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天灾47
空间裂缝中, 穆尔望着前方通道尽头的光亮,一时有些恍惚。
那是他久违了的、故乡的月光。
尽管已经离开永夜领域五百年,但他至今还记得领域中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树、月光下波涛起伏的大海以及海崖上的城。
那座城, 曾是他心中的圣地。
可惜
想到这里,穆尔的眼神阴郁起来。
视线转动, 从前方落到身侧, 行进的庞大队伍里, 除了各色低等恶魔、几百只灵吸怪控制的巨魔还有二十几只高等魔族。
最后一部分,是他特意为血族女王准备的礼物。
前方的光亮越来越近,穆尔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海中浪潮,闻到了潮湿咸腥的海风。
最后,他踏进了那抹皎洁的月光中。
然后, 心跳立停。
谁能来告诉他, 为什么永夜领域里会有这么多同族
穆尔望着面前井然有序的血族大军,脑门突突发疼。
他有想过血族女王苏醒后,会大力发展后裔人数。
但这段时间的主世界风平浪静, 人族教会并没有满世界地喊打喊杀血族, 所以穆尔就放松了警惕, 认为这一任血族君主不过如此
连发展后裔都不敢,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
胆小如鼠, 丢尽血族颜面
这样的不屑, 在看到眼前起码有五万人的军队时,被错愕替代。
五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
她从哪儿弄来的这五万人
为什么人族教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教会大主教和鲁伯特都死了么
穆尔的眼角抽搐得厉害, 拳头攥紧又放松, 放松又攥紧。
最终, 他还是咬牙下达了“进攻”指令。
永夜领域内, 八万玩家严阵以待, 按照各自公会划分为十几个方阵,面对空间裂缝依次排开。
当然,这不是说游戏内只有十几个公会,而是其中有上百个小公会联合起来,组成了能和大公会人数相媲美的军团。
每个军团里又细分了大中小三个分队,每一层分队都有对应的指挥。
如此一层层分级下去,犹如树状图般,将八万人全部整合起来,最终归于总指挥保加利亚一人。
这还是保加利亚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在线作战。
就算他向来冷静沉稳,之前也有过指挥作战的经验,但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
按照传统惯例,在开战前,他就先在指挥频道里放起激昂的音乐,时不时说几句话,缓解第一次参战萌新的紧张情绪,类似于“打完这仗,吃香喝辣”“恶魔算个屁,血族才第一”“盟友龙族都在看着,莫害怕莫丢脸”之类的话。
事实证明,前两种都不如最后一类好使。
一想到有巨龙和自己并肩作战,再胆小的新人也不慌了,反而跃跃欲试,恨不能马上向盟友展现自己的英勇无敌,然后被看上,选作伙伴
恶魔族并未让玩家们等待太久。
很快,曾为永夜领域输送过狗头人和青年龙的空间裂缝第三次张开。这一次裂缝的范围比前两次都要大,横贯十几公里,从中踏出的是各类奇形怪状的恶魔们。
有只有玩家小腿高的有鳞类,也有高达十几米的长毛类,甚至还有如小山般大小的石头人。
高矮不一,大小不等,五颜六色,形状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都长有漆黑的长角。尽管角的形状大小数目材质都不相同,但至少让人感觉,他们确实是同一族的。
恶魔们源源不断地从裂缝中走出,数量很快从几百到上千再到过万。
等到快过十万时,玩家中出现了一丝骚动。
“别紧张。”保加利亚在调小的战争bg中适时开口,他的声音淡然、稳重,透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就算敌人数量比我们多也没关系,他们不像我们能复活。这里是永夜领域,传送阵就在身后不远处,我们耗也能耗死他们。”
一级级指挥将这句话传达下去,玩家中的骚动重新平息。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主线任务恶魔的入侵正式开启,死亡惩罚已被取消,战功排行榜开始记录。
