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看这是何物?”沉欢递上一个小小的耳坠子,上面竟然隐隐有一些干涸的血迹。
“这是……幻洛姐姐的耳坠子啊……”幻娟第一个认出来。这定魂香一事,竟是如此结果,她们都看出来了,这幻洛怕是脱不了干系,可是夫人有心略过,谁也不敢提。
幻言确认心中所想,对幻洛失望至极。忽见这耳坠子出现在沉欢手里,也是惊奇,想是沉欢是不是还有后手,遂也回复,“呀!这真是幻洛姐姐的耳坠子……”
沉欢将东西呈到崔夫人面前,让夫人瞧个仔细,崔夫人却从上面看出了血渍。
平妈妈也是满腹疑问,“这东西怎会在你手上?”她竟不知还有这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这些小贱蹄子究竟在她眼皮子底下耍了多少花枪?
“封妈妈可曾记得沉欢入府那日,有位叫幻夕的丫头,因触了规矩,被责罚杖杀拖出了府……”沉欢这话是对着封妈妈说的,封妈妈被触及心事,其实这幻夕是她远房一侄女,当差入府,只是这层关系隐瞒着,没人知道罢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丫鬟位置,却死得这样凄惨,是故那日她心中不宁,忍不住开口问平妈妈。
沉欢对着崔夫人,语气甚笃,“含怨的岂止是沉欢,就连幻夕也是冤死的。”
“你胡言乱语什么!!”幻洛厉声爆喝,竟是忘记了崔夫人还在现场。
崔夫人示意了一眼,当时掌嘴如意的仆妇,上来就给了幻洛一巴掌。
“夫人跟前,岂容你叫嚣!!!”那仆妇力气很大,幻洛瞬间被打了个踉跄。
“夫人!平妈妈!此事事关生死。仆妇斗胆,请夫人让这沉欢细致说来。”封妈妈一改之前的事不关己,立刻高声起来禀告。
“这耳坠子乃是当日幻夕姐姐尸体拖过我脚边时,落在我鞋下的。”遂将那夜小丫头看到之事说了出来,幻洛如何与如意密会被她撞见,并之前幻洛如何偷了世子里衣陷害幻夕,幻夕如何与幻洛撕扯扯掉了一只耳坠子……那后面的不用沉欢说,幻洛恶人先告状,提前灭了幻夕。
只不过沉欢没有讲,这耳坠子,是小丫头给她的。
自然唤了那小丫头来对峙。
这小丫头是伺候平妈妈的,崔夫人转头问平妈妈,“妈妈,这小丫头所言是否可信?”
平妈妈性情残暴,身边伺候的丫鬟多被其毒打,对她无敢不从,这丫鬟就算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骗她,遂点点头,“可信!”
幻洛扑过来抱着崔夫人的腿大哭,一边哭一边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她为世子院首席大丫鬟,也是崔夫人亲自挑选出来放在世子院为世子备下的通房,但是全因为一个沉欢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恨这个人。
崔夫人居高临下地低着头,淡淡决定了幻洛的生死,“送去官府,不必留情。”
幻洛嚎啕大哭,披头散发,又想扑过来抓挠沉欢,婆子眼疾手快一把拿捏住,拖了出去。
待崔夫人一行人都走了。沉欢才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如心见状赶紧来扶着她,沉欢勉强撑着她的手臂站起来,此时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里衣尽数汗湿,手指个个发麻,心脏像被人捏得死紧,此刻都未放松。
如心哽咽,“姐姐……”
沉欢摇摇头,疲惫不堪,被搀扶着回到房里,倒头大睡。连日来的紧绷,此时散去,沉欢的心却依然阴霾未尽。崔夫人居高临下的眼神让她想到了当时送她走时的忠顺伯夫人。
下位之人,犹如蝼蚁。
沉欢趟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就发起了高热。迷糊中依稀听到封妈妈的声音传过来。
“这孩子,许是吓到了。我已禀了平妈妈去请郎中。”
幻言幻娟均来看望了她,还留下了一些果子、食物并手帕之类物件。
沉欢醒来,已是第三天。
如心扑过来,抓着她的手,“谢天谢地,终于醒了,前儿夜里你高烧不退,吓死我了。”
沉欢挣扎着坐起来,比起幻洛拖走那天,她已经好了很多。
“我去禀告平妈妈。”如心连忙起身。
“等等!”沉欢叫住她。发觉如意不在,遂问道,“如意如何处理的?”
