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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一回见她, 已过去数月有余,三殿下携正妃向帝后跪下时,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明知这样不该, 却还是克制不住往她看去的目光,惧怕被官家发现,他也只敢在起身的一瞬间飞速以眼角余光看过去。
温皇后气色极好,不知是否是错觉, 三殿下总觉着距上一回见到她, 她似乎更加美丽,每一次都让他心中不由感慨, 世间竟有这般绝色, 只有下一次再见她,才能抵得上这次的怦然动心。
太想要了……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明知她是官家的女人, 却还是想得到。
乌泱泱地来了这么一大波人,温离慢脸都认不齐全,更别提这次他们来都带来了新婚的驸马及正妃,帝姬与正妃们面上都含羞带臊, 殿下们瞧着也稳重几分,两位驸马是最紧张的,细看之下,会发现他们的双腿正在颤抖。
宫女们上了茶,大殿下见今日官家心情不错, 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其他兄弟, 暗示意味明显。
他自以为隐藏的很深,实则这点小动作根本逃不过帝王之目, 他们兄弟几人在大婚前便商议过,如何将被禁足的母妃放出来,可官家似是已经忘了这事,贸然提起,难免惹官家震怒,到时候又要像先前那次一样,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能解除母妃们的禁足,连自己也吃了一顿排落。
因此几人都忍到纸巾,如今大婚已过,驸马与正妃们入了宫,拜见帝后,随之也该去拜见母妃们了吧?
大殿下看似口无遮拦,实则最爱躲在人后撺掇他人行事,因此这会惹怒官家的话他才不自己说,而是推给了墙头草二殿下,二殿下骑虎难下,吞吞吐吐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话,二皇妃心下亦有些焦灼,二殿下在外人看来是耳根子软,可那也要分人,在皇子府中,他的性格却很强势,且完全听不进去他人劝说,二皇妃十分担心他会触怒龙颜,到时候,连着娘家都要跟着一起倒霉。
可惜二殿下并没有接收到正妃的担忧,趁着殿内气氛还算祥和,他斗胆道:“父皇,儿臣夫妻两人已拜见过父皇与娘娘,是不是也让儿臣等,去拜见一下母妃?”
他自认这话说得很是委婉,若父皇愿意接触母妃等人的禁足,允许他们去拜见便是,若是不愿意,自己也不算枪打出头鸟。
官家好脾气地问:“你们见她,是见过便算呢,还是以后时时都要见?”
他语气轻柔的不可思议,似是很认真在询问,二殿下根本捉摸不透官家的心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他不由自主地朝大殿下与三殿下看去,那两人却都不肯跟他对视,二殿下在心中痛骂了几声,面上窝囊得紧,他支支吾吾道:“这,这母子连心,乃是天性,若是能时时都见,自然是时时见的好……”
“哦――”官家拉长了语调,“原来是这样,你们几个呢,也是如此认为?”
剩下几位殿下也不好再干坐着,齐齐起身下跪,皇妃们随即跟着下跪请求,都是希望能够去拜见被禁足的母妃的。
“原来是这样。”官家嘴角微微一勾,“朕还真是有几个孝顺儿子。”
这话说得殿下们不知该如何接,面面相觑间,便听官家又道:“既然尔等有这份孝心,朕若是置之不理,岂非太过不近人情?”
温离慢朝他看去一眼,他轻轻握住她摆在桌面上的小手,以袍袖掩盖,捏了捏细嫩的指头,语气依旧轻柔,“你们先回去吧。”
“父皇――”大殿下着急了,刚才还说不辜负他们的孝心,现在怎地又要让他们回府呢?
官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一双微微泛着血红的眼眸似乎能看进他的灵魂深处,大殿下心里一咯噔,连忙五体投地跪拜下去,头也不敢抬,只觉得后背黏糊糊的,想是冷汗浸透了衣衫。
“让你们母子分离,却是朕不近人情,既然尔等如此思念母亲,正好,待会儿朕便命人将她们送入尔等府中,从此以后,叫你们承欢膝下,母慈子孝,如此可好?”
几位殿下都惊了!
他们想要母妃们出来,并非是出自孝心,而是因为自己无法在宫中插手,盼着母妃们能对付温皇后,免得叫温皇后诞下中宫嫡子,可不是要将母亲节到自己府中奉养的!
大殿下脑子转得最快:“父皇还在宫中,母妃若是去了皇子府,父皇身边没个知心人照顾,那岂不是儿子们的罪过?”
官家笑意更深,只是这笑显得冰冷至极:“哦?如此朕倒要感谢你为朕考虑?”
大殿下低下头,声音讷讷:“儿臣不敢。”
“今儿算是个好日子。”官家微微眯起眼睛,“老大,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把你的心,塞回你的胸腔里去。”
大殿下总觉得官家是意有所指,却又不大明白指的是什么,难道说自己私底下那些小动作,父皇都一清二楚?不,不可能,若是知道,怎地还能容下他,不将他问罪?
“老三。”
突然被点名,三殿下忙跪下:“儿臣在。”
“朕准许你们母子团聚,你意下如何?”
无视其他兄弟,三殿下恭恭敬敬道:“儿臣听凭父皇安排。”
“你倒是很识相。”官家缓缓看向他身边的三皇妃,“都退下吧。”
三殿下带着正妃出了太和殿,才惊觉自己背后的衣衫也全湿透了,他被父皇吓得甚至在离开时没敢看温皇后一眼,此时此刻,也不过是维持着面上的冷静罢了。
“殿下,您没事吧?”
