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女人笑着叫道, 随后注意到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存在。
“啊,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有客人。
她拘谨地停下步子, 对女儿招手“妙妙, 过来,爸爸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以捣乱。”
“不要”妙妙抱着爸爸的腿, 不肯松开。
“没事, 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杨永名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抱起她, 转身看着小记者们“抱歉, 各位同学,今天就先到这里可以吗之后还有其他需要, 随时欢迎你们来找我。不过, 逝者已矣, 有关陈妙香同学的过去, 我认为应该没有必要出现在周刊上, 对吗”
左右不过一个幌子, 大家自然点头称是。接着假意寒暄两句,表达完感激之情,他们识相地告辞离去。
返校还坐公交。
趁着等车的空档, 社长连珠炮似地发问“为什么我们要假冒其他社团的名义搞采访啊不应该直接说香香想见杨老师吗我看他对香香的死超耿耿于怀的, 要是我们实话实说, 说不定他很乐意去音乐教室呢”
这些问题在肚子里憋了好久,他是真的搞不懂。
“你信他说的”学姐侧目。
“为什么不信”社长丈二摸不着头脑。
也对,他哪来的脑子。
a学姐扯了扯嘴角,懒得跟傻子交流。
“不是, 为什么不能信好歹解释一下原因嘛。”某人满脸好奇,询问不休。
备受指望的新社员只好挺身而出。
“社长,你觉得我们在音乐教室见到的陈妙香,像杨永名描述的陈妙香吗”
“像吧。”
他可没忘,那小家伙一出场就死呀死的威胁他们,要多任性,就有多残暴。
可是吧。想想触发记忆后的香香小朋友,哭得委委屈屈,说了一堆怨念净是些芝麻碎皮的小事
“好像又不太像哈”
“因为这个,你们怀疑杨永名没说实话那问题回到原点说谎大多因为心虚,他为什么心虚,为什么不想提起香香还有,他说了那么多,那么细节,我们上哪儿求证”
自言自语间,社长余光一扫,“诶,说人人到”
她们闻言望去,杨永名依然抱着女儿,走在漫天的黄昏霞光下。
父女俩不晓得在说什么,脸上笑容不断。杨太太小步走在他们身侧,神态含着浓浓的满足与幸福。
小女孩妙妙先发觉他们的存在,一个劲儿扑到爸爸耳边说话。杨永名抬起头,精准找到他们所在的方向,微笑,颔首。杨太太随之矜持颔首,而后让妙妙有礼貌地挥手告别。
“说起来”社长一边热情回应,一边念叨女孩的名字“妙妙,她全名是什么”
会跟陈妙香接近吗甚至
拉倒,想多。谁会给自家女儿取一个去世学生的名字,那该多脑抽
将不切实际的联想丢出脑袋,他诞生新的主意“杨不是说,香香曾经对他的女朋友实施恶作剧吗不然我们找他老婆试探一下。”
“没用。”学姐凉凉道“我看过,她手上没有茧。”
专业的大提琴演奏家必定长期练琴,双手怎么可能不生茧除非杨太太放弃大提琴已久,或者她不是杨当初的女朋友。
哦,不对,还有第三种可能杨压根没有过一个演奏家女友。
“陈妙香才是所有事件的核心人物,可以从她下手。”姜意眠说。
a学姐“同意。”
实在找不到大人的漏洞,不如回头去看小孩。照常理来说,一个小学生绝对不会比成功的商人更难对付。
即使她已经死去十二年。
“行,那就分头行动”社长一锤定音“你们去音乐教室我负责找学人精的表弟,顺便再搞点儿网络悬赏,重点核实杨跟香香的关系、他的感情史还有他住院的事情 ”
姜意眠点了点头,目光停在手机相册上。
那是最后抓拍到的一张照片。在她杨永名放松的瞬间,提出重回故地,按下拍摄键。于是,他听到那个提议的本能反应,就永远地被记录在这里。
她看了又看。