请各位玩家注意敌方精英怪及领主级单位。
不用各指挥费心,游戏系统已经贴心地给各级精英怪和领主级单位都上了特别标志,尤其是其中一个棕卷发的人族外形男子,头顶金光闪闪的“血魔领主”标志,仿佛在引诱每一个人对他出招。
但是这个血魔领主,位于敌军这中央,要击中他就要跨过上千只精英怪和几百只石头人领主。
风在这一刻停息。
每一名玩家眼中似乎都亮起了红芒。
他们盯着那个价值三万贡献值的血魔领主,咽了口口水,仿佛饿了几天的人看到一大盘烤肉。
在众多饥渴的目光中,穆尔好不容易冷静下的心又开始激荡。
就算他位于己方大军中,被十万恶魔大军包围,但他还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对面所有血族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纵使中间相隔十几公里,穆尔还是觉得自己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冰雪中。
他先惊后恼,直接抬起手,放出一大片带有腐蚀性的灰蓝色火焰,打响了战争的第一炮。
与此同时,保加利亚也在频道中下令“一军团的土系法师防御。十三四五军团准备,火焰一灭,骑兵直接冲”
地面如海浪般起伏,如海啸般压灭长达一公里的灰蓝色火焰。
当最后一缕火苗消失,“轰隆”声响起,地面开始震动。
上万个乘着各色骑宠的玩家,提着枪、拎着剑、拿着大锤冲上凝固的土浪顶峰,然后顺着地势加速、冲锋。
最终,他们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与恶魔前锋兵相遇,第一波直接撞飞最前方的上千只恶魔。
从天空向下俯瞰,就是一块黑色和一块五彩斑斓的色盘相遇,随即色盘直接在黑色方块上撞出一个缺口。
平原战上,骑兵对步兵本就有巨大的优势,更不用说得到地势帮助、可以充分加速的骑兵。
玩家的骑兵直接在恶魔军团中冲出一个几十米长的豁口,直到几名石头人堵住去路、联手锤击地面,才被迫停下。
而这时候,后方的大军已经跟着冲过来,两兵正式相接
“二四六军团法师掩护骑兵队撤退一射手攻击会飞的恶魔七的坦克全给我顶住顶住”
指挥频道里,保加利亚的语速愈来愈快,嘶吼声越来越大。
地面上的战况,也越来越激烈。
“死掉的人马上跑图过来为了血族,为了女王冲啊”
“冲”
怒吼声、脚步声、武器相交的撞击声融为一体,不时还有地面的轰鸣,法术的炸裂。
无数种声音汇聚起来,与耳畔激昂的交响乐交相辉映,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血管。
所有玩家似乎都听到了自己体内血液在奔涌,心脏在搏动。
这份奔流和跳动又和其他人的连成一体,最终形成一个整体。
他们共同呼吸,一同战斗。
八万人的军团在这一刻恍若一整个巨人,在“大脑”有条不紊地指挥下,准确执行每一个指令。
相比之下,恶魔这边就混乱许多。
一开始被冲乱的队形是一;低等恶魔不听指挥是二;被血族的气势压倒是三。
注意到这点,穆尔脸色铁青
他立刻命令他的仆人,那几百只灵吸怪放弃对石头人的控制,转而连通所有低等恶魔的大脑。
一时间,小山般的石头恶魔停止移动,如一桩桩巨塔般屹立在大地上。
以此为代价,原本混乱的恶魔军团总算恢复了应有的秩序。
保加利亚迅速注意到这点,立刻下令“十十一十二军团注意,靠近石头人领主执行斩首任务其他军团注意配合掩护”
军队阵型又一次发生变动。
一股股玩家组成的人流从四面八方向“石头巨塔”汇聚。
穆尔望着这一幕,眯起眼,嘴边浮起冷笑。
此时他已背生双翼,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将所有战况一览无余。
正是这份纵览全局的优势,让他一眼看穿敌方指挥官的意图。
拦下他们。
无形的命令传递到每个灵吸怪脑中,在通过特殊的脑电波交流方式,下达到每个恶魔的大脑里。
于是,以每一个屹立不动的石头人为中心,双方再次展开厮杀。
原本一整块的战场,被分割成几百个小战区。
穆尔看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战区,抬起手,正要释放冰箭雨,两道红芒突然闪现在空中,交叉成“十”字朝他飞来。
