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将咖啡放在面前的桌板上,乘务组提供的是标标准准的美式咖啡,苦涩的滋味实在…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入喉的一瞬间,她面容狰狞了一下,果断将白瓷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等着方才那位小姐过来时收走。
机翼在耳侧轰响,响声越来越大。
邻座是一个三十多岁带着个女孩的年轻母亲,看她放下咖啡,忽然笑了一下,抬手递来一包砂糖,向她友善的一笑。
“刚刚那位空姐大概以为你比较喜欢喝苦的,忘了这个。”
她身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起飞到现在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甜点,不吵不闹,见母亲和陌生的姐姐打招呼,睁着大眼睛看着苏念。
“多谢。”
苏念礼貌地接过砂糖包,对着她和小姑娘笑了一笑,谁料对方朝她眨巴一下眼睛,肉嘟嘟的小脸颊直接渲上一份红润,埋头继续和自己的甜点奋斗。
苏念不怎么在意,将糖包倒进咖啡杯里,随意和她的母亲聊了起来。
母女俩也是S市人,原本只是来Z市旅游的,谁知道突然遇到海啸,好在两人都没有事情,也没有走散。
很明显,这位母亲也认识自己,她脸上带着温婉的感觉,不由得让人舒适。
“要是有机会的话,到了Z市,请一定要来我们家做客呀。”
几分钟过去,小姑娘忽然离开座位,小步磨蹭到苏念面前,递给她一条奶沫。
“那个…还有这个,加进去的话,也很好喝的。还有,听妈妈说,这次我们能获救,要好好谢谢苏姐姐。”
苏念看着喝一半且快凉的咖啡:“……”
看着小姑娘星星眼的眼睛,她叹了口气,稍稍放软眼眸,还是收下了她递来的奶沫。
“多谢了,小家伙。”
突然间,机舱内一阵剧烈的颤抖,小姑娘一个踉跄往前倒去,苏念往前一靠,抬手稳稳扶住对方。
“哎呀,还不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飞机上颠簸是常有的事情,谁都没当回事。
谁知道抖动依旧未曾停止,之前响起的机翼轰响声也越来越大,苏念心下皱眉,将小家伙放在身边的座位上,给她扣好安全带。
原先服务的空乘小姐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剧烈,苏念神识放开,却发现,在机翼右侧的一处地方,断裂开一道可怖的裂痕,并且正在往外散发着缕缕热气。
……
如果她对这个世界还算了解的话,他们现在……
应该在一万米以上的高空吧!
系统:是的呢,前辈!
苏念:……
真的,她该在走之前再安排一个驱邪阵法,好好驱驱Z市的霉气。
海啸潮水都还没退完,这又来场空难。
“这是怎么回事?空乘呢?”
机翼的轰响声越来越大,机舱里不少人察觉不对,喧嚷声渐渐大,方才的空乘小姐匆匆忙忙从驾驶舱出来,随之而来便是广播要求系好安全带的声音。
‘你说,我出去堵上那道裂口的可能性有多大。’
苏念坐在座位上,神识紧紧锁死外面那道裂痕。
‘为零,别想了前辈。您现在灵力不足,想要出去,怕是只能轰开机舱大门。’
轰开舱门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从高空脱身同样道理。
只是,她现在灵力有限,要是真的轰开机舱大门,以这种高空下的低气压和低温,在座的这些人,没她的保护,怕是熬不过一炷香时间。
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苏念啧了一声,只能暂且扣好安全带,旁坐的小女孩手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抬眼看着苏念,眼里写满惊慌。
“姐姐,飞机出事了吗?”
苏念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乖,相信我,会没事的。”
慕昭言一直有赖床的不良习惯,但今天他起得很早,甚至早到天还未彻底亮起。
他没有立刻去机场,却转身进了一家花店,花香溢满,苍翠欲滴的绿叶点缀上绚烂温馨的花色。
店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慈眉善目的面容,和这些花合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苏念喜欢什么,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走进花店。
一边走、一边停,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慕昭言让店家包了他视线范围内的所有花束,直到车快塞不下的时候,才愿停手。
要离开的时候,他看到窗台上的一朵月季,与其他放在瓶子里的不同,单独种在在土里,红白相间,开得静谧清冷,莫名开到慕昭言心里去。
他微笑着看着店家,“这个这么算?”
“那个啊……不卖的。”
卖花老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缓缓摇头,“那个是奥西里亚月季,特别的一个品种,种来收藏的。”
“不可以通融一下吗?多少钱都可以的。”
“小伙子…你买这么多花,不是要送喜欢的女孩子吧。”
“很明显吗?”慕昭言带着虚伪的假笑,面上一副温和不解的表情。
“老头子我上了年纪,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小情小爱,还是分得清楚的。”
“……是吗?”
