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芳自顾地赏景,绿萝也跟着他从屋里出来了。
走到廊边,绿萝稍远地望向叶寻芳,却见叶寻芳眉目清明,粉唇白面,小小的身子穿着一身青衫,小谪仙似的立在那里。
那如山似水的清明眉目,叫人感觉里头仿佛夹杂着风雪,清丽绝尘。
分明是夏天,此刻的叶寻芳,叫人看得想要呵一口冷气!
这倒让绿萝心里一惊,这眼前人明明是自家二爷,又说不出怎么不似自家二爷了。
她不曾读过书,大字不识得几个。伺候人时有两分呆气,自然这样的丫鬟听话,也惯会做好人不惹事儿。
她拽不出什么文字来夸奖此刻的叶寻芳,究竟说不出叶寻芳的哪里有什么变化,却总觉得此刻眼前的二爷,不是往日的二爷了。
原主叶寻芳是真是生得一副美好的面孔的,他娘本来就生得面若桃花。
叶老爷年轻时便是个色批,屋里屋外不知见过多少女子,可大多情况下他也只是玩玩儿,流连花丛却不把人往家里带。
而当时王姨娘不过是在自家店里露了一面,就叫叶老爷打了娶她为妾的心思,可见其早两年时的风华。
而叶老爷虽然长得不那么英俊潇洒,但到底不在丑的行列。
叶寻芳生下来便继承了二人的优点长的,竟然比他爹娘生得好看,加上年纪小,五官便更精巧。
虽然身体并不那么强壮,却也养得粉嫩雪白。
人么,总有那么几分看脸,叶老爷更是个颜控,其实比起他大哥,叶老爷对叶寻芳是更加宠爱两分的。
同时叶寻芳又不是长子,将来有继承部分财产的权利,整个家业却并不靠他撑着,所以叶老爷也觉得宠一宠他没有什么。
可叶老爷喜欢儿子,最多不过是有时多赏儿子那么一二两银子花用罢了,他没有官职,也没有正经在做的事儿,除了零花钱也没什么别的能给叶寻芳了。
家里一应事物都是金氏跟一些账房、田庄里的先生管着,叶老爷是根本不知米价菜价的人,最擅长的只一件事情,那便是败家。
玩女人,偶到赌场赌那么一两把,抽鼻烟,只要是花钱玩乐的事情,他基本都通。所以他的这点儿宠爱,对叶寻芳来说仿若鸡肋,并没有什么用处。
另外叶寻芳靠着脸得的好处,便是当初叶家的老太太的宠爱,老太太疼爱叶寻芳,其实也有为家里子孙着想的意思,因为统共叶家嫡支一脉,只生了这么两个男孩儿。
叶寻芳虽是庶出,却是这一房里唯二的两个男孩儿,老太太可不得眼珠似的看着么?
他大哥叶寻蕙的母亲是家里的主母,金氏娘家又有钱,叶寻蕙有他母亲百般疼爱护着,舅家又强势,没人能欺负得了。
而叶寻芳则不同,他母亲是个妾不说,舅家家境也远不如金氏娘家,所以老太太便格外关心叶寻芳一些。
可惜老人家如今已经去世三年多,穿越过来的叶寻芳是不能一见了。
亲妈死了,叶老爷按礼应该守孝三年,不沾油腥不碰女人。
其实正常人也不会真的忍这么久,但至少不沾荤腥这一点,在头一年总是要尽量做到的,后头可逐渐放宽条件。
但是这三年时间,除了头一月他没有吃什么酒肉外,之后那段时间就一直大鱼大肉。
而玩女人么,是一个月也不能停的,不过关起门来在自家玩,外头人不知道也就算了。
即便外头有人知道了,那也如何不了他。
叶老爷既不当官不用为乌纱帽考虑名声,他又是当地的乡绅,只要人家不跟他是世仇,也不是闲着蛋疼,谁管那么多?
一般人也不愿意管是叶老爷的娘死了还是叶老爷的爹死了,即便他全家都死了,也不过看个热闹,唏嘘一句罢了。
三年过去,叶老爷转眼就把家里怀孕的丫头给扶了妾。
或许是继承了叶老爷的秉性,原主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里头的灵魂却散发着猥琐之气,自然那时候生的虽然好看,却容易叫人忽略去几分他的颜值。
如今身子里头换了个芯儿,现代的叶寻芳原本就是个成年人,工作努力,为人勤勤恳恳,天生就有股沉稳的劲儿。
如今穿越而来,为这皮相不知加了多少分!