照片里,杨永名的脸褪去笑容的衬托,好似并没有那么温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梢微微扬起,眉心却隐隐靠拢。整天眉毛呈现一种怪异的矛盾感,仿佛既想要挑眉,又想皱眉。
这是什么表情
姜意眠琢磨很久,才明白过来。
他是在她的提议,下意识玩味文字背后的深意。此外,他还觉得厌烦。
不,应当比厌烦的程度更重。
脑海里自动浮现更恰当的词
恶心。
是的,他觉得那让他恶心。
下公交后,诡探社兵分两路。
五点半,姜意眠等人抵达音乐教室。
为了获取更多信息,她们给陈妙香看杨永名的照片,没想到她的反应远在预料之外。
“就是他,他就是香香最最最喜欢的音乐老师,是香香摔倒之前最后见到的人”
小女孩尖叫着抱住照片,快乐到原地转圈,裙角飞扬。她们却不禁眉梢一跳。
陈妙香记忆不齐全,总将坠楼错记成普通的跌跤摔倒。她说摔倒之前见到杨永名,也就意味着
“什么地方见的他”学姐从不拐弯抹角“是这件音乐教室么”
“对呀。”
视线几乎黏在照片上,香香心满意足地摇晃小脑袋“因为香香让老师过来唔,不对,不是这样的。好像是老师让我过来不知道,香香记不清楚,反正我们都来到这里”
“白天还是晚上”姜意眠加入询问。
她随口回答“周围黑黑的,我觉得快要下雨了。”
尸检结果说,陈妙香大约于离家出走的当晚八点至十点坠楼而亡。
不巧的是,那天夜里七点下起暴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八点才停止。
倘若没有这场雨的掩盖,没有阴沉沉的视线妨碍,也许附近楼房住户会提早发现这个逗留在六楼教室的奇怪小孩,也许她坠楼的动静会惊动保安,也许她可以更早地被送去医院、接受抢救。这一系列的也许,只需要实现其中一个,也许她就能活下来,拥有无限美好的未来。
时间、天气都对上了,两个女生对望一眼,继续问“他是那个害你摔倒的人吗”
她们问得郑重,香香隐约领会到这是个相当重要的问题,不容敷衍。便歪斜脑袋,一根手指头点着下巴,努力地想了很久“不知道,不记得了。”
“你真的很喜欢音乐老师有多喜欢”姜意眠换一个问题。
“就像喜欢新裙子一样的喜欢”不假思索。
“香香有什么讨厌的动物讨厌鱼吗”
“没有很讨厌吧。”说得不太确定“反正香香只喜欢小猫咪,要小小的,漂亮的猫咪。”
a学姐并不太信任反复无常的小鬼,一句“你没记错”活像捅了马蜂窝。
小孩子缺少耐心,一连回答好几个问题,本来就觉得不耐烦,没想到还受到质疑陈妙香大小姐脾气上来了,立刻噘起嘴巴,大声命令祁放陪她玩游戏。
六点,社长发来信息楼下六年3班教室门没锁,来这集合。
两分钟后,三位社团骨干成功会晤,交流各自进度。
“我没听错吧香香坠楼的时候,杨可能在现场”
听闻这个说法,社长差点屁股一滑,摔下椅子。
“那他不就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四个字,几乎不敢说出口,瘆得慌。
“靠谱吗”他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左看看,右看看,迷之有种自己是杀人犯的不安感。
谁知爆料人云淡风轻。
一个说“不一定。”
因为陈妙香生前的记忆残缺不全,而且相当零碎。好比厚厚一本书撕成一页页,烧成一片片,上面有关杨永名的记录少之又少。
连陈妙香本人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喜欢音乐老师,为什么要在下雨的夜晚跑到音乐教室。一旦被问急了,就捂着耳朵不听,抱着脑袋喊疼。她们身为局外人,能打听到什么
一切不过合理推测而已。
一个反问“你没进展”
“怎么可能”
社长连忙说起自己的发现杨对香香的特殊关照是真的,经常私下授课,指点钢琴。
住院是真的,起因有关香香也是真的。但杨是否有过女友、是否被石头砸伤,都存疑,没人知道香香发怒的原因,学人精也没听说过音乐老师有女朋友的传闻。
“三真七假。”学姐低语,社长默契地接上下一句“撒谎的最高境界。”
这么一来。
