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就听到喧闹声,里面已经很热闹了。熙园有点像大戏楼的格局,上下三层,最底下是个大厅,正中有个大台子,现在台子上没有人,只有一些乐器。
大厅里已经坐了一半的人,二楼三楼也有人,不过三楼人好像最少。
乔家三兄弟经人指点,根据牌子上写的号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三人坐下,紧接着就有小二过来放果盘和倒茶水。
三人都是一副新奇加兴奋的模样,京里的文会都是这个模样的
其实这些文会的性质早就变了,倒是文士园里还正经谈论学问,在暗香园和熙园这些地方就是一个娱乐会所,然后借着文会的名头罢了。
等到大厅里差不多坐满了,二楼三楼也基本不空,那台子上来了两个姑娘,一个红衣,一个绿衣,两人一上台,红衣开始弹琴,绿衣吹笛相和,喧闹的大厅慢慢就安静下来。
乔栋兴奋的满脸通红。
等两个姑娘一曲演奏完毕,就听一片的叫好声,然后打赏的铜钱就飞上了台子,这还是离的近的,远些的有小二拿着簸箩过来收赏钱,一般出手都是几百文乃至上贯。
乔家三人哪怕当了挂饰,现在身上也只有两贯多,门票钱交了三贯,还有的之前两天花用了。
小二笑着过来,乔泰心疼的扔了百来文,小二把簸箩又戳倒乔栋和乔泰面前,这两人“”
乔泰想说他给的就是三人的赏钱,乔栋不愿丢脸,一把把脖子上的一块玉福豆给扯了下来扔进簸箩里,乔良目瞪口呆的看着乔栋,自己还是摆了摆手,小二也就退下了。
乔良低声道“三哥,你搞什么,这是你从小戴的,说是庙里菩萨给开过光”
乔栋不耐烦“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用就这么用,要你管”
乔良闭嘴了,过了一会儿道“那要是等下还有人上台表演要赏钱,你给什么,脱衣服吗”
乔栋“”脸瞬间黑了。
接着台上果然又上来不少节目,吹拉弹唱应有尽有,还有节目和台下互动,基本都是女娘,个个千娇百媚。
而且节目也不低俗,谈诗论词人家也驾轻就熟,要是对上了姑娘们的诗词,人家还会亲自下来给你倒酒,同你喝一杯交杯酒呢,引得叫好声四起。
还有那击鼓传花的游戏,女娘在台上敲鼓,看那系着红丝绸的小木棍传到谁手里,鼓声一停,手里拿着小木棍的上来答题,答不出喝酒做罚,楼上楼下的气氛都十分热烈。
这期间还有不少小二端着菜肴在席间穿梭,有人看上了就把菜肴放下,小二继续拿新的出来兜售。
乔泰和乔良喝多了茶水去解手,回来发现桌上多了几盘菜,乔栋吃的正欢,还招呼他们“快来尝尝,这里的菜做的可真好吃。”
乔泰管钱,现在对花钱的事很敏感,于是就道“这个要多少钱”
乔栋不以为然,“没看到有人花钱,都是直接就拿了,你看,那边不也拿了一碟,没给钱”
乔泰刚想放心,乔良指着盘子边贴的条子道“哥,这个要钱一盘菜一贯呢”
原来盘子边贴着价格。
乔泰顿时慌了,“阿栋,咱们没这么多钱,你这一下子拿了三盘,那就是三贯钱,我身上只有两贯多”
乔栋也愣了,嘟哝道“我没看见没事,等下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自然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乔良有些绝望,之前还认为乔栋的主意有用,现在怎么看都不靠谱。
除了女娘表演外,还有各种杂耍,甚至到后面还有男子互搏,台下下注赌谁赢谁输的小局。
热闹是热闹,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文会,乔栋想的把自家推销出去的机会也一直没有。
倒是乔泰和乔良开始如坐针毡,小二后来过来要赏钱,乔泰都摇手拒绝了,次数一多,那小二看他们的眼神都透着嘲讽。
乔栋还道“大哥,莫不如你把钱给我,我去赌一下,要是赚了,你也不用担心没钱付账。”
乔泰不愿意,“那要是输了呢,现在虽然缺点,好歹缺不多,你要是输了,我们就一文都没了”
乔栋只能撇嘴,他也去解手,路过旁人的桌子,看到有人拿着自己进来时的牌子押赌,一块百花席的牌子最多能压十贯。
乔栋问了,才知道有的客人一时没带够钱,那就能从这里的老板借,只要当天就还,利息都不收。不过席面不同借到的钱也不一样,百花席也就一位十贯。