蝠翼一拍,穆尔侧身躲开红芒,抬头朝前看去。
百米外的空中,一个同样长着黑色蝠翼的少女正望着他。
对方黑发飞扬,裙摆猎猎,红色眼眸如血色汪洋。
一轮孤月高悬在少女身后,为她和她的武器镀上一层银边。
看清那把武器的瞬间,穆尔瞳孔骤缩,失声叫道“亡灵镰刀”
“你认出来了啊。”明明下方喊杀声震天,少女的声音却清晰如在耳边。
她慢慢转动手腕,将斜落在身后的巨镰横在身前,另一只手搭上刀柄尾端。
在若隐若现的风声里,一道流光从刀锋上划过,凌凌如利刃,直刺穆尔眼中。
他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忽然恢复了生机,激烈搏动如擂鼓。
那是,二代的武器。
“你您接受了所有传承”下意识地,穆尔使用了敬语。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声音已脱口而出,根本来不及收回。
这让穆尔懊恼异常。
出乎意料地,少女似乎比他还惊讶“你在说废话我是血族君主,当然该接受所有传承。”
“”
“”
面面相觑片刻,艾尔莎慢慢皱起眉,对面的男人却大笑起来。
笑声尖锐刺耳,眼神讽刺冰凉。
“怪不得怪不得”他连声重复,缓缓摇头,“我就说怎么从刚才起就感觉怪怪的。”
“喂,”男人抬起眼,直勾勾盯着艾尔莎。
那目光穿透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直望进艾尔莎心底,“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成为血族的吗”
这句话还是废话
艾尔莎不想回答,嘴巴却先一步张开“当然。你是想帮我追忆过去吗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从我被带到血族领域的第一天起,你就开始嫉妒我了”
穆尔冷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最开始连君主精血都不能吸收”
艾尔莎瞳孔放大一瞬“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
一幅画面突然从脑海中闪过,让艾尔莎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那是,她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
虽然不记得当时自己在做什么,但那份低落、失望、懊恼、自卑那种情绪一直从过去延伸到现在。
“想起来了吗”百米外,穆尔的声音冷飕飕的,像是冬天刺骨的寒风,“我再问您一遍,您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得到君王传承的吗”
艾尔莎很想说,当然是在成为血族公爵以后,自然而然获得的。
就像二代女王和阿德莱德一样,先是成为高等血族,然后在漫长岁月里进阶为公爵,最后获得君主精血。除了始祖以外,历代血族君主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本想这么说。
但脑中浮现的记忆,让艾尔莎吐不出一个音。
她的记忆,矛盾了。
艾尔莎明明记得,自己跟二代一样,从小被带到永夜领域长大,在成年的那一天被正式初拥,成为血族的一员。
可如果这份记忆是真实的,为什么初拥她的那个人,不是阿德莱德梵卓,而是始祖
还有,她还记得自己险些成为魔法协会的会长。
那是她在刚过完成年生日后不久的某一天。
要不是自己成为血族,第二天被宣布的继任会长就应该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
阿德莱德
为什么是阿德莱德
为什么记忆里,上一任魔法协会会长嘴里吐出的名字是阿德莱德
那她呢
她的名字在哪
艾尔莎一把捂住脑袋,心神剧震
无数记忆搅和在一起,其中有她的,还有历代血族君主的
不对,那其中真的有她自己的那份记忆吗
她信誓旦旦相信的那些记忆,到底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别人的
直至此刻,艾尔莎终于明白刚才穆尔为何笑得那么讥讽了。