慕昭言笑着沉下眸。
情爱?他分不清,只是,想送而已。
“你别不高兴啊,你这样的小伙子,我可见得不少。”
老头哈哈一笑,手指摸了摸眼前的月季,“真正想要让女孩子开心啊,可不是几朵名贵的花就可以了的,要有真心才行。”
他扯了扯唇角。
“真是不巧,这方面,我一直做得不太好。”
“那就学啊。”
老头摇摇头,看了他一眼,取下一只剪子,将那朵奥西里亚月季花枝剪下,包装好了递过去,平静慈爱地看着慕昭言微怔。
“来,接好了。”
“您这是……”
老头笑笑,眼神是岁月洗涤的宁静。
“送你了,不要钱。去吧去吧小伙子,记得见到人家的时候,笑容一定要真实一点。”
——能买这么多的花,也是个有心的孩子啊。
“我知道了。”
……真实吗?
其实他已经在努力学了。
想起什么,心中有种暖意的感觉。
慕昭言向他微微鞠躬道谢,微微勾起唇角,举着玫瑰回到车上,放在车上的手机却恶意地亮起了屏幕。
[老大,出事了。]
那种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
[说,什么事情。]
他将月季小心翼翼放在鼻下,轻轻嗅到芳香的气息。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找他的事情,他不介意再费点力气,亲自送他去见见上帝。
对方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打下一句话。
[ZH137飞机右翼让X帮的人炸了,说要坠毁在闵米山。]
暖意,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
慕昭言平静地将月季放下。
对了,阿念的飞机,是那一趟……来着?
ZH137,与她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的,对吧。
他微笑着调开之前同苏念的聊天记录。
看到那几个符号之后,唇角弧度渐渐放平,黑色瞳仁倒映蔓延着可怕诡异的平静,宛如暴风雨的前兆。
[ZH137]
8000米。
机身的抖动一直持续下去,伴随而来的,是一节又一节的下坠感,右侧机翼直接往外冒出了滚滚白烟,散在身后,即使隔着机身,也能让人幻觉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在场几个心理素质差的直接开始爆了粗口:
“这烟他妈到底什么意思!给个话啊!?”
乘务小姐为难地示意对方平静下来,转眼看着苏念一脸如认命般的平静,一瞬间红了眼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苏念小姐救了那么人,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广播忽然响起,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颤抖的声音。
“尊敬的各位乘客,很抱歉,因为不知名原因,本次航班即将坠毁,请乘客们取下所有的尖锐物品,做好防护姿势,准备迎接撞击……”
小女孩茫然了一瞬间,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妈妈,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看起来温婉的母亲一瞬间没忍住,落下一滴泪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害怕。
她无所谓啊,可是嫣嫣,她的孩子,还这么小,还有老公……他还在等他们回去……
“嫣嫣乖,来,跟妈妈做这个动作。”
6000米。
机身缓缓进入卷积云云层,整片的洁白如棉花盘旋机外,机翼的火光硬是冲散一片云彩,如一道可怖的灰色布帛,飞扬在身后。
极度颠簸中,空乘抚着过来发写遗言的纸张和笔,一个脾气暴躁的人直接解开安全带,扶着座位,一巴掌掀了她手里的纸张。
“开什么玩笑!我才二十八啊!事前检查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做得!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怒喝声穿透在头等舱的每个角落,吓得小姑娘乌溜溜的眼睛里一瞬间憋满了眼泪。
“安静。你吓到孩子了。”
苏念皱着眉头,起身解开安全带冷冷道。
她整个人稳稳地站在下降的飞机上,黑眸古井无波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寒意逼得面前挑事之人心头一颤。
随即他反应过来,指着苏念鼻子开始大骂。
“你算个什么……”
“我叫你,安静。”
苏念不耐烦出声,灵压溢出直逼对方而去,青年一阵无力,堪堪坐回位置上。
4000米。
云彩穿过身后,露出青苍的地面。
机舱控制不住的左右摇摆,她坐回位置,手里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捏出一个符文。
系统弱弱地开口:“前辈,您离开这里吧,不用管他们的死活的,以您现在的身体……要是不小心,怕是会把自己也搭进…”
“闭嘴。”
苏念依旧面无表情,手里金芒一闪,符文印在手腕。
离地面再近一些,她只用支出灵力,笼罩住所有人,撑住那一瞬间的冲击力,不用考虑如何将这群脆弱到一碰就碎的人从高空高寒低压送下来。
2000米。
地面越来越近,机舱里一片死气沉沉,只有轻微抽泣的声音。
已经有人哭出来了。
1000米。
蔓延着死亡的沉默。
10米。
当所有人抱头弯腰准备迎接死亡时,却忽然听到了一个清冽冷静的声音。
“启。”
远处。
直升机呼呼啦啦地急匆匆降在山头,舱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拿着一只彩色月季的温润青年。
他站在青山之外,飞机就这样打着旋儿从面前直直撞在青山之上,冲天火光仿佛瞬间吞没他所有暖意的来源,黑色瞳仁紧缩成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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