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诡谈社(4)

    十七岁, 在这花一般的年纪,校园恋爱屡见不鲜。

    同桌意图双双早退的后果是惊动班主任,迎来一通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训诫。

    完事儿祁放被罚两千字检讨。

    至于另外的当事人, 小女生看着斯斯文文, 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班主任向来不愿意为难女学生,深怕用词不当会显得轻浮,语气重了又叫人太难堪。

    他晓得女孩子脸皮薄些, 觉得私下找时间开导更合适, 眼下便批了条子放她去诊所瞧瞧情况,免得身体真被拖出什么毛病。

    姜意眠得以顺利脱身。

    八点十分, 不知祁放后续使了什么招数, 诡谈社全员聚集。

    论坛提及的附小,全名为宏阳高中附属小学, 与高中校区仅有一墙之隔。

    分界墙恰好位于小花园旁边, 高约二点五米。上头没拉电网, 社长踩着人肉垫子, 祁放的肩膀先翻过去, 两边都有接应之后再让女生翻。最后拉一把祁放, 整个调查行动的第一步,翻墙,还算顺利完成。

    入夜的校园漆黑寂静, 高达的建筑物笼在阴影之中, 模糊了棱角, 更增添几分诡秘气息。

    “到了,博知楼。”

    走进教学楼之前,社长从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四支手电筒,分发给大家。

    啪嗒, 圆形的灯光打在楼道墙壁上,看似明亮。

    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愈发浓郁,犹如一摊虎视眈眈的潮水。一旦光明挪移,它便猛然涌动,无声无息侵向他们毫无防备的后背、脚踝,以及其他处于视角盲区的身体部位。

    没有人知道这份黑色里头藏着什么。

    也许一双眼睛,一把头发;

    一只干枯的手掌、或是七孔流血的红衣女鬼,静悄悄地站在身旁,甚至倒挂在头顶,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们。脸颊边飕流动而过的气流便是它附在耳边的吐息

    也许这条楼梯会突然下坠,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摔成了四块肉饼

    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也许什么都没有。

    视线无法处理的一切都由想象主宰。不幸的是,在场数社长想象力尤为丰富。

    “你们怎么都不不不说话”他忍不住打破沉默“不如我们聊聊明早准备吃什么”

    学姐“少废话。”

    祁放“社长,你突然结巴了。”

    “我我我这是太担心小姜毕竟第一次参与调查活动,难免紧张,是吧小姜”社长疯狂眨眼,在线暗示。

    可惜周围太黑,信号接收失败。姜意眠在诚实和说谎之间犹豫片刻,保守选择折中的答案“可能有点吧。”

    可能,有点,吧

    学姐看破一切,嗤笑不语。

    “你们真的都不怕如果我说二十年前的今天这栋楼里死过人呢”

    咬咬牙,社长爆出自己收集到的惊天大秘密“这事儿在网上压根查不着,多亏我下午放学特地回家翻了我爸收藏的旧报纸,又找学校对面文具店老板打探消息才搞清楚”

    多年前的死者名为陈妙香,据说长得漂亮,性格好,成绩好,小小年纪弹得一手好钢琴。

    文具店老板说,因为她总是打扮得粉粉嫩嫩,像个小公主。不论走到哪里都被一大群小朋友包围,香香长香香短地叫,抢着跟她交朋友。所以对这个小女孩特别印象深刻。

    那时谁都没想到香香会跳楼。

    直到葬礼过后,结合新闻报道与邻居八卦,大家才了解到,原来香香的爸妈是小有名气的百货超市大老板,常年坐飞机到处奔波。

    而他们眼里众星捧月的小女孩,其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跟着保姆生活,身边连个真正关心的大人都没有。以至于遭受多年虐待,硬是没人发现。