想到穆尔,她下意识抬起头。
对方并未利用这个时机攻击。相反,他抬手一挥,二十几名高等恶魔从空间裂缝中走出。
艾尔莎混乱的眼神冷了下来,捂住脑袋的左手也放松了。
“啧啧,真是可怜啊。”前任血族大公、现任血魔领主双手环胸,向她发出嘲讽,“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就算侥幸获得全部君主传承又如何连自己的来历都记不清了,你只是个容纳君主精血的器皿历代血族君主,可没一个像你这么狼狈。”
艾尔莎不说话,两只手重新握上“亡灵之语”的刀柄。
穆尔挑眉,身后蝠翼扇动了一下“就算这样,你也要摆出君主的姿态来威吓我吗“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之前不知情,被你吓了一跳,现在可不会了。”
随着他的响指,二十几名高等魔族陆续浮上半空,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艾尔莎围在中间。
艾尔莎还是没说话,直接一挥刀。
“嗖”“嗖”
数道圆弧状血光向四周扩散。
周围高等魔族或是躲闪,或是打散,或是硬抗。
抓住这个空隙,艾尔莎已飘至穆尔身前,后者神色大变
三道水幕同时升起,粘滞住镰刀刀锋。
穆尔趁机后退“挡住她”
二十几名高等魔族正要上前,却被几道龙吟打断了动作。
除了他们,在场所有恶魔皆是动作一停,包括穆尔在内。
之前还在洋洋得意的血魔半点都笑不出来“龙族”
艾尔莎“呵”了一声,看也不看周围的高等魔族,再一次闪身向前。
银色月光下,漆黑刀锋不断破空。
月光的反射在刀刃上跳跃,跟着她的步伐一起起舞。
少女裙摆旋转,犹如在舞池中,像花儿一样地绽放。
但如今这是一支死亡之舞。
稍被波及,就再也逃不出。
穆尔被追得连连后退,可谓是抱头鼠窜。
被他寄希望的高等魔族被七只巨龙拦下,唯三没被拦住的魔族却看也不看他,直奔远方而去,看方向应该是血族王城的所在地。
看到这一幕,穆尔险些咬碎牙齿。
这群魔族
居然不过来跟他一起围攻血族女王,只想着去救他们领主
果然不长脑子
他们也不想想,只要杀了血族女王,还不是想怎么救塞勒就怎么救
现在完全本末倒置了
帮手靠不上,穆尔只得自己努力
他拼着被砍中一刀,趁机拉开距离。
穆尔拉开双手,上百道冰锥浮现在他身边,每一支表面都覆盖着灰蓝色火焰。
燃烧的冰锥落雨般袭向艾尔莎,灰蓝色火苗在夜空中划出道道弧光。
“铛”“铛”“铛”
清脆的撞击声不断响起,是精铁与寒冰的相撞。
随着冰锥被不断切开,火焰被打散,从一簇簇小火苗变成更小的数朵,烟花般散落在少女身周。
而后,这朵花在穆尔的操控下,倏地向花心合拢,一大团火焰陡然闪现。
“刷”
黑光切开“花苞”,灰焰再次散落。
这一次,没等它们重新聚拢,无数细小血刃就从镰刀刀锋上飞出,每一片都与一朵小火苗相撞。
血红与灰蓝撞击,最终消融在一起。
而这时候,一大束落雷已从天而降,正中血刃散开的中心
“轰”
雷鸣声响彻天地,青蓝色雷光甚至照亮了半边天空。
一刹那,月色都被吞噬,更不用说雷柱中的人影。
“淦女王不会死了吧”狂笑冲锋抬头仰望,喃喃自语。
“砰”
他被人一脚踹飞,虽然正好躲开一个恶魔的刀锋手臂,但肚子也在发疼,甚至血条都掉了一点。
“靠谋杀啊”狂笑冲锋在地面滚了两圈才卸了力。
刚爬起来,他就朝原来站立的位置怒吼,正巧看到那个偷袭他的恶魔被人一刀穿头。
那把匕首像切豆腐一样,从恶魔脑门刺进,又从脑后穿出,刀尖上还挂着可疑的红白二色。
狂笑冲锋“”
“你说什么”
“刷”地一声,匕首被收回,上面的血迹被人甩飞。
恶魔死不瞑目的尸体缓缓倒下。
握着刀柄的短发女性冷冷望着他。
狂笑冲锋咽了口口水“谢、多谢大佬救命之恩。”
短发女玩家睨了他一眼,转身没进厮杀的人群中。
身影一闪而逝,只有头顶id深深落进狂笑冲锋眼底,落在他的心底
血腥玛丽。
在这瞬间,灵感闪电般划破狂笑冲锋脑海,让他想起训练所开业的第一天,某个恶心法师说的话你以为我想负分吗我第一轮碰到的可是超级玛丽
超级玛丽
血腥玛丽
原来是她
这一刻,阿锋爱上了阿丽。
当爱情之花在战场上某个角落里绽放时,战场的另一侧,一个黑脸光头正抱头鼠窜“嗷嗷嗷嗷救命啊为什么要追我我又没有急支糖浆”
“清风术清风术清风术”
秃落夫斯基已化为一道残影,游荡在战场上。
在他身后,一长排红色恶魔正对他穷追不舍,欲罢不能。
