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未终,陆琚就沉着脸伸手把录音笔捞到手上,关了。
他唱的不好听,为了在比赛中脱颖而出,他独具创意地用本地方言唱《外婆桥》,家里面说普通话多,方言他咬字不准,唱的就更加难听了。
不想听自己唱歌,魔音贯耳……
陆琚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握着录音笔居高临下地看着沉睡的1.0版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了《外婆桥》后,1.0还微微皱着的小眉头彻底地舒展了开来。
陆琚看了一会儿,忽然用手指着赵丹奕的鼻子,“呔,哪里来的妖怪,速速现形!我要让大师兄收了你,急急如律令!”
显而易见的,赵丹奕根本就没有给他什么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陆琚,“……”
自己傻乎乎地干什么啊?
沉痛扶额,陆琚忏悔了一番自己间隙性抽风的行为。方才在脑海里纠结成团的球从角落里滚了出来,存在感十足地霸占着大脑所有的思绪,杂乱的线球没有得到纾解,反而因为新增的谜团缠得更紧、勒出来的线头越多……
录音笔带来了一小块小小的“拼图”,陆琚却全然不知道将之摆放在何处。
“赵丹奕,你藏的秘密也太多了吧。”
陆琚喃喃自语,说完就就觉得扑面的洋葱味。
笃笃笃。
楼下传来了敲门声。
规律而缓慢,来人不是很急,性子还很温吞。
陆琚胡乱地把行李箱合上塞进了柜子里,衣服待会儿给赵丹奕换上,录音笔随手放在床头柜。
他匆匆出了门,很快哒哒哒下楼梯的脚步声响起。
安静的室内。
嘶啦嘶啦……
老旧录音笔初初启动受损的音质传出,紧接着就是唱歌的声音,清亮而活泼,柔柔的曲调却在每个结尾忍不住上扬,像下进心里面的小勾子,一下一下地挠着。
唱歌的人心中很快乐。
已经到了楼下客厅的陆琚蓦然转身看向楼上,神色微变,紧接着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路。
听就听吧,只要不觉得难听……
陆琚好想哭,黑历史怎么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了。
穿过院子开门,露出成规憨厚的笑脸,“他怎么样了?”
“现在挺好的。”陆琚让开身体,让成规进来。
成规进来后就站在院子里,没有继续向里。
陆琚就随他,没有进一步邀请,他微微侧头就看到老虎把下巴放在围墙上,眼巴巴地看着这儿,琥珀眼里还挺有渴望的。
陆琚旁若无猫地挪了一步,用后背对着老虎。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突然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陆琚心有余悸地说,“是出事了,岸边一棵柳树突然活了起来,用柳枝疯狂地攻击我们。”
“嘶,进化柳树。”成规虽然没有在现场,但能够想象柳枝狂舞的模样。
陆琚拧眉,“城里面也不安全,植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异,以后怕是基地里难见植物了。”
他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南瓜身上,铺展开来的南瓜叶子明显比早晨出门的时候面积大,小小的南瓜一点儿也不珍惜地塞在阴暗的角落里。
很敷衍的结果方式。
无风自动的叶片顷刻间僵住,直挺挺的,直到陆琚的视线离开,才稍微恢复柔软。
在犀利索罗的声音中,陆琚飞快地想着。
进化柳树是在他们靠近时才发动攻击。
它隐藏自己的变化,在有猎物时主动捕猎,这就是考虑它有智慧;有猎物靠近被吸引后狩猎,这是被动行为,考虑它只是有兽性。
无论哪一种,进化后的植物考虑动物化吧。
它们已经不是安静的美植物了。
就比如角落里的南瓜。
巴掌大的绿色小南瓜从角落里挪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接受着阳光照射,多么谄媚讨好的行为啊。
成规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南瓜藤蔓移动的细微声音,他唏嘘着,“A市植物可不少,以后怕是见不到秀丽景色了。”
作为旅游城市、宜居城市,A市的城市绿化面积一直是引以为傲的数据。
鸟雀鸣叫,绿树成荫的人工造景,成了潜藏的危险,真是讽刺。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默。
几秒后,成规打破安静,憨憨地笑着说:“我摘几个南瓜,探荒者小队执行任务基地可不包伙食,他们要回来吃。我给大家做炒南瓜……”
陆琚打断他,“不脆,粉糯的。”
“这样嘛,就做南瓜羹。”
“也不是很甜。”
成规,“……加糖。”
陆琚,“嗯嗯。”
角落里南瓜瑟瑟发抖,被嫌弃了,嘤嘤嘤。
南瓜十几个呢,一串长着仿佛是葡萄,结得很不用心,成规摘了四个,估摸着中午能吃了。做一个南瓜羹,再蒸个南瓜,不甜就往死里放糖,不怕不甜。
成规过来,仿佛就是为了摘个南瓜,摘了南瓜就要走。临出门时,陆琚喊了一声,“成大哥。”
“嗯?”成规扭头看过来,笑容深深,好像就等着陆琚喊他。
陆琚垂眸,看着自己并拢在一起的脚尖,几个呼吸后,他问,“赵丹奕和你们认识,为什么不相认?”