    发现女儿被长期虐待后,香爸香妈铁了心要把没良心的保姆送进监狱。谁知香香非要维护保姆,还说出你们还不如阿姨关心我,我宁愿你们被警察叔叔抓走这种话。

    他爸气头上打了个大嘴巴,香香哭着跑出门去,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再之后,她就出现在博知楼下,没等送到医院就断了气。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a学姐一针见血“前提虐待她的人确实是保姆。”

    “还有这种可能可喜可贺,我们又多了一个谜团有待解开”说到解密就开心,社长鼓捣背包“我这还有张报纸剪下来的照片,没记错的话,陈妙香去世的时候才小学二年级。”

    薄薄的一张鹅黄色纸片,大约经过处理,眉眼部分隐隐模糊。不过单看面部线条及五官轮廓,也足以判断照片里的小女孩样貌标志,长大必然是个小美人。

    “真可惜啊。”社长喃喃感叹。

    学姐突然抬头“听到了么”

    “什、什么”

    八点半,设置好的手机闹钟嗡嗡作响,空气无比窒闷。圈圈层层的楼梯一瞬间被拉得无限长,若有似无的女孩哭声从耳际飘过。

    这时,手电筒受到影响,短路般明暗闪动,频率越来越快,投下的光点也不再是圆形,而是一个个怪异扭曲的图像。直到交替速度疯狂到肉眼难以捕捉之时,仿佛一柄被吹灭的蜡烛。

    光芒泯灭。

    他们也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我手机突然自动关机了,打不开。你们呢”社长惊得一身鸡皮疙瘩立起,“要不我我我们手拉手走吧,可能比比比较安全。”

    “你小学生”学姐照例嫌弃。

    “那那那搭肩膀”

    “不要。”

    “实在不行就拉拉拉”拉衣角也行哇

    话未说完,残忍副社长的吐槽先到“你烦不烦”

    连散漫的祁放都落井下石“社长你好吵。”

    社长qaq

    心好冷,呜呜。

    一行人吵吵闹闹、推推搡搡上到被封锁的顶楼,社长从神奇背包取出所谓的万能钥匙这样那样一套操作,沉甸甸的铁锁被打开,足足小孩手腕粗细的生锈铁链也有了几分松动。

    “可算有光了。”

    清冷的月光铺在地上,行的走廊共有四间音乐教室,以数字区分。音乐教室一、二、三并列一排,教室四单独坐落在铁门左侧,门板上都横七竖八贴着各种黄底红字的符纸。

    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在他们进入六楼的刹那清晰了许多。只是声音好像神出鬼没的幽灵,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没办法用常理描述,自然更没法判断它究竟来自哪里。

    这样根本无法区分哪间才是死过人的音乐教室嘛。

    社长苦恼地挠挠头发,转头看向身后的社员

    副社长抱着胳膊左看右看,祁放靠在墙边似睡非睡,一个比一个不走心。

    “应该是这间。”姜意眠站在四号教室,指门框“左上角有拆过的痕迹,其他门没有。”

    看吧,社员果然还是新的香

    迅速振奋起来的社长,麻溜儿把万能钥匙丢给祁放“你打头阵,我们放风,有情况你就喊,我们立刻进去支援”

    说完拉着其他两人飞快躲到走廊遥远的另一端,只探出半个脑袋对外张望,一系列行为举止既可以说是小心谨慎,也可以称之为狗狗祟祟。

    不过学校里除了他们这伙不怕事的调查团,只剩下对诡异哭声知情的值班保安,说什么都不可能主动靠近六楼。假如陈妙香真的变成厉害恶鬼,她们完全无力反抗,哪有放风的必要

    与其躲避不如主动出击。

    姜意眠挺想加入开门小分队,然而没等她说明自己的意愿。那头祁放已然打着哈欠撕下封条,插入钥匙,左一圈右一圈乱转。

    下一刻,厚重老旧的教室大门向内打开,尘土飞扬。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扑面而来的鬼怪、迸裂的脑浆混着血液、长而鲜红的指甲掐向脖颈灵异故事里常见的一切意象都没有发生。