而且随着秃子的奔跑,所过之处的每一处小战场上,都会有一群新的红色恶魔加入。
很快,他身后的恶魔数量急剧增加,已经成了黑压压战场上,一道靓丽鲜红的风景线。
秃落夫斯基回头瞥了眼,险些没被自己身后贪吃蛇般越来越长的尾巴吓尿。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
之前他还在跟队友们一起战斗,努力向一个石头人靠近,结果打着打着,只听一声碎玻璃声,周围的红皮恶魔就开始向他行注目礼。
随后,他们就像猛虎一样齐齐朝他扑过来
不对
老虎都没它们那么凶
简直是一群光头大汉扑向一个没穿衣服的美女
这明明是本子里的经典情节,为何会发生在眼下激烈的战场上,而且还会发生在他身上
难道这群红皮恶魔,已经透过表现看本质穿过他的黑脸,看见他有趣的灵魂,并深深地爱上了他
饶是厚脸皮如秃落夫斯基,一想到这种可能,也不禁有些羞涩。
因为,“爱”上他的恶魔正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这他妈的也太多了吧
“清风术清风术清风术”
稍一愣神的功夫,法师长袍一角就被追得最紧的一只红皮恶魔抓住。
秃落夫斯基赶紧一发风刃下去,切断衣角,随后又给自己连续加了三个“身轻如燕”buff“我不想死啊啊啊救命嗷嗷嗷嗷”
可惜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跑,身后的红皮恶魔一直都在追。
而秃落夫斯基所过之处,其他玩家纷纷避开让行,没哪一个敢出手攻击他身后的长队。
当事人以为是恶魔数量太多,没人敢戳马蜂窝,而实际上,在他无暇顾及的队伍频道里,有人连刷三条消息
女乃并瓦我给秃子砸了瓶血药,所有红皮恶魔都会追着他走其他人注意躲避
在这条重复三遍的警告下,是保加利亚的命令
总指挥保加利亚趁秃子还没死,所有人抓紧时间,攻击石头人脑袋上的灵吸怪破了他们的ifi
由于战场上的红皮恶魔数着实不少,秃子加持了清风术后也着实跑得很快。
于是,在这位大佬以身作饵的壮烈牺牲下,所有围攻石头人的玩家都感到压力大减,一直以来僵持住的战线开始迅速往前推进。
半空中,穆尔总算注意到这一幕,眉心一跳。
红皮恶魔是他成为血魔领主后,创造出的低等恶魔。
既有恶魔族的身体优势,又有血族的吸血恢复特性,比一般的低等恶魔战力更高生命力更强
唯一的缺点就是,闻到鲜血味就会发疯。
就算用灵吸怪的天赋也没法控制。
他没想到下方的同族们,这么快就发现了红皮恶魔的这个缺陷,并利用这个缺陷,让胜利天平迅速向他们那一方倾斜。
这些同族,实力不强,脑子却很灵活
“刷”
一道风声袭来,穆尔及时闪身躲开。
落空的鲜红血刃不断拉长变细,最后消失在半空中。
穆尔回头,不由感慨“不愧是科伦娜陛下的武器,就连落雷也能切开。”
“不仅如此。”这一次,血眸少女并未被他激怒,反而淡声回道,“连你的脑袋也能切开。”
穆尔刚要嘲笑她又在说大话,突然发觉不对
他的身体动不了了
随着穆尔的挣扎,数道红色在半空中浮现。
道道鲜血般的荆棘露出真容,像链条般交错,如蛛网般牢牢捆住它们的猎物。
荆棘如活物般刺进穆尔的皮肤,又像血液般流遍他的全身。
眨眼的功夫,穆尔不但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连身体里的法力也无法控制。
现在他上下能动的,只有一颗脑袋
“不可能什么时候”
艾尔莎并未回答。
她只是来到他身后,在他脊背中央、两道蝠翼的中间,狠狠一踩
“砰”
穆尔如一颗炮弹般砸在地面上,扬起漫天灰尘。
艾尔莎不闪不避,径直冲进尘埃中,一脚踩在男人欲要抬起的后颈上。
“噗咳咳咳”
明明整张脸都砸在了地面中,穆尔依然坚强地转动脑袋,将脸侧了过来。
他吐掉嘴里土块,不顾满脸鲜血,拼命用视线去捕捉后背上的人“别杀我”
少女冷笑一声,直接抬起镰刀,将回钩的刀刃对准他的脑袋。
“等等等等”男人大叫起来,“我能告诉你,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鲁伯特到底是被谁鼓动决定反叛的”
吹毛断发的刀锋紧贴着他的后脑勺,针扎般的刺痛让穆尔头皮发麻。
这不是他胆小,完全是生物面对死亡时的下意识反应
同理,死亡的威胁让他的感官全部集中,一切知觉能力都达到了巅峰
至少在这一刻,穆尔能肯定,背上的人迟疑了
这就是他的机会