乔栋转转眼珠,回去偷偷拿了牌子就走,乔泰问他“你去哪里”
乔栋道“肚子有些不舒服,我要去解大手。”
乔泰和乔良正在想办法怎么把窟窿堵上,于是就没管乔栋,乔栋去开局处把牌子压下,“压十贯钱,赌那大高个赢”
乔泰算来算去身上已经拿不出什么,于是道“我这里还有一方小印,是银的,应该能填上了。”
乔良道“我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拿等回去后我给你在打一方,哥,咱们这次似乎来得太草率了。”
乔泰也茫然,之前的壮志雄心还有那身为乔家子的依仗,现在看来就像个笑话。
乔良早就没了待下去的心思,“哥,我们走吧,早点结了账,早点离开,这里也不是什么正经文会。”
乔泰点头,“好,等阿栋回来我们就走。”
缺个百把文,只能拿小印补上了。
谁知道等来等去等不到乔栋,两兄弟都急了,却看到乔栋面如土色的过来,乔泰道“你怎么了”
乔栋吞吞吐吐,“哥那个,我才去下了一注,想着好歹赚些回来”
乔良睁大眼,“三哥你去赌了你哪来的钱,你是不是输了”
乔栋低下头,“我也想帮一把的”
乔泰有些晕“你输了多少”
乔栋慢慢道“三,三十贯”
“什么”乔良忽的站起来,“你哪来的本钱,他们这里难道还能无缘无故给你赊账”
乔栋声如蚊呐,“那个,那个牌子,一个能抵十,十贯。”
乔泰赶紧去找那牌子,发现都不见了,他已经说不出什么来,缺个几百文,银制小印章还能补上,三十贯哪里能拿的出
这三人在这里争执,早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很快台上搏斗的人下了场,女娘们的歌舞又上了,小二过来取乔栋输了的钱,来时满面笑容,“多谢少爷们打赏,这搏戏的钱请先交了,其他费用少爷们走时结算就行。”
三人哪来的钱
乔栋这下子倒是不嚷嚷了,闭着嘴一言不发。
乔泰硬着头皮道“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小二面色一变,似笑非笑道“那您说,怎么个通融法这搏戏本就是自愿的,咱们也没压着少爷们去玩,怎么的,玩的时候高兴,现在倒来耍赖了”
乔良气道“又不是我们俩去的,是他一个人去的,你找他要”
乔栋一脸不思议加屈辱的看着乔良。
小二笑了“那倒是,可咱们收到的是三块牌子,要是你们两个不想玩,怎么自己的牌子到了他手里也罢,只要这位公子认下,两位可以请便”
乔泰道“不是不给,只是咱们身上一时没有”
旁边就有人笑了“没钱来什么熙园,去文士园和那些穷鬼玩多好,跑到这里装腔作势来了,现在连搏戏的钱都拿不出来,是不是早就打着讹人的主意小二,你看他们桌上还点了菜,问问他们是不是还想吃霸王餐呢哈哈哈。”
乔家三兄弟被人奚落的满面灰,偏还一句都说不出来,乔栋又开始抽了,“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嘲笑我们,说出来吓你们一跳,你们也只会耽于享乐”
旁边的人笑的更厉害,“坐百花席的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有能耐你去牡丹席啊区区三十贯都拿不出还好意思说大话,你来说,你们是谁啊”
乔泰和乔良羞的想要打洞钻进去,赌博玩乐没钱付账,抬出乔家难道是脸上有光吗
乔栋却仰着头道“我们是乔家子弟”
他倒是想等着人家恍然大悟然后对他们兄弟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事与愿违,左近互相打听“乔家哪个乔家刑部郎中好像是姓乔,可人家没三个这么大的儿子啊。”
“前阵子听说派了一个乔姓知州去沧府,难道是他家”
乔栋一鼓作气,“巾帼爵是我们的姑姑”
然后周遭停顿了一下,接着嗤笑声四起,“想不到是那个乔家”
“我说呢,是哪个不入流的人家,原来是巾帼爵。”
“老兄,哪个是巾帼爵,我怎么没听过”
“难怪你不知道,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谁来话长总之不是什么上流人家。”
乔栋这下子彻底傻眼了,抬出乔家的招牌居然是这个效果没人尊敬他们,甚至这些人看他的眼光都带着鄙视。
有人还道“你姑姑算是有能耐,斩杀了蛮王子,朝廷也给了封赏,你们又是什么东西,吃饭给钱都不知道,想仗着你姑姑的名头白吃白玩”