“有四种可能。”姜意眠迅速进入分析状态“第一个可能”
“等等。”学姐指着黑板“情况复杂,建议用工具,免得单细胞生物听不懂。”
社单细胞长毫无自觉,疯狂点头,拉兄弟下水“没错,祁放反应慢,这会儿又陪香香玩游戏,等下回来保准跟不上我们的思路。”
“”
世界上这么没自知之明的人也是不多哦。
姜意眠走上讲台,抬手用粉笔划出两行四列,行头分别写下陈妙香、杨永名。
“第一种可能,他说谎,她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社长像条兴奋的哈巴狗对不起,无贬义,真的像,高高举起胳膊。
“你说。”
“ok,这个情况我们下午讨论过,结论是杨心里有鬼,对吧”
说完,社长一脸夸我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可惜在场两个不同的女生、相同的漠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高兴就好。
“第二种可能,她说谎,他没有。”
“还有这种可能吗”社长难以接受“香香才几岁,应该不至于说谎吧”
a学姐有别的看法“世界上没有不可能,年龄只是年龄,不代表其他。”
姜意眠则语气平静“假设杨永名没有说谎,依照他的描述,陈妙香具有聪明、偏执、自我、喜怒无常、无同情心等性格特征。在社长这种小孩子不会说谎的认知前提下,她既然有能力欺骗杨永名,当然也就有能力戏耍我们、利用我们。”
“好吧。”社长喉咙滚动,艰涩地接受这个设定“你说她利用我们”
“她想见杨永名。”
“无论出自什么心理,截止目前,陈妙香对我们提出唯一的、迫切的要求是带杨永名去音乐教室。结合他们之间的过往,我个人认为,她想报复杨永名的概率远远大过宽慰。”
还有第三种、第四种可能。
一番讨论后,黑板上的示意图变成
陈妙香 xx
杨永名 x x
杨撒谎,他对不起香。
2香撒谎,意欲报复杨。
3都撒谎。
4都没有撒谎,可能存在视角盲区或主观利己言论。
至此,事情越变越复杂,或许会牵扯上一桩尘封多年的杀人案。
“到此为止吧。”学姐靠着椅背,语出惊人。
尽管她没把话说全,社长还是一秒领悟她的意思,猛地跳起“那怎么行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接到的像样委托,来回跑了这么多趟,就像你跑八百米,眼看要到终点了,现在放弃不可惜吗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到底谁在说谎如果香香真的被杨永名推下楼,她已经死了十二年了,杨永名依然逍遥法外我们有机会还她一个公道,你却说要放弃吗”
“杜明,你是中二,还是无脑”
a学姐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却难得说出一段长句“24,二分之一的概率。为什么你只说杨永名杀人的可能,不提陈妙香报复的可能就算没有脑子,眼睛总该有,你没瞎到分不清人和鬼的地步吧
陈妙香是鬼,红衣鬼,你自己说过的厉鬼,动不动就威胁树懒要弄死他的鬼,而音乐教室是她的地盘。这样说你明白么还是需要我为你指甲大小的豆腐脑说得更清楚一点”
假如陈妙香有杀人的能力。
假如他们把杨永名带到音乐教室,她在那里杀了他。
多年前的杀人案姑且不说,毫无疑问,他们肯定会被卷入新杀人案之中,说不准还会被当做可疑人员接受调查。到时候怎么解释说人是鬼杀的他们只是被鬼骗得团团转的无辜人
谁信
社长自然能想到这一层,可“这毕竟是我们接到的第一个委托”
“够了。既然承担不起后果,就不该抱着侥幸心理继续下去。”
不顾对方难看的脸色,学姐看着窗外,表情不明,清晰的吐字落下“就算你愿意冒风险,我也不会看着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主动结束你的侦探游戏,或者被举报闭社,你自己选。”
“”
没有说话。社长消沉地垂下头,空气沉寂得可怕。
