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诸神之子(8)

    七点四十, 姜意眠准时醒来。

    昨天割掉的头发,一夜过后长回腰际,松松卷卷的垂挂着, 不太方便行动的样子。

    想剪,奈何监狱里没有尖锐物可用。

    何况她还有更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做。

    按广播要求叠好被子, 五分钟后,姜意眠双手抱着脸盆,顶着十几双眼睛,正大光明地走进洗漱间。

    “早上好。”

    她对犯人们打招呼。

    白皙脸颊旁, 两个梨涡小而浅淡,看上去要多友好有多友好。

    而犯人们或满嘴泡沫, 或一脸水光, 都是一脸古怪复杂的表情,定定瞧着她, 不回应。

    姜意眠面色淡然, 找一个位置放在水盆,又朝身边不远处的男人打招呼“你好。”

    那人正低着脑袋、在挤牙膏。

    抬头一见她,神色僵住, 本能地往后退两步,不慎踩在滑腻腻的泡沫水里,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姜意眠想过伸手拉他。

    可他原地一个猛跳, 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夺门而出。

    “”

    看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没关系。

    一个不成下一个。

    她收回手, 已然锁定下一个目标。

    “你好。”

    她走到他的面前。

    他手一抖, 型号老掉牙的剃须刀划破皮肤, 一滴血珠渗出来, 要掉不掉地挂在下巴上。

    第二个犯人捂住下巴匆匆离去。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犯人们眼睁睁看着姜意眠以顺时针为方向往前挪, 却不在那时躲。

    反而干巴巴杵着,干看着。

    直到她一个一个走到他们面前,单独地、真真正正地对他们说上只言片语。

    近距离看清楚那张精致的脸。

    那双眼,那头漂亮柔软的长发。

    他们沉溺片刻,而后无一例外地,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大步走开。

    没过多久,五楼洗漱间空空荡荡,只余下姜意眠一个人。

    她眨了眨眼,抱起盆,走下楼梯。

    四楼,三楼,二楼,一楼。

    一个楼层都没有放过。

    中间并非没有人动摇。

    姜意眠记得清楚,一共有六个人对她提起嘴角,露出生硬而怪异的笑容。

    三个人木头似的定在原地;

    五个人上前一步,张口欲要对她说些什么,冷不丁被其他犯人用力拽住。

    “不想活了”

    他们极力告诫“别忘了刀疤,他会弄死你的”

    然而那些人压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形同沉浸在另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他们神色痴迷,激动地大喊“她在跟我说话,你们听到没有她居然找我说话今天就算死,我也要陪她多说几句再死”

    “你想得美”

    “不要脸的东西”

    “我都忍住了,你别想抢在我前面”

    其他犯人面容狰狞,咬牙切齿,联起手来,终是硬生生地把人给架起来,抬走。

    痴迷者被死死摁着,仍然大声笑“你好,你好,嘿嘿,你好,小家伙。”

    姜意眠“”

    下一个。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一栋楼里所有洗漱间被一扫而空,整整五层楼的犯人们被她追着往外跑。

    这让姜意眠感到自己如同一个恐怖女鬼。

    不过对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生怕她追不上似的,还时不时放慢脚步,刻意保持不远不近的恒定距离。

    姜意眠颇为公道地想,假如做鬼,她可能是世界上最没威胁力的鬼。

    居然还需要人类同情放水。

    八点,所有犯人集合广场。

    上个副本教会姜意眠一个俗语,叫擒贼先擒王,听起来着实有道理。

    反正已经尝试过不少犯人。

    这一回,她干脆找他们的头下手。

    刀疤。

    犯人们皆所畏惧的刀疤,她昨天在食堂里见过,生得格外高,一身肌理分明的皮肉,一头刚硬利落的寸发。

    他在这监狱里好比巨人中的巨人,囚服之下的狂徒,身形与气场皆在人群之中异常打眼。

    所以姜意眠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他所在的地方,直直地朝那张长桌走去。

    “刀疤,她过来了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别说其他人。

    就连昨晚信誓旦旦,认同姜意眠来历不明有风险的独眼,这会儿也不由得双眼发直,心脏砰砰乱跳。

    一张桌上似乎仅有刀疤不为所动。

    他支着一条腿,折起一条腿,脊背骨长而弯曲,坐姿十分松散。

    走近了,她能看见他左半边侧脸上,一道陈年旧疤自眼梢划到颧骨,大约便是他外号的来历。

    “你好。”