左手食指动了一瞬,穆尔继续大喊“我并没有参加鲁伯特的反叛我只是逃走了从永夜领域逃走了我拒绝了鲁伯特的邀请我没有背叛血族”
“是吗”
“当啊”
一柄短刀贯穿了穆尔的左手。
刀刃穿过他的手掌心,将整只手牢牢钉在地面上。
最可怕的是,刚才恢复了一点行动力的他,此时又不能动了。
像是一只被钉死在标本上的蝴蝶,又像一块砧板上的肉。
穆尔感到脑袋后的刀锋稍微远离了一点。
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就原谅了他。
相反,他都能猜到少女眼下的姿势和想法。
她一定是一脚踩住他的脊椎,两只手高高举起镰刀,如同一个即将行刑的刽子手,要用最快的速度斩下他的头
难道就这样了吗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应该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那线生机就是
轰鸣声从远方传来。
急速下斩的刀锋一停,穆尔急速转动的大脑也一片空白。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趁着脊背上稍稍放松的力道,艰难地抬起下巴,看向血族王城的方向。
没错
轰鸣声传来的方向就是王城城堡
是那三只高等魔族
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救
激动的心情被一盆冷水浇落。
因为穆尔清楚看到,月光下,一道巨大的龙影从城堡方向腾飞而起。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辨认出那头龙身的庞大,都能清楚感受到那份龙压。
这么大的体积,这么强的威压,只有龙王能做得到
“看清楚了吗”少女的冷笑在头顶响起,“看清楚了就去死吧”
“等”
声音戛然而止。
一颗脑袋咕噜噜滚落。
血柱喷涌,鲜血四溅。
艾尔莎迅速抬腿后撤,不让自己沾到那份脏血的一星半点。
结束了。
第一个叛徒死了。
艾尔莎又后退了两步,放下手。
镰刀刀锋下垂,斜斜指向地面。
四周玩家和恶魔拼杀的声音这才重新浮现。
但这些动静一会儿离她很远,一会儿又很近。
艾尔莎握紧“亡灵低语”冷硬的刀柄,垂眸看向穆尔的尸身。
鲜血正在自动回流,沿着脖颈平滑的切口,重新流进尸体中。
很快,一颗脑袋就从切口中重新长出,一个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穆尔站起身。
这个穆尔先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又看看滚落在旁的旧头,最后抬起脸看向艾尔莎。
四目相对,艾尔莎冷着脸,穆尔视线再次下滑,落在她的手上。
“亡灵镰刀”他轻声自语,单膝跪下,朝她行礼,“恭喜陛下成功。”
成功什么,他没说,艾尔莎也没问。
她只是抬起镰刀,将刀刃搁在他的肩膀上,锐利刀锋虚环着刚长好的脖子“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就是他,他也是你。”
“我知道。”穆尔低下头,主动将脖颈贴上刀锋。
如此顺从的姿态,对傲慢的他来说,可以说是破天荒头一次。
就算是前任君主阿德莱德,也没得到过他这般姿势的效忠。
“陛下留我一命,不过是想知道五百年前的真相,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说出。说完之后,任由陛下您处置。”
艾尔莎拧起眉。
沉闷的气氛笼罩了一站一跪的两人,而周围的厮杀声不知何时也停止了。
艾尔莎若有所感,抬起头。
只见百米宽的坑洞边缘,尚且活着的玩家和恶魔,分成两个阵营,默默望着他们。
玩家会停手,自然是艾尔莎的命令。
而恶魔们会停下,则是因为他们的领主。
艾尔莎一眼扫过,估计还活着的恶魔大概还有三万多只。
这让她的刀锋从穆尔的肩膀上移开“起来。我要你活着赎罪。”
“谨遵陛下御令。”
穆尔低声回答,姿势优雅地站起身。
这让艾尔莎眉头皱得更紧。
就在这时,“啪”地一声,一道黑影闪过,直直砸中穆尔的后背。
随后,一股恶臭蔓延开来。
艾尔莎“”
穆尔“”
在后者猛地抬起、不敢置信的眼光中,一个黑脸光头一边撑着膝盖喘粗气,一边朝他竖中指“妈的赎罪就该有赎罪的亚子一副老子很了不起老子给你面子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你”