如心连忙将知道的尽数倒来,如意被关了柴房,生死不知。幻洛被送了官府,在那大牢里,恐怕凶多吉少。
如心报了平妈妈没多久,一个管事媳妇,端着一张托盘进了屋子,“沉欢姑娘大喜事。”
沉欢不明所以,这才知道,崔夫人说沉欢检举幻洛害死幻夕一事有功,赏了沉欢六两银子,扇坠、发簪若干并衣裳一套。
沉欢取了一两银子给如心,如心羞愧不接,沉欢道,“那日没有你站出来,我只怕没那么顺利,只需记着,做人不能没了底线。”
如心含泪接了,沉欢收了银子,打定主意分一半,给那勇敢的小丫头送去。
进来不到一年,虽然过程凶险,但是沉欢勉强算是得到了第一次六两银子的年终奖。只是这次也让沉欢原本美滋滋数钱的心,淡了很多,只得安慰自己,再熬着吧。
时间飞逝,幻洛之事渐渐随着府里另外的大事冲散,众人的注意力也渐渐转移。
刘姨娘快到预产期了。
这孩子至关重要。
世子院没有了幻洛,崔夫人从自己院子里分了一位唤颂梅的过来,接替幻洛以前的工作。沉欢伺候世子忙得整日团团转。
那体重不用吃减肥餐,就开始直线下降,逐渐显示出原本姣好的五官来。
不过还是比其他人胖,谁叫这时代都是以瘦为美呢。
世子在朱斛粥并定魂香的保护下,睁眼的时间竟慢慢开始固定,白天能睁开上午,晚上就和平常人一样入睡。
只是眼睛虽然睁开,还是无甚反应,侯爷宋明过来看过几次,沉欢辨不出他的情绪。
丁太医依然定时问诊,还是摇头叹息,崔夫人最开始的欣喜慢慢被消磨殆尽。
但是沉欢是奴婢,主子哪怕不需要,你还是得候着。
世子眼珠微微一转,沉欢立马如临大敌。
“要吃果子……?”沉欢举起水果。
那眼珠又微微偏向了右边。
“是……要喝水?”沉欢放下水果端起瓷杯。
那眼珠又偏向了左边。
“那是……饿了?要吃粥食?”沉欢放下瓷杯,又去吩咐厨房做膳食。
一切行为靠猜,一切动作靠想。
宋衍,头一偏,闭上眼睛睡觉了。
沉欢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砸了!世子爷!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配合你就咳。配合了你就睡。
沉欢开始怀疑,是不是世子其实有意识,在报复自己强喂朱斛粥一事。
她甚至总是觉得世子在观察她,可是世子的眼睛又看不见。
沉欢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这一夜,沉欢又奉崔夫人命,读书给世子听。
自从崔夫人从那本《农务天记》倒数第三页发现沈芸落款写的一行“奉德丙申年赠沉欢”的小楷之后,就发现了沉欢识字,沉欢自然是老说辞,二姑娘教的。
崔夫人就选了一些世子以前喜欢的书,让沉欢每日傍晚过来读给世子听。
沉欢一看,均是些治世纲要,忙装模作样说自己不懂,不敢读,做足了奴婢该有的谦卑姿态。
崔夫人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淡声道,“无妨。照读便是。”这些治世经典乃男子所读,一个卑贱的丫头又岂能读懂,不过是丰富一下世子的沉睡生活罢了。
沉欢终于可以再读书了,在这时代呆久了,她都要以为自己本来就是个文盲了。闲来无事之时,她也会把乘法口诀,加减乘除,一些能用的数学知识,当成玩一般,背着打发时间。
屋里只有她和世子。
她自然又恢复了“绵绵我”的称谓。
这日世子晚上用膳后依然睁着眼睛,眼珠黑漆漆的,在屋里里像个失去灵魂的玉石娃娃。
沉欢举着手指头,在世子眼睛前面晃,边晃边嘀咕,“真的没反应……”
“唉……沉欢叹口气……”每当她失落的时候她找到了一种祥林嫂的安慰方式。那就是比惨。
比如此刻,她比惨的对象,就在床上斜斜的靠着,虽然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但是却与死了没有两样,父母之爱,夫妻之爱,乃至以后子孙之爱,均是享受不到。
“你也挺惨的。至少我还是个活人。”沉欢接着叹气。
“你少年得志,又是武状元,又是文探花的,一朝昏迷至今,这第一惨。”
神识里的宋衍:哦。
“以后你也没法继续做官袭爵,老婆这事也没落,谈什么洞房花烛夜?这第二惨。”
神识里的宋衍:哦。
“没老婆,就没子嗣,没子嗣以后也享受不了天伦之乐……唉,这第三惨。”
神识里的宋衍:哦。
“享受不了天伦之乐,指不定那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父母伤心,这四惨。”
神识里的宋衍:哦。
四惨论结束,沉欢开始发表迟来的就职宣言。
“不过你放心,绵绵我领了你家的工资,肯定也会保持职业道德,做好份内之事。”
“绵绵我的人生,要像风一样自由,谁也不能做我人生的主宰。”
神识里的宋衍微一沉默,连带着本尊都轻不可微地眯了一下眼睛。
是吗?
沉欢似是抒发了心底的憧憬,翻开书开始念了起来。一边念还一边点评,诸如“这齐王兄友弟恭都是演戏,肯定是为了皇位。”“这窦皇后简直女强人,杀人越货眼不眨”“这范夫子千古奇人说不定是个穿越的,居然还搞教育。”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同一时间的平妈妈却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穿黑色衣服的健壮仆妇进了关押如意的柴房。
如意被关了这么久,每日绝望度日,想着自己还有用,夫人定不会杀她,自我安慰着度日。
今天一见平妈妈过来,大喜过望,“妈妈!可是放我出去了?!”
柴房蜡烛都没有,平妈妈命人掌灯,如意才发现这情况不对。
平妈妈点点头,那仆妇瞬间就操出一柄刀。
如意正要尖叫,背后几个健壮仆妇大步上前,一个捏着嘴灌入一包麻沸散,一个扭手压脚,余下一个帮忙挟持,竟是动作娴熟至极。
为首持刀那妇人,脸有横肉,目光浑浊,转头对平妈妈笑道,“妈妈勿担心,仙人所需,定能奉上。”
接着一把剥开如意胸口的衣裳,迅速刀入皮肉,割下了一小片心头肉下来。
那肉带着人体的温血,约两指宽,约莫三、四个指甲盖一般大小。
虽有麻沸散,但是皮肉离体之痛岂是能轻易忍受,如意当场浑身打颤,双唇惨败,竟是痛昏死了过去。
“这般大小,死不了人,只是须得养着,以备仙人再用。”
敷上了药,只余下一行人渐行渐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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