    姜意眠在他对面坐下,“昨天谢谢你帮我拿食物袋。”

    她指的是食堂发生的事。

    他没给反应。

    也没看她。

    一层眼皮松松挂着,两只灰白的眼珠一动不动,浅得有些过分,乍一看去犹如一大片空洞的眼白,十分骇人。

    “我叫姜意眠,很高兴认识你。”

    她伸出手。

    一只白而柔嫩的手,越过长桌,直直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来。

    刀疤扫她一眼,起身就走。

    “我不是议会的人。”姜意眠在后头解释“我是流民,97数据库里没有相关记录,确定我违法之后,它就放我进来了。”

    他全当听不见。

    唯独她喊了一声“刀疤。”

    是他的名字。

    步伐出现一个微小的停顿,他瞬间回神,继续朝混乱的左区走去。

    广场分左右,姜意眠知道这个。

    只是她不了解,右边一度被戏称为缩头乌龟区、苟且偷生区,而左边,原本才是真正的监狱。

    “今天谁”

    刀疤说得没头没尾,人群里立刻推出一个面带惧色的犯人。

    那人左右张望好路线,拔腿就跑。

    刀疤压低身体,犹如一头迅猛的豹,猛地追了上去。

    不消半分钟,那名犯人被摁在地上,双手抱头。

    一副完全没有挣扎、直接放弃的架势,弄得其他犯人兴致缺缺,嘘声一片。

    “跑什么啊,这监狱里谁能跑得过刀疤”

    “就是,打啊”

    “没打就认输,小心他真要了你的命”

    犯人抖得更厉害,也抱得更紧了。

    刀疤没理他自欺欺人的防护措施,拳头一个接一个往下砸,一次次打进肉里,发出噗噗、噗嗤的声响。

    犯人不断哀号、求饶。

    刀疤一直打到对方声音渐消,慢慢地连闷声痛吟都听不着。

    犯人们都小声判断“刀疤今天可能来真的,这个活不了了。”

    他才停手,起身。

    一手模糊的血肉,一脸乖张的表情。

    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刀疤接过独眼递来的水,大口大口灌进嘴里。

    在喉咙上下剧烈滚动的同时,他那双沉默但残暴的眼睛,牢牢锁定在姜意眠的身上,让她直接联想到两个字警告。

    他在通过这种方式警告她,不要再试图靠近。

    否则下一个被打到奄奄一息的人,可能是她

    果然,王不好擒。

    打是打不过的。

    友好沟通完全无效。

    姜意眠沉思片刻,回到昨天的座位上。

    她独自坐在长桌边,组装零件。

    其他犯人们落座远处,无所事事地往这儿望,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望。

    一切恍如退回到昨天。

    可其中的氛围截然不同。

    如果说昨天,姜意眠把他们的凶恶注视,当做敌视,当做危险的预兆。

    误以为他们时刻都在密谋,什么时候揍她,准备从什么部位开始乱拳狂揍。

    到了今天,她打消所有偏见,已经毫不怀疑,他们真的、一定、肯定,只是单纯想要看看她。

    说不定还在内心疯狂的赞美她。

    这到底是什么心态呢

    好感度不会说谎,大家的反应也不假。

    他们明明对她抱有好感,却又不肯摆在明面上,更不敢过度接触她。

    这种氛围,简直像围观动物。

    没错。

    之前有人说过,人类就是喜欢围观动物,这句话放在眼下再适合不过。

    也许他们正将她视为某种陌生的、珍稀的、脆弱但又神秘的动物。

    故而忍不住围观。

    故而没办法靠近。

    免得伤害到他们自己,或更多担心伤害到她。

    关于拉近距离,打好关系。

    她已经试过各种办法,他们坚持拒绝她的靠近。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做,发生什么事,才能让对方主动除去屏障

    姜意眠没有养过动物,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去过动物园。

    不过她稍微一想,一个理所当然的想法诞生于脑海之中。

    无论饲养员,还是路人。

    无论喜欢这只动物,抑或警惕这种罕见动物。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试想,一旦这只小动物状态不佳,情绪不佳,严重到,旁人眼里威胁到生命安全的程度。

    还有谁能无动于衷

    因此,姜意眠再次有了一个天才般的主意。

    这天中午。

    她故意没去食堂吃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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