“咳。”艾尔莎强压下翘起的嘴角,眉目舒展开来,“莱斯特,把穆尔关进地牢,稍后再处置他。”
“是。”
银发近侍应声而出,跳下坑洞,走到穆尔身边“走吧。”
“等等。”穆尔黑着脸,脱下身上外套。顿了一下,将里面的衬衫也解开,随后一把火将两件衣服全部烧光。
随着火焰的升起,恶臭这才逐渐消散。
艾尔莎早就在他脱衣服时,就跟莱斯特一起远远退开了。
穆尔“”
他紧绷的脸部肌肉很明显地跳了一下,凶狠的目光直勾勾落在秃落夫斯基身上。后者非但不怕,反而挺起胸膛“看什么看还想要吗”说着,一只手就伸向身后背包。
“咳咳”艾尔莎再次大声咳嗽起来,“莱斯特”
莱斯特这才走上前,挡在穆尔和秃落夫斯基中间的直线道上。
随着血魔领主的束手就擒,其他恶魔一个个放下了武器。
当然了,对于那些低等恶魔来说,它们之所以会停手,还是因为灵吸怪的控制,而灵吸怪就是穆尔以前还是血族公爵时豢养的血仆。
艾尔莎没想到他自己去了所罗门位面也就算了,居然把所有血仆也打包带走。
而且根据保加利亚之前的汇报,穆尔把他庄园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也都搬空了。
换句话说,他走的时候,是真的没打算再回来。
至于现在
艾尔莎一脚擦碎地上的脑袋,自言自语“计划不如变化快。”
既然回来了,就把东西统统交出来
艾尔莎微笑起来,抬头环顾四周“辛苦各位了,我们赢了。”
“好耶”
无数武器、装备扔上天空,甚至还有玩家本身。
和上次一样,打扫完战场之后,玩家们就开始准备庆功宴的食物。
甚至这一次,疯人院玩家声称他们的稻谷已经成熟,能进一步丰富美食品种。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打算返回龙族位面的亚历西斯不急着走了,连带着另外七头巨龙统统留了下来。
为此,去准备食材的玩家顿时比开始多了几十倍。
艾尔莎将玩家送来的请柬放到一边,也没有急着去地牢询问五百年前的真相,更没有和恶魔签订盟约的心情。
她只是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将房门牢牢锁死,将“亡灵低语”靠在墙上,然后转身抱膝坐在墙角。
她们赢了。
主导逃跑的穆尔人格已死。
血族又多了三万工具人补充人手。
甚至,有了三位恶魔领主在手,艾尔莎就能强逼着恶魔族和血族签订“丧权辱国”的结盟条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她一点都不开心。
她坚信的,关于自己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她根本不是什么出身小国的公主,也不曾差点当上魔法协会会长。
根据战斗前的只言片语,还有穆尔态度的推测,她应该只是一个平民甚至可能是一名奴隶她不是在成为贵族血族后获得君主传承的,而是作为人时,就被阿德莱德直接初拥转化。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清,为何穆尔说她一开始连君主精血都不能吸收,也能说明五百年前鲁伯特反叛的原因。
还有记忆中,莉莉丝参战前的态度。
她说,她根本不是为她而战,而是为了阿德莱德。
没错。
如果自己是莉莉丝,也会看不起自己。
因为自己只是
艾尔莎把脸埋进膝盖间,一动不动。
她的记忆仍然是混乱一片,但她已经隐约明白了她的出身,明白了一切。
血族的衰落、领域的空置、实力的下降这些不是因为别人,反而正是源于她自己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艾尔莎想也不想就开口“滚啊”
话一出口,她心下一沉,不由苦笑起来。
按照贵族标准,她这种反应是很失礼的行为。
按照贵族标准
“陛下。”隔着房门,莱斯特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低沉,“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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