    祁放打开门,径直走进去。

    过了一会儿,在社长提心吊胆地注视下,教室亮起灯光。

    祁放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眉毛还是眉毛,眼睛还是眼睛。腿没少,两条胳膊也健在安好,有气无力地朝他们比个五。

    那是约定的手势,代表里头很安全。

    社长这会儿不怕了,兴冲冲往里跑。

    尘封多年的音乐教室一直保留着当年的布局,进门左边黑板,右边摆着老钢琴。

    接着四排长椅,两边墙壁贴满装饰性的音乐符号,最后面还画了一条游龙般的曲线,上面写我的奇妙音乐之旅,下面零星贴些照片、奖状。

    除去积灰过多、空气混浊的问题,整间教室布置得温馨又活泼,仿佛不久之前还有老师在这儿上课,孩子们在这儿天真无邪地歌唱。不想第二天便被挂锁,之后迎来永久的遗忘。

    经过亲身经历,这里有鬼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教室就这么大,a学姐淡淡然扫了一圈“没看到鬼,你们谁看见了”

    “刚走。”祁放说。

    “你看到了”

    “祁放说走了,肯定就是真的走了”社长松了口气,替懒惰星人解释“他小时候救过一只白狐狸,狐狸托梦说会报恩,那之后他就能看着鬼了。不过我们学校鬼太多,可能开阴阳眼会有副作用人鬼殊途气场不对然后他才变嗜睡的。”

    学姐“认真”

    “那当然,不然我干什么哭着求着、费尽心机地用那么多零食和活动分把他拐进社团闲着无聊让他过来当吉祥物”

    “你是挺无聊的。”

    学姐皱皱眉,依旧不全信。

    说起气场不合,姜意眠打从踏进这间教室便感到一股说不出的不适。脑部神经突突直跳,头疼,头晕,头重脚轻,就好像白天被药物压制的病情突然复发、变本加厉似的。

    这里有某种东西让人难受,她试图找出来。

    照片、奖状、课本、黑板上残留的痕迹,通通勘察过去,结果还真找到几样不同寻常的事。比如到处都是灰尘的房间内部,只有藏在钢琴下面的矮凳表面,残留着他人坐过的痕迹。

    学姐微微颔首“印迹比杜明的屁股小,不是他坐的,说明近期确实有小孩来过这里,不排除陈妙香的可能。”

    社长一把捂住屁股,莫名羞耻。

    “还有,教室后面一半奖状都是陈妙香的,有四张班级单位、两张学校单位和一张市级奖状。”姜意眠说出自己另一个发现,引得社长啧啧感叹真是个优秀的小女孩,实在太太太可惜了。

    “少说废话。”学姐不想浪费时间“接下去怎么办”

    怎么办呢

    今天一无所获,但调查肯定还是要调查的,社长思来想去老半天。

    决定明日再战

    第二天老时间老地点,老成员继续碰头。

    唯一的不同之处是祁放不见人影,小花园墙边不晓得谁放了一把梯子,大大降低翻墙的难度,安全系数直线上升。

    “那树懒呢”

    不知情的祁放突然被副社长赋予新外号。

    “我也、咳、不知道。”姜意眠摇头。下午放学她跟室友去食堂吃饭,回来之后就没见到他,连晚自习都请假没来。

    “你怎么还咳嗽”学姐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很在意祁放的去向。片刻之间又递过来一瓶药“把这个喝了。饭后半小时,一天三次,三天没好就自己去医院。”

    姜意眠道谢接过。

    今天的社长情绪格外高昂,一路上哼着歌蹦蹦跳跳学姐原话,摆着一副信心满满,你们快来问我做了什么的架势。

    学姐偏不问,也不准别人问。

    社长一郁闷就不唱了,故意对着她俩长吁短叹;

    学姐一心烦就怼他,从头发丝挑刺到脚趾头。

    两人活像前世冤家,你来我往争锋相对,好不容易走到六楼,推开门

    只见祁放闭眼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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