乔栋这下子真的绝望了。
小二的态度倒是端正了不少“这样说来,你们也不是无名之辈,那行,暂且委屈几位少爷,我们拿了信物去找巾帼爵,只要付了钱,少爷们就能走了。”
乔家名头还是有用的,这里的负责人只要能找得到人付账就行,否则说不定这三位还得受些苦楚。
乔泰和乔良想钻桌肚,姑姑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他们,就是传回家,他们还有什么脸面。
小二正在索要信物,乔泰和乔良没这脸给,乔栋此刻还在恍惚,这时候却有个随从过来“哪几个是巾帼爵的家人”
乔栋的眼睛亮了,赶紧道“我是,我是,我们三个都是”
随从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行,跟我来吧,我家主子有请。”
乔栋赶紧跟上,乔泰和乔良也只能跟着,有人问道“这是哪家的下人,席位在哪里”
有知道的有些幸灾乐祸“文家的,席位在二楼,芍药席”
文敏正在二楼玩耍,他是个妥帖的纨绔,家中父母哪怕为了家族愁白了头,他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一有空就出来玩乐,可是现在他家地位低了,而且银钱也不够,所以只能屈居熙园二楼,连三楼牡丹席也上不去。
可是对比乔家三兄弟,文敏是妥妥的贵人。
知道有乔家人吃喝赌博付不出钱,文敏简直兴奋的不得了,赶紧让随从把人带上来,不当众羞辱乔家人一番,简直对不起自己。
乔栋还在庆幸中,上了二楼,看到一个穿着锦绣辉煌的公子文家再衰败,也是汗毛比穷人的大腿粗,正搂着女娘玩乐。
等到三兄弟都进了门,文敏漫不经心道“这乔家三位公子欠多少钱”
小二就在一边算“搏戏三十贯,酒菜三贯,服务费五贯总计三十八贯,文公子愿意替他们结账,那就抹个零头算三十五贯好了。”
文敏就笑了“才三十八贯,我替他们出四十贯,多的算赏钱,乔家的公子,你们怎么能怠慢,想那巾帼爵是多么勇武,你等简直没见识”
小二在一边赔笑不语,乔栋越发心花怒放,乔家还是有名头的
文敏话风一转,“我替你们出了钱,也不要你们还,来,过来给我磕三个头就行,一人三个,少一个我这钱可就不出了”
乔栋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住了,乔泰和乔良都是一脸愕然。
文敏狞笑道“怎么,不愿意这天下可没白吃的宴席,磕三个头赚四十贯,一般人还没这个福分,要不是看在你们姓乔,给我磕一百个头我都不搭理”
乔泰站出来道“这位公子,我们三兄弟和你无冤无仇,我们也不要你付账,你也休得逼迫我们做,做那种事”
文敏笑了“是吗那要是由不得你们可怎么办我就是想看你们磕头”
他手一挥,随从就上前想要强迫乔家三兄弟磕头,乔家子弟哪怕弃文从武,日常锻炼身体并未放下,于是这包间里就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可文敏带的人多,三兄弟很快就落在下风了,乔栋更是被打破了嘴角,正被人死死按着。
这时候包间门被打来,两个消失的护卫出现了,只几下就把文敏的人给掀开,贾护卫道“少爷可找到你们了,乔管家不放心,又让咱们过来找你们,放心吧,这里的钱已经都结了”
跟来的小二点了点头,于是熙园里工作人员就收手不管了,文敏不过是样子货,一见人家护卫凶悍,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虚张声势的打哈哈“原来巾帼爵还是管你们的,那就好那就好,以后也别做这等丢人的事,乔家本就没什么名头,更是被你们败的一干二净”
三人垂头丧气的跟着护卫出了熙园。
也别想去哪里了,直接坐车回乔家庄。
这回乔欢在了,她眼睛扫了一下三人,冷哼道“出息了,你们就是这样给乔家振门庭的,我倒不知,这门庭是靠赌博玩乐来重振,倒也新奇,是不是输的越多,脸丢的够大,乔家的门庭就越显赫”
三人一身狼狈,垂头不语。