虽然叶寻芳气质沉稳,却并不给人一种小孩儿装大人的感觉,而是由内而外有股静且沉的气质。
正因此,才叫绿萝感叹此刻的他仿佛变得不一样了。
雨水来的急,斜风劲雨的,将叶寻芳院儿里的竹叶吹得斜来歪去,竹节乱拍,竹叶散落一片,被风卷起又被雨打趴在地。
可这雨虽说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天空便放晴,雨水也渐停了。
方才乌云布天,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灰纱,叫人以为到了傍晚,结果乌云散去,才发现只是下午离那傍晚还要一二时辰。
雨后,外头天气就不那么热了,叶寻芳屋里两个小丫头就在外头小跑着玩了一会儿,这会儿子他院内的门是关着的,没有人叫开门叶寻芳也就随她们去了。
他刚才还觉得没有手机,又焦躁又无聊,看了一场雨,竟也觉得没什么了。
随即进屋,到了桌案前,准备看一会儿书。
原主的记忆他是有的,他年纪虽然小,被先生打骂着学了三四年,总算会了上千个字,平日除却要学习的东西外,学里先生还叫背一些古诗词。
但原主学习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断断续续并不长久,所以一些东西学的很吃力不说,今日会了,明儿又忘了,永远不知道预习跟复习。
叶寻芳觉得这样不行,他准备再怎么也得考个功名出来,至少考了秀才将来还可以到外头坐馆教书。
别看他们家在外头还算富裕,但内里已经不大行了。这主要还是多亏了他爹这一代起,子孙里就没有什么出头的,家里产业还叫他给败得差不多了。
虽然良田有那么些,铺子酒楼也有那么几家,叶寻芳算了算,家里一年收入也总有个七八千两,这不是精准的计算,上万两也有可能。
可惜这也并不是完全够花的,这钱光是叶老爷一年也要花去一二千。
他要请客吃酒打点人情,要忙着包他的小老婆,又要嫖1娼,又吃喝玩乐,又要打1赌。抽鼻烟就要鼻烟壶,这鼻烟他还要淘老物件儿,古人这时候也爱收藏古董。
说这古董鼻烟壶,他一年都要两三件买过来,闲着没事儿换着用用。
还有便是一家子上下,光叶寻芳屋里就有六七个照看他的人,每月月钱平均一个人二百钱上下,七个人便是二两银左右,这一年光在他房里开支就是二十四两银子了。
可这全府上下,除去各房里的佣人,还有修剪花草干杂物的,厨房炒菜的,外头看门的,跑腿的,管马车的跟轿夫。这支出也得有个三百两。
还有店里那些帮着管事儿的亲戚,田地庄家里一些有脸面的奴才,这些都要钱,其中工钱又要花掉千把块银子。
他们叶家都是一个祖宗,在本地他们这一家到叶寻芳这里,什么叔叔侄子,姐姐妹妹就比较多。下至他的子侄们,已经六代人了。
各房住在一起,但又在不同院子里,他们是本家住在最中间。而那些散落着住在叶家别处院子的都是旁支。
家里坐馆的先生就是叶寻芳的一个叔叔,便是请来教书的,一年也要给他几十两银子,另外凡上学的孩子还会公中抽二两给那些学生买笔墨纸砚。
加上自家门房里,四个小的,就是叶寻芳叶寻蕙他们几个小孩儿,抛去学杂费用,每个月的零花也有四五两银子的花用。
这些统共加起来就已经是三四千的钱了,还有红白喜事,亲戚多,每年随份子,也得花出去上百两。其他人情往来,你来我往的倒是能够抵消。
但是他们家没有官身,在这时候,总是会打点一些钱,每年送去那些什么大人手里,免得遇上什么不好的,总有护着的人,所以光这些一年也得有上千拿去用。
加上每年坏掉的器皿家具,酒菜钱,医药钱,连水果一年四季都要趁时新鲜的,人家的酒菜水果,一应器皿送来都是极好的,自然那钱便流水般的花出去了。
家里之前老太爷老太太去世,一人一二千银子操办的后事,这是之前攒着的倒不那么碍事。
可一直不赚,总是亏损,老太太才去了几年家里就开始卖田了,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如今叶寻蕙叶寻芳娶亲的钱,以及给女儿叶珠儿叶宝儿的嫁妆,恐怕家里都没能攒够。
叶老爷子自从爹妈去世之后,原本的脾性儿便更没人能够收住他了。
不肯节俭,将前些年攒下来的钱花了不说,这几年更加变本加厉,外头包养外室,一年都要花掉几百钱,他是不止包了那么一个两个的,只是没有往家带罢了。
如此往复,到今年家里太太已经开始变卖祖宗传下来的田地了。这都不算是家中的秘密了。
如今这些变卖的钱倒还够用,只是老爷若再活个十年,叶寻芳只怕连个屁儿都继承不了了!
想到这里,原本觉得自己再怎么也至少可以继承千万家产的叶寻芳,觉得背后冷汗津津。
“绿萝!绿萝!”这不算还好,一算不得了啊。
叶寻芳倒是不会盼望着叶老爷去死,因为他虽然做人缺德,但不谋财害命,还罪不至死。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在叶家没钱之前,他得先把自己的前路谋划好!
绿萝听见他的叫唤,忙跑过来问道:“爷做什么这么慌张?”
叶寻芳见她过来,张口便问道:“我的银子都是你收着吗?”
“我收着呢。”绿萝挑着眉,只以为叶寻芳想出去玩了,便说道:“你要银子做什么?拿了钱也到不了外头使去,你这才在家里安静几天?太太不会许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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