“不方便。”成规转身,反手推上了打开一条缝的门,笑容一直没变。
陆琚抬头,眉头微挑,“一句不方便就是解释了?”
“真的不方便,他在执行任务,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任务?”陆琚咀嚼着这两个字。
“嗯,任务,你总不会认为赵博士带着他旅游的吧。”
“当然不。”赵丹奕说了,是去找尤教授,研究的应该是他被蘑菇寄生的事儿。
成规笑着说:“自从某事后,他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们三个那段时间刚好轮到在陆上休假,地心辐射爆发前接到了战……同事的消息,说去A市找他,这才能够在A市遇到。”
他笑着微微低头,眼睛低垂,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你们不是雇佣兵吗,执行任务这么保密?”陆琚忽然心中一动,如此问道。
成规眼中闪过惊讶,“我还以为他会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什么都不说呢。竟然还和你说了这个,不得了,了不得。”
他看着陆琚,有衡量、有揣度,就像是在重新给陆琚评级。
陆琚不喜欢他这种眼神,眉头皱着,身体抗拒地向后仰。
“抱歉,职业病。”成规收回了目光,看起来又是个憨厚老实的邻家大叔……哥。
“你们真的很神秘。”不仅仅是赵丹奕,跟他有联系的成规、姜时未、赵锋,身上也蒙着一层纱,让人看不透。
“我们很简单的。”成规耸肩,“因为执行任务什么都不能说,这才看起来神神秘秘,其实啊,姜时未睡觉要抱着枕头,赵锋杀完人之后会在抢上划一刀痕。”
“……这个一点也不简单。”
“哈哈哈。”成规倏然收起了笑声,声音低沉晦涩地说:“你见过有雇佣兵密级是国家最高的吗?”
陆琚心头一跳。
成规又说:“陆琚,你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做什么。”
“我……”陆琚语塞,的确,他不知道爸爸是做什么的。
他从未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所有关于他的事儿都是从妈妈、外公外婆那儿听来的。
说他书卷气十足,是个书呆子,煮鸡蛋的时候把土豆塞进锅里了。
还说他生气了也不发脾气,自己闷闷的。
妈妈说:他爱他。
父爱吗?
陆琚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因为他从未出现过。
甚至想起来父亲来,对他也只是几张照片的印象,然后就是去接赵丹奕那天在警察那儿看到的交通事故照片。
惨烈的鲜红色,在陆琚这儿画上了惊惧和骤然的叹号。还没有来得及了解他,他就不在了。
“我不了解他。”陆琚失落地说。
“我和他接触也不多,睡你家的这位知道很多,等任务结束了,说不定他会跟你说说。”成规自顾自地说着:“他嘛,没什么话,但心里面比谁都明白。有什么事情都不在嘴巴上说的,就默默地去做事,独的很,你见谅。”
“闷、闷骚?”
成规打开了门,脚步匆匆地往外走,“这可不是我说的。”
陆琚,“……”
不自觉扭头看向身后,小小的赵丹奕抱着蘑菇安静地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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