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门声肯定是909那一家。
因为陈重拽了他的绳子,他的喊声太大,直接把9层的丧尸激活,破门而入。死的时候应该还抓着绳子,不然血不会流下来。
夏冰愣了一会儿,进入了一种深层面的发呆。即便他知道现在是丧尸爆发,也知道楼上的人不死,死的就是他们几个,可突然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是个人都不会毫无波动。
这种波动是压抑的,但是也很强烈。
夏冰迅速调整状态,转身面对三个队员:“都回去吧,准备洗漱睡觉。以后……这种事咱们还会见到许多,希望大家尽快调整状态,努力活着。”
迟飞扬端着一盆刚接的水,嗓子眼里像塞了个茄子,说不出话来。几秒后也没再多说,转身去继续接水。
梁初拿起牙刷,去楼上洗澡。
等他们都走了,夏冰才去靠近那个容易炸的小孩儿。“吓着了?”
“可能么?”陈重摇摇头,他是真的没吓着。比起被爸妈抡着打,这点刺激太轻了。外人的伤害都不可怕,至亲的人对自己动手,才会让他吓着。
“没吓着就好,准备洗漱吧。”夏冰带着他就像带着一个不稳定因素,同时更加确定这人是因为成绩太过突出才被硬选上来的,不然就这脾气,到了哪个队里都会被刷下去。
“你不生我气?”陈重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以前自己干点什么,都会被骂一通。
夏冰转过来,不明白。
“我拽了他。”陈重一偏头,他的眼神状态,明显是不对劲的。任何人见过之后,都会发自内心觉得这男生有精神方面的障碍。眼神直得吓人,还不看人,偶尔瞟过来侵略性扑面而来。
“我不稳定。”陈重又说,带着虚张声势的张狂。三白眼是天生的,黑眼圈是因为眼窝深,他也不想长这样,可天生不像好孩子。
爸妈也说,自己会随老陈家的根儿,抽烟、酗酒、不学好、打老婆,将来进局子。
陈重不想那样,最起码,抽烟酗酒不学好随了老陈家的根儿,可绝对不能打老婆。
夏冰看着他一脸纠结沉重,弯着眼笑笑:“别伤害自己和自己人就行。”
说完,他看到陈重的嘴角翘了一下。
呦,小孩儿这是高兴了?夏冰也笑了一下。
陈重转过去,掂量着自己人的意思,他喜欢这三个字。
热水停了,大家冲澡很快,不想被凉水澡带走太多热量和体力。冲完澡,四个人抱着被子抖抖索索挤在帐篷里,互相取暖。他们刚租房,只买了几条空调被,在结冰的温度下根本不保暖。就算再盖上秋冬款的队服和围巾,也是打寒颤。
一说话,嘴边全是白气,低温环境在疯狂消耗他们的体力。好在电力还在,可以用热水壶煮开水喝。
可经过了刚才拽人那件事,夏冰发现梁子和飞扬开始把陈重当自己人了。
最明显的代表特征表现为,梁子开始给陈重看冰刀鞋,飞扬开始分AD钙奶。
“这可是……最后两瓶。冻、冻死我了。”迟飞扬塞给陈重一瓶,“省着喝。”
陈重往夏冰身边坐了坐,不说话。
以前可以不管,现在必须要矫正了,夏冰板着脸看陈重:“飞扬和梁子是咱们一队的队员,都是自己人。”
“和他不熟。”陈重只回答夏冰的话。
“别闹。”夏冰以为他只是认生,随口说,“再不好好说话我揍你啊。”
陈重眼神一晃,小时候被打怕了,最怕的事就是亲人对自己动手,慢慢才朝迟飞扬转过去,很低地说:“奶给夏冰。”
“你个拍马屁的,夏队什么时候吃过零食?”梁初当然不知道这些秘密,手里拿着自己刚开刃的冰鞋,“小哥,你看我这双鞋怎么样?”
这个要是不理,夏冰又要生气了,陈重撩起眼皮,懒懒看了一眼:“机器磨?”
“看不上?”梁初展示冰刀的刃。
“我手磨。”陈重说话不看人,却把手一翻,有长期磨冰刀鞋的茧子。冰刀的刃要是被冰磨圆润了,吃不住冰,必须重新打磨。
“夏队也喜欢自己磨。”迟飞扬拿了根吸管,正往嘴里塞,突然一个手抖,吸管掉了。
“你行不行啊?喝个奶也哆嗦。”梁初嫌他胆儿小。
迟飞扬显然已经没法说话了,眼睛盯着前方,仿佛被特别可怕的事给吓破了胆。AD钙奶在他手里颤抖,嘴唇也颤抖,最后连眼睫毛一起颤。喉结滑了几下就是说不出话。
“看看看……看……看……”最后终于说出来了。
大家顺着飞扬的目光看过去,屋里是黑的,可小区里的应急灯惨白,倒是给窗帘打了个灯光。
灯光下,窗帘上映着一个人影。
就趴在他们的阳台外面。
“我去他妈的……”梁初第一反应是骂人,要吓疯了。但影子明显还在动,而且是想进来。
夏冰的大脑还在当机中,巨大的惊吓和恐惧一起冲击,原来人的身体真的会动不了。他动不了了,就看着那个影子,连像梁初那样骂脏话都做不到。
陈重站了起来,拎起旁边的冰球棍走过去,不露声色地拉开窗帘。
那个人一只手抓在绳子上,表情很淡定,什么外伤都没有,可是当他缓缓扭过来,右半边身子已经被啃光,肋骨全断。
这半个人已经快要从破碎的玻璃口爬进来,依稀能看出他身上是深色的衬衫。
这半边脸上的肉也没了,整个口腔暴露在外面,里面半条舌头。
陈重二话不说用冰球棍给他怼了下去。
随着一声落地的闷响,楼下又爆发了一阵小尸潮,丧尸们聚集到609阳台的直下方,朝1层的阳台上撞。
陈重把冰球棍收好,拉上窗帘,没事儿人一样坐回来,拿起地上的吸管插进AD钙奶里,递给了夏冰。
“安全了。”他看着夏冰。
夏冰的脸色比墙皮还白,他听到了咯咯哒哒的声音,竟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声,然后才发现,哦,是自己的上下牙打颤。
“谢了。”夏冰接过那瓶奶,喝一口,然后升起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
迟飞扬完全吓飞了。“梁子,梁子……刚才,刚才那是什么?”