耳边传来三皇妃的关怀,三殿下朝她微微一笑:“我没事。”
“殿下可真厉害。”三皇妃由衷感到钦佩,“方才妾紧张地连路都不会走了,天颜神威,当真是可怕,殿下却能如此淡定,还能对答如流,着实是令妾羞愧。”
她很中意为人沉稳博学多才又性格温润的三殿下,得知自己被选为三皇妃,当时的心情真是喜悦激动,无法言喻,婚后殿下对她亦是十分体贴,令她觉得,哪怕是当真将母妃接到皇子府来,她也会将母妃当作亲生母亲一样侍奉。
三殿下笑了笑,正想说话,大殿下叫他:“老三!老三!”
大殿下气势汹汹,二殿下无精打采,四殿下与五殿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都是在母妃的耳提面命中长大的,从小便被逼着读书,被逼着去亲近父皇,耳朵都要被念的长茧子,可谁敢真的去跟父皇套近乎?孺慕之情是装不出来的,只要看见父皇,他们便忍不住浑身颤抖畏惧,哪里做得出小儿女姿态?
如今三殿下一张口,奠定了将母妃接到自己皇子府的事实,几位殿下心中怎地能不有所埋怨?
可这个锅三殿下不背,他对大殿下道:“若非大哥起头,要我们去拜见母妃,求父皇解除禁足,又哪里来今日之事?方才兄弟们也听见了,我若是不答应,父皇能饶了我么!大哥若是不服气,尽管闭上皇子府大门,待到张嫔娘娘被送出宫,见皇子府闭门不开,她无处可去,自然便会回来!”
“你!”大殿下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老三,你不要欺人太甚!”
其实若非这几位殿下不停地上蹿下跳,想要给宫妃们解除禁足,官家当真要将她们忘记到九霄云外。
他根本不会容许任何人对温离慢出手,她那么脆弱,想要害她的人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吓她一吓,就可能带走她的命,既然这几个儿子都如此孝顺,他又怎能不成全?
当下便将宫中所有宫妃全都遣散出去,育有儿女的便去皇子府帝姬府,无儿无女的尽数搬至距兰京百里开外的舆阳山行宫,未得传召不得回兰京。
旨意一下,宫妃们当场便哭得死去活来,一个个哭喊着要面见官家,前来传旨的寿力夫便慢悠悠地宣读了另外一则圣谕――不想出宫也可,白绫毒酒任选,死后尸身送回母族。
这么一听,宫妃们瞬间便老实了,如张嫔方姬等有儿女的人,仔细想想出宫去也没什么不好,能与儿女同住,自然不像在深宫这般寂寞,且有那温皇后,官家也不会给她们眼神,倒不如出宫去!
无儿无女却上了年纪的宫妃们最担心的便是老无所依,舆阳山行宫乃是老魏帝在世所建,据说十分豪华,且依山傍水,即便不如兰京富贵,可她们又和张嫔方姬等人不一样,她们留在这宫中站队这两人,为的也无非是新帝登基,能留自己一条活路,既然这条活路官家已经给了,又何必留下来纠缠?
只怕张嫔也好,方姬也罢,二人都不能得偿所愿,官家可不是好相与的,她们在心中算计,官家怎会不知?
不掺和起来,即便新帝是五位殿下中的任何一位,也怪罪不到她们这些庶母身上,更何况,殿下们能不能登基还得另说呢!那温皇后得帝王独宠,早晚生个中宫嫡子,官家又正值壮年,还有殿下们什么事儿!
因此去往舆阳山行宫的宫妃们反倒走得最干脆,留下来是死,傻子才留下来呢!
且寿大伴说,准许她们带走贴身宫人及一切物品,舆阳山行宫那边更是样样不缺,她们自被家族送入宫中那天起,许多人便都回不去了,既然如此,去行宫也不失为好去处。
张嫔方姬心比天高,少不得要对温皇后出手,她们这些人留下来,怕也只能被人拿去当枪使。
于是整座大魏皇宫瞬间空了出来,官家又对剩下的宫人进行了一波清洗,宫妃们的小动作他从不在意,这导致多年下来,后宫之中难免有些小眼线,虽然做不了什么,可留着便是心病,清洗过后所剩下的,尽是没有异心,及不敢有异心的。
举朝上下莫敢出言,谁敢说一个不字呢?
便是廉恕,如今也学乖了,任何涉及到温娘娘的事情他只要表示赞同,下回再揪出什么大案子,官家就会多宽宥他,稳赚不赔,且他都没有老婆,官家如今只剩下一个老婆,完全没问题,简直太正确了!
张嫔方姬等宫妃入住了儿女的府邸,至于她们如何生活,官家并不关心。
今年兰京冬日的第一场雪到来时,钟肃终于率领大军凯旋。
带回来的,有东胡王的人头,活捉了惠安君,及分裂后的东胡草原各个部落王共同签署的降书,为表诚意,部落王们带着大量骏马毛皮亲自前来拜见大魏帝王,以表臣服之心。
此外,先前被活捉的东胡名将史围赛,如今也已另投明主,改名为史赛。
至此,东胡大草原并入大魏版图,由此掀开了长达千年的大魏画卷。
魏书?卷一百十一记载:昭庆二十二年,将钟肃率军北上,大败东胡,东胡莫敢不降,初雪,至兰京献降书,帝甚悦,肃得帝恩,遂封辅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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