了。”
总让桑启带膳食过来,她心中还是不安。
太子殿下脚步不停,心中却哼了一声——没出息。
等到了外院,他每过一处都跪了一地,折乌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还有些回不过神。
太子殿下顿了顿,脚步慢了些:“阿乌——”
折乌这才惊醒,小跑过去:“殿下?”
太子殿下目光不变,“跟上。”
“哎。”她点头,再不敢出神。
库房外,晴空早就开了库房紧张的等着,等太子殿下和折乌一进来,她迎上去跪着,“殿下,可要奴婢——”
话还没说完,太子殿下已经进去了,后面跟着那位折姑娘。
晴空倒吸一口气,心头万千思绪,涌出些不安和酸意。
殿下何曾,这般带人进过库房?
天儿真要变了。
***
折乌万万没想到,殿下竟然带她来了库房!这里简直就像梦一样!
“一样一样的,打开看看。”
这是太子殿下对她说的。说完后,他就坐在库房前的书案旁,让“正好”赶来的桑启去拿了折子看。
殿下看折子,头低了下去,折乌看了眼,这才深吸一口气,开始奉命看库房的东西了。
库房里的宝贝很多。可惜字画她都不懂,只路过明显带有“金银”的物件时,才会驻留脚步。
她还看见了一扇屏风,绣着栩栩如生的鸟儿,蝴蝶,和花卉。屏风下放着一个大箱子,折乌好奇的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竟然放着好多首饰!
箱子刚打开的时候,这些首饰因聚在一起,散发出别样的光芒,熠熠生辉,她忍不住惊讶的叫了一声,然后捂住嘴,看向太子殿下,见他没看过来才继续看起来。
最上面的一层,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镶着蓝色石头(?反正她不知道是什么)的簪子,还有一串珍珠串起来的链子。
她捂着唇看了会,才继续开箱子。然后嘴巴就不用捂住了——因为一箱比一箱耀眼睛。
她看到最后都麻木了,直到开出了一箱金灿灿的金子!
之前的珠宝首饰在她眼里即便珍贵,可因为不知道价钱,所以没有金子来的直观!
如今见着了这么一箱金子,又要叫起来了。
她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上去摸了摸:滑滑的!凉凉的!
太子殿下余光看见了,微不可见的笑了下,然后冷着脸,走过去,道:“搬出来。”
折乌懵住:“殿下?”
“搬出来。”,他下了命令。
折乌就认认真真搬黄金了。
太子殿下只让搬,没说搬到哪里,怎么搬。她就想了下,将黄金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脚下。
然后搬着搬着,她就用黄金不自觉的将自己围了起来!
太子殿下折子看完了,站起来,喊她:“阿乌,走了。”
可是黄金还没搬回箱子里去!
见她又要犯傻,桑启赶忙过去,“你先跟着殿下,其余的有人做。”
折乌就感激的点头,跟在殿下后面喊:“殿下——是要回去了么?”
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欢喜。
回去?回哪里去?这里是太子府,都是太子殿下的家。
桑启还没想完,就听太子殿下在前面轻轻的嗯了声。
桑启就觉得,这宠的没边了。
太子殿下宠,他们做奴才的就要捧,他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又去了库房一趟,催人放下其他活,至少先把折乌的骑射服赶出来。
库房的十几个绣娘不敢歇息,当天就将衣服合力赶了出来。
桑启捧着新鲜出炉的衣服去卖人情,“我是千催万催,终于给我赶了出来,快穿上看看,合身不合身。”
折乌摸着衣服上绣着的红叶李树叶子细细的感知,高兴的不得了,“给我的?真好看。”
也幸而太子殿下不在,不然又要冷哼一句没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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