祁放运气不好,偏偏挑着这个时间点回来,顶着一副我好困,好疲惫,你们在干什么的表情,好似误入战场的无辜羊羔。虽然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大一只的羊。
他虽然反应不快,然而动物属性的危机意识超强。见状立刻安分像绵羊,脚步踩得特别轻、特别小,慢慢吞吞挪到讲台上。
先抬头看看黑板上的表格。
再低头扯扯同桌的袖子,声音倦倦地“他们要散伙哦”
“社长不想放弃委托,学姐担心陈妙香实施报复行为,会殃及我们。”得到简单概括。
“哦。”
树懒的眼睛要闭不闭,显然快要睡着。姜意眠推他“社长在瞪你。”
无气可发的社长顿时把瞪得更大。谁让整个社团,他地位倒数,能用的出气筒唯祁放一人而已。
树懒又哦一声,用双手扒拉着眼睛,牛头不对马嘴地蹦出一句“杨永名说谎了。”
“你怎么知道”姜意眠偏头看他,总觉得这人的定位在boss跟炮灰间徘徊不定。
树懒的眼皮子还是忍不住往下掉“狐狸不喜欢他。”
什么狐狸
她没反应过来,倒是社长猛地亮起眼睛,好似发现天大的救星,冲上来拽着祁放疯狂摇晃“狐大仙是不是你那个护体狐大仙它跟你说的,杨永名说谎”
祁放被摇得眼前发晕,断断续续交代狐狸的存在本质算一种灵体,通晓万事万物的因果。不过从某个方面来说,狐狸也是个体,像人,有自己独特的性格、情绪以及看待事物的方法。
例如祁放误打误撞认识的这一只,比较傲娇,不喜欢说话。不过经过长期的相处,他多少能感觉到,它特别喜欢真诚、善良、诚实这类通俗意义上的好人,老说他们身上味道好闻。
“你是说,狐大仙嫌杨永名太臭,反胃得离家出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啊不,应该只是到处搜寻好人然后偷偷摸摸黏着他们而已。
它经常这么干,像个诡异跟踪狂。
不过意思也差不多,祁放点头。
“那不就说明杨永名一点都不真诚、不善良、不诚实吗”
社长故意说得特别大声,眼角偷瞄学姐。结果,呃,学姐不为所动。
一个不行还有一个,他立刻眼神求助新成员。
姜意眠
姜意眠兀自沉思。
她的任务是完成三个社团委托,社团委托来自不易,成立至今总计不超过一只手。要是手头这个搞砸,不知猴年马月才有下一个。
与此同时,她的副本身份仅仅是一个普通学生。不该卷入杀人案,不好引起太多注目,更不能被限制自由,否则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那么。
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们从事件里摘除
有什么办法能让杨永名自愿自发地走进音乐教室
漫长思考过程中,灵光骤然一闪。
“社长,你刚才说过什么”
冷不防这么一问,社长本人都蒙圈“什么什么”
“刚才说得出结论,杨永名心里有”她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时代各种极具个性化的表达。
“心里有鬼”
啊,对,就是这个。
下午他说过另一个词,心虚,没有这个来得生动形象。
“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社长满脸期待。
比起他,a学姐似乎更相信靠谱新成员,也微微偏过头,表示愿意听上一听。
“我想,我们确实不能以这么直接的方式,继续进行委托。”
社长急得等不及下句话“什么意思,不直接,走间接”
“你别吵。”学姐总算肯说话了。
“对,间接。”
姜意眠沉吟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用鬼对付他。”
作者有话要说 耶,没想到被我赶上更新,我真强超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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