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盛德明显一愣,晃晃脑袋。“你个兔崽子,想死自己去外面死去,别拉上我。”
陈重根本没搭理老头,喝了第三口,酒瓶子就拧上了。他只看梁初和迟飞扬:“敢不敢?”
梁初放下手里的面包,货架上的食物不多,撑不住几天。“敢!”
“带我一个!”迟飞扬也站起来,经历过突围,好像丧尸也没那么可怕了,“四对八,咱们的胜算也不是没有!”
“不是四。”陈重根本没想让夏冰知道,更不想让他参与,“三对八。”
梁初想了想。“也行,拼一把。”
“拼了!”迟飞扬双拳攥紧,狠狠吸了下流鼻涕的鼻子。
王盛德看着他们,像看着三个大傻子。
说行动就行动,这事不能等晚上夜深人静来干,主要是,陈重怕夏冰醒了。
冰水那么一激,再加上一直吃睡不安,还体力殆尽,谁都受不了。陈重也不知道夏冰吸进多少冰水,万一养不好,容易肺部感染。
因为冰水未必干净。
王盛德有钥匙,但是真不愿意开这道门。事发当时,他正在收银台换收据纸,晚上他是睡在店里的,自己值夜班,也能省下一笔加班费。说好了早上来清点,结果员工集体迟到,他也没说什么,因为自己也起晚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睁眼就中午。
超市靠着一栋住宅楼,员工宿舍就在住宅楼的地下室,几个员工火急火燎跑进来,把卷帘门砸得咣咣响。王盛德骂骂咧咧去开门,门一升上去,吓得他两腿打抖。
街上好多人在打架,好多人都打出了血。几个小伙子冲进来,把他撞了个跟头。再后来……他们进了仓库间,从里面拉着门,不让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追着他们进来的,看见王盛德,转身扑过来。
王盛德以为这是抢劫的,直到看到这人的后背挂着两片血呼啦的东西。是大肺叶,从后背给掏出来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王盛德用锤子把那人敲趴下了。赶紧锁上卷帘门,还把玻璃门上了横锁。人害怕的时候就想合群,他想去仓库找那几个年轻小伙,结果八个白眼狼,从里面死死拉着门,不给开。
然后,里面就叫起来了。
现在,这道门又在眼前,底下那瘫血还没擦。都变黑了。
“钥匙给你们,我可不管。”王盛德一口酒喝着,钥匙扔给了陈重,“一起死吧,死吧。”
陈重回头看了一眼夏冰正在休息那屋,屋门关着,离这里也远。丧尸又一门之隔了,可现在,他们都知道光逃命是没用的。要想活着,就必须动动脑子,勇敢面对。
“准备好了?”他问门边的梁初和迟飞扬。
两个人一起点头。
陈重拿着钥匙,往前一步,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有走路的声音,但暂时没有吼叫。他捏着钥匙,手指滑过门把上的钥匙孔,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钥匙插了进去。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陈重屏住呼吸,把钥匙往右一拧。
铺天盖地的吼叫声来了,刺耳,惊心动魄。
咣当!
陈重用尽右腿的全力把门踹开,来不及看里面是什么又后撤一步。丧尸因为开始腐烂,站得不稳,被门猛然一撞向后倒了下,但很快又站起来。
每一个都穿着店员的衣服。
迟飞扬和梁初把搬到门口的货架往中间一推,刚好挡住了门。他们靠着门旁边的墙,这个位置刚好是丧尸攻击的死角。
离得最近的丧尸伸着胳膊开始往外撞,只剩下一条胳膊了,伸向前方有人的位置。隔着货架,也够不到陈重,陈重甩起冰球棒,把丧尸脑袋打偏。
一个,梁初记着数,能做的只有扶稳货架。他们和死亡之间,就隔着这么一个架子了。
丧尸倒了一个,后面的全冲过来,把货架冲得摇晃不断。有的丧尸头骨都瘪了,明显是困在里面的时候想出来,用头撞过门。陈重根本不去想他们生前如何,对准了要害部位砸去。
又倒了两个,迟飞扬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看丧尸,真的是要吓得尿裤子。陈重下手又太狠,像敲碎了闷厚的陶瓷。
又倒了两个,还剩下三个。可货架突然发出一声嘎吱,再一声嘎吱,薄薄的金属铁管撑不住了。倒下的丧尸就挂在架子上,后面的又冲太快,把货架撞歪。
“妈的!”梁初喊了一声,眼瞧着货架最后面那根支撑管开始变弯,“飞扬,撑住!”