梁初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勉强动动嘴。“应该是,楼上那畜生。他被吃了一半,可是手里还攥着绳子,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爬下来了。”
一瞬间,谁也不再说话,独自消化着恐惧。陈重看着阳台的方向,担心自己刚才太暴力,把夏冰吓着了。
今晚仍旧是梁子飞扬前半夜,夏冰带陈重后半夜,他们缩在睡袋里,面对着面,可谁也睡不着。
外面是腥风血雨,屋里暂时充满温馨。夏冰看到梁子和飞扬已经调整过来,两个人正在分热水喝,再把目光移过来,看到了陈重的眼睛。
他发现,在黑暗中,小孩儿是敢直视别人的。
“不害怕吧?”他问陈重。
陈重摇摇头,自己好像已经不知道害怕,从小被打得太多,他逐渐把自己分离出来,里面的那个自己很安全。
“不怕就行。”夏冰是自己害怕,“害怕的话就说话,队长抱着你睡。”
陈重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夏冰也没再管他,自己把脸埋在枕头里,慢慢平复着心情。等到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旁边的睡袋突然有了点动静,往自己这边挪。
他也没睁眼,怕睁开眼把陈重给吓着。不一会儿,身上一沉,好像多了一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那个睡袋又近了近,非常近了,近到夏冰感觉到了体温的暖意。
这小孩儿是多害羞啊?说抱他睡,他不让,非要等自己睡着了再过来抱。夏冰还等着陈重伸胳膊呢,却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晚安。
“晚安。”陈重尽量不离他太近,怕自己离近了伤到他,又怕自己离远了,他害怕。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太阳照常没升起,浓雾和乌云不散。夏冰的本意是带着队员安心等待救援,可是等来等去根本没有收到一条信息。
他们像被忘记的人,或者是被抛弃的。或者是太忙了,没轮到这片小区。
又过了几天,一个艰巨的问题,弹尽粮绝,水也停了。虽然队员们都没说,可夏冰能听到大家肚子叫唤,咕叽,咕叽。
每个人都瘦了。
每次肚子一叫,他们就悄悄瘪肚子,生怕让别人听见。可惊喜盒和一行李箱的零食就放在那里,谁都没去吃,队长的命令如山,那是最后没有办法的时候才能动的。
终于,在夏冰都饿得撑不住的这一天,他要开个会。
“咱们冲出去吧。”他冲队员们说,“靠速滑,求生。”
迟飞扬和梁初点头表示认可,守在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迟早会饿死,他们已经太渴了,想要喝水的冲动占领了最上风。陈重则起身去拿运动包了,里面是他的冰刀鞋。
“我的计划是,先在6层搜刮一圈。”夏冰这点经验完全是看电影得来的,“搜刮食物、水、衣服,然后把所有的窗帘取下来,系成一条长绳。从楼内突破显然不可能,我们要从阳台出去,和楼上的丧尸一样。”
大家看了看那个惊魂的阳台。
“一旦落到地面,全速前进,我相信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够摸到我们一队的屁股。极限速滑在冰上有绝对优势。”夏冰在这方面完全有信心,“我们的第一个转移目标,是小区外面的那个小超市,尽量寻找优越的冰面环境,向外不断推进。有没有把握?”
队长就是队长,夏冰一说话,迟飞扬和梁初立刻看到了活的希望。
“今天,每个人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零食和饮料,把体力补足,像赛前备战期那样。”夏冰已经盯上了巧克力棒,“晚上睡好觉,明早再吃一顿,我们的第一任务是把6层的丧尸清理干净,为转移做准备。”
迟飞扬和梁初早就饿得眼前发昏,一起冲到惊喜盒前翻找,喝牛奶,专门挑肉食类的零食大嚼特嚼。好久没吃肉了,这一顿让他们肾上腺素激增,也让他们快速恢复体力。
夏冰撕开巧克力棒的包装,因为饿得太久吃相全无,边吃边掉渣。他也不知道陈重喜欢吃什么,拿了几样牛肉干和鱿鱼丝,给小孩儿送过去。
陈重已经套上了冰刀鞋,在找感觉,因为这双是手工定制,还没下过冰场。银色的刀长却刃窄,耐磨,鞋面是牛皮。
两刀刃高笔直,贴脚,刀尖比鞋尖要长9厘米。
左脚刀刃与鞋的纵向中线吻合,右脚刀尖稍偏左。
他在原地做了一个前脚点冰的起跑姿势,前脚的刀尖为支点,后脚的全内刃仿佛着冰。两刀的距离略比肩宽一些,面向前方。
夏冰看了一眼他的鞋,行了,怪不得小破孩儿不讲配合,他是大道速滑运动员,没队友,冰上玩儿命拼速度的那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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