乔欢吩咐乔管家“带下去跪祀堂,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乔栋还想说话,乔欢身形一动,一个巴掌过去,乔栋嘴角流血,乔欢眼睛一立“你给我闭嘴眼高手低,无能懦弱的东西,我的爵位是你父亲替我挣来的啊那你也替你姐妹挣一个爵位去啊,草包一般的东西,还觉得自己多么厉害,你有什么能耐连书都抄不好,还想科举入仕,你童生过了吗我看你最会就是打着乔家招牌招摇撞骗,现在发现这招牌没人吃,难过了,失望了还是想怪在我头上,蠢钝不堪的玩意,给我滚下去”
乔管家一挥手,上来一个护卫把乔栋拖走了,是真的拖走了
乔泰和乔良在一边瑟瑟发抖,看到乔栋被拖走,两人不约而同跪下垂头道,“姑姑,我们错了”
乔欢没对这两人发怒,她叹息道“去跪祀堂,明天来书房找我。”
乔泰和乔良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跟着乔管家去祀堂。
对于乔泰乔良这种能教育好的,乔欢愿意教一下,像乔栋这种,她没耐心,丢回去让老夫人管吧,乔家子孙也不少,不可能个个懂事,有一两个蠢如猪的也不稀奇。反正她又不是原主。
乔泰和乔良哪怕跪了一晚上,吃喝没少他们,第二天站起来膝盖也红肿了,乔管家带他们去洗漱更衣敷药吃饭,收拾完了才把他们带去乔欢的书房。
这里只有他们,没有乔栋。
乔欢让他们坐下,直接道“乔栋心性歪了,回去后让你们曾祖母去管吧,我只是他姑姑,不是父母,管不了他。”
“我现在告诉你们的事,你们仔细听了,然后自己斟酌该如何办,乔家我护了这么多年,你们也一天天长大,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于是乔泰和乔良听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听到最后,两人已经浸在冷汗里,内衣都湿透了。
乔欢还在不紧不慢的讲述“所以,乔家非但不是什么功臣,说来还是边关百姓的罪人我的爵位和你们的父兄,我的父亲没半点关系,不过你们能活到现在,确实是父亲和哥哥们牺牲了自己的命换来你们活着。我告诉祖母,乔家不能出头,只能低调,没料到你们非要过来寻死,那我只能告诉你们实情。这些话乔栋这个蠢货我不会告诉他,你们也掂量着点,一旦这些话外传,乔家上下满门老幼,统统给你们陪葬”
乔泰和乔良瘫在位置上一动不能动。
乔欢冷冷道“上蹿下跳想要取得话语权,怎么,这点刺激就受不了了,乔家从边关搬到祈州这么多年,祖母费心维护,让你们衣食无忧,现在你们长大了,想要一展才华,我倒想问问,你们有什么才华眼高手低,眼空心大,自以为是我和祖母守护的就是你们这些东西”
“现在知道了真相,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要不要我送你们进京,再给你们几百贯,把京里所有的文会都参加一遍,好好替乔家扬扬名”
乔泰和乔良吓的满脸都是泪,不由自主的瘫软下来跪在了乔欢面前。
乔欢也叹息了一句,抚上这两个孩子的头,沉声道“祖母原本不想让你们这么早就背负重担,可是你们等不及了,那就没办法,乔家迟早要交到你们手上,这些事,我和祖母也不能瞒着你们一辈子我这巾帼爵听起来威风,在这京里什么都不是,为了避嫌,我甚至只能出家何况是乔家,陛下不找我们麻烦,乔家就该偷着乐了,还经得住你们自己蹦跶”
乔泰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姑姑,那,那我大哥,他,他是不是,早就,早就知道了”
乔欢道“你大哥啊祖母和他说的不多,但是他聪明,应该是自己猜着了,所以你祖母才对他多有依仗,此番回去,希望你们能帮衬一下你大哥,乔家,再也经不得波折了。”
老夫人或许有诸多顾虑,也是为了维护那些长辈在孩子们面前的脸面,不肯把乔震山和其他子弟干的事告诉曾孙辈,导致这些小崽子天真幼稚不知事,乔欢却觉得没什么好掩盖的,人总得长大,不能让旁人扶着走一辈子路。
老夫人不愿说,宁肯让这些小兔崽子怨恨乔欢,乔欢可没这么好性格,乔家不把这疮疤挑破挤出脓血,就永远也别想再出人头地。
这两兄弟乍闻密辛,互相搀扶着走出乔欢的书房,回去就病倒了,发起了热,大夫一看,惊惧所致,开了药灌下去,半个月后,两兄弟才渐渐好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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