迟飞扬是想撑住,可架子不给力,整个朝中间弯曲。
踩着尸体往前冲的丧尸全扑在弯曲处,随着一声巨响,架子倒了。梁初和迟飞扬撞在一起,倒在了丧尸尸体上。两个人的头面对面磕了一下,声音好像比架子倒了还大。
整个货架,压在了正对面的陈重身上。
陈重右小腿一疼,然后背朝地,被货架压住。倒地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还没来得及拿棒棒糖。
三个丧尸也倒下了,压在货架上。
梁初和迟飞扬全部愣住,满鼻子腐臭味。
陈重和丧尸距离不到半米,仍旧用冰球棒敲死了一个。即便要死,他也要带走一个。腿上肯定受伤了,但他也不知道那是被咬的,还是磕的。
架子上要是只有这一个丧尸还好办,可另外两个照准了陈重的手咬过来,陈重想把胳膊往回缩,但没有地方缩了,货架刚好压在胸口的肋骨上,喘气和喊叫都发不出来。
一股腥气腐臭朝他扑面而来,躲不过去了。
陈重紧紧攥着棍子,不想闭上眼睛。
两个丧尸就在这时忽然不动了。
他们的头耷拉下来,脸皮挨着陈重的手。
王盛德一手一只冰刀鞋,冰刀的前刃深深插入丧尸的后脑。也是刚才,看到三个年轻人前赴后继不顾安危往前拼,他才打了个抖,明白自己一直喊着的死吧死吧,只是骗自己。
一大把年纪,钱都投进这个便利店,看不到明天,可他还是想活着。
他根本就不想死,也不想再假装想死了。
丧尸全倒在他们眼前,梁初和迟飞扬就坐在尸变尸体的脑袋上。陈重身上压着三个,看着自己的大道冰刀鞋竖在丧尸的后脑勺上。
谁都不想说话,也没力气说话。
一个满当当的仓库,被他们打开了。
夏冰一直睡着,有时睡得很浅,知道自己先低烧又发高烧了。这是很不好的前兆,现在没有药,没有食物,只会拖累大家。然后他又沉沉睡去,再浅一点的时候,即便还睡着,也能感觉到身体在发抖。
抖得厚厚的棉被也跟着哆嗦。
眼睛睁不开,怀里只有一个巨大的鲨鱼抱枕。他却连抱它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靠着,昏睡间闻出了抱枕有柔软剂的香味。
陈重一定是把鲨鲨洗干净了再带过来的。夏冰的清醒意识只坚持了一会儿,又睡过去。
再醒过来,浑身上下都疼,特别是腿和手指关节。屋里点着一支小蜡烛,脚底下却热着。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么热,慢慢反应过来,好像被人贴了暖宝宝。
鞋垫形状的那种暖宝宝。好热。
夏冰撑起眼皮来,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沉默,倔强,背弓凸着,左手中指上有一个线形等边三角形的纹身小图案。
小狗爪子。
“我好像做梦了。”夏冰轻轻说,声音是刚发过烧的酸哑,“梦见我爸妈了。”
陈重听见夏冰醒了,转过来,嘴角牵强地笑了笑。
“乱七八糟的梦。”夏冰揉了下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眼皮眨一下就疼,发烧烧肿了,“我现在特别难看吧?他们人呢?”
陈重指了指外面。“在清点仓库。”
“哦……好累啊。”夏冰抱住那只鲨鱼,又闭上眼睛,“你记得好好吃饭,还长身体呢……”
一支棒棒糖递了过来。
直接怼在夏冰的鼻尖下面。夏冰一愣,手慢慢伸出棉被,握住了糖棍棍。“哪儿来的?”
陈重想了想,很乖地说:“便利店里的。”
夏冰没力气拆包装,让陈重帮忙给拆了,含在嘴里,甜滋滋融化开。也是,这里是便利店,什么都有。他含着糖,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眯起眼睛看看,一会儿抓着鲨鱼抱枕掐一掐。
“睡着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有声响。”夏冰把棒棒糖抽出来,“是真的,还是我做梦呢?”
陈重低了下头,再抬起来。“不是做梦,卷帘门被撞了,我们一起挡着,现在安全了。”
“哦。”夏冰又闭上了眼,“没事就好……”
陈重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咬着烟头说:“我买了烧鸡。”
“啊?”夏冰睁开眼,“什么?”
“你给我的第一笔生活费。”陈重摸着自己的纹身,“9岁,你说,想买什么就买……我没吃过烧鸡,当时就买了。”
夏冰歪着头看他,伸出手,摸了下陈重坚硬的后背。
“我第一次吃烧鸡。”陈重眉梢一跳,“很好吃,一整只,全吃光了。”
“小野狗似的。”夏冰笑了,“等咱们得救之后,队长再请你吃。”
陈重仍旧侧坐着,点了点头,又从兜里掏出好几个棒棒糖,还有一大块巧克力。没冲着夏冰的这一边,右小腿包着酒精湿纸巾,红透了一层。
“累不累?”夏冰真以为糖是货架上随便拿的,又让陈重拆了一支,两支一起含着,“累就上来躺着。”
陈重身体一顿,先把裤腿整理好,然后当着夏冰的面,开始脱衣服。夏冰一愣,又笑,他怎么那么爱脱衣服啊。
可是却没有脱裤子。夏冰往里挪挪,给他让地方,掀开被子,进来一个冰凉的人。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鲨鱼抱枕。
“吃不了了。”夏冰好久没吃过棒棒糖,嫌甜,把其中一个塞给了陈重。
陈重刚想说我不吃,糖直接怼到嘴边来。于是他叼住了,含在嘴里,转着棒棒糖棍,慢慢闭上眼休息。
有种作祟的窥视感,让他快乐,他吃了夏冰含过的糖,占了人家的便宜。
窗外一只丧尸走过去,像听到了声音,没目的性地撞了撞,影子晃了下窗帘。夏冰不敢出声,抱着鲨鱼,含着糖,把脚心的暖宝宝撕下来一个,用脚趾头夹着,往陈重的脚上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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