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闻这话说的太嚣张, 然而他说话的表情和语气却又太平淡,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整个玄机门山外山的修者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修者三番两次张嘴想要开口, 但不知是找不出反驳的话还是想到了之前那位前辈的下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于是整个山外山玄机门的前山大殿广场上就显得异常的安静,甚至已经到了让人感到害怕的程度。
最终还是莫不闻的声音打破了这平静的堪称诡异的气氛,他随意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甩了甩他的衣袖。
“看来老天没有选择用一道玄雷劈死我,那就是说他认同我评价你们的话。”
“你们这些假顺应天道的人、借天道之命而为自己牟利、隐藏自己野心的人, 才是真正该死的人。”
“所以我再说最后一次。”
“无关人等有多远滚多远,莫要耽误了我与玄录真人这一场迟了千年的生死战。以十世轮回受尽苦难偿还因果为约,死或生,便都在今日了。”
在莫不闻说完这话的瞬间, 他周围猛地出现一股极为可怕的狂暴的灵力。
在这混杂着千年的怨力与灵力的风暴之中,四周修为较低的玄机门弟子不堪一击的直接被这风暴给甩到了远处生死不知, 而微微能够抵挡这风暴的修为稍高一些的玄机门弟子, 则是满面骇然的急速后退,他们震惊地发现这股灵力风暴之中夹杂的那丝怨力似乎能够腐蚀他们的修为、沾染着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魔力。
他们虽然可以硬扛躲过这样的灵力风暴,但硬扛的结果便是浑身沾染魔力和怨煞之力至少要闭关几年甚至十年才能完全消散,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不能让他们接受的。
而且, 此时玄机门的弟子心中已经不是完全向着他们的大长老玄录真人了
不管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心中那仅残留一些的良心。
反正在妖王琉刹说出千年前的事情的时候,这些弟子和执事长老们心中就已经有了些疑惑,后来魔尊枭破天更加清楚明白的说出天魔墨沧澜入魔是因为玄机门的测算、因为正道之人的共同谋算之时,那种疑惑就变成了微妙的不赞同和尊敬的崩塌。
哪怕他们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师祖和大长老都是为了这真州大陆的所有修者的未来好, 可他们也无法完全压制住心底的那微妙的、细小的质疑他们真的是为了整个真州大陆的未来吗
不是为了他们自己日后飞升吗
到如今玄录真人被天魔墨沧澜打上门来、到墨沧澜用平淡的语气骂他们是自命不凡、自诩天道的走狗, 那心底的细小质疑在瞬间就变成了可以诛心的巨大裂口, 让此时此刻在整个玄机门的所有修者们, 心中都是一震。
至此, 玄机一门一直以天命代言者的道心在无声的崩塌。哪怕此时他们察觉不到,但在日后的每一次掐算之中,这种微妙的不确定感便会一点点的扩大,是这种不确定和怀疑大到让他们再也无法相信自己所掐算所谓的天命之时,他们的一身修为也便因此而废掉了。
这才是玄机子送走云璇玑和另外几十名未沾染半点与墨沧澜的因果的弟子的缘由。
因为经此一战,整个玄机门的根基几近断绝
在以莫不闻为中心的灵力风暴消散之后,玄机门大殿前的广场之上竟然只剩下了零星的不到十人。
其中修为低于金丹的弟子全数不见,虽然还有两位金丹、三位元婴和一位化神修为的长老执事留在了此地,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也相当难看了。
甚至那位化神修为的长老并不是为了帮助玄录真人才留下来的。
他是玄机门这一任的掌门玄德真人。
与玄录真人算是隔着一个峰头的师兄弟,就像是清玄门的司繁星和四位乐修师兄的关系。
然而这位勉强算的上是玄录真人师兄的玄德真人,明明是玄机门的掌门对于玄机门的掌控却远远不如玄录。
玄德真人并不是不介意这一点的,甚至他的几位徒弟都没有玄录真人的徒弟云璇玑来的有天赋,更是让玄德真人很是不满。
只是在玄机门中掌门真人的权力永远都不如真正能够掐算天机、作出有利于玄机门千秋未来的事情的“得天独厚”之人,所以玄德真人不如玄录真人,便也只能被玄录真人无形的压制了许多年。
只是这种压制显然不会让人愉快,不然也不会有选择真人在千年之前的事情曝光之后,任由流言在弟子私下中传播了。玄德真人本还想趁着这次事情直接压过玄录真人重新成为整个玄机门的中心,然而他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实施,就被莫不闻给打上门来了。
玄德真人能够成为天机门的掌门就代表他并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在看到莫不闻登山、在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惊人的魔气与怨力之后,玄德真人几乎是对玄录真人恨到了骨子里
他双眼赤红地盯着玄录真人,仿佛如果这个时候没有莫不闻要跟他打生死战,他就要亲自上阵把这个几乎凭一己之力而断了玄机门整个传承的师门败类给亲手打死
就在刚刚就在那莫不闻的魔气冲天的时候,他已经窥探到了玄机门那可怕的未来。
然而这个时候他再想让所有沾染了因果的弟子离开也已经来不及了,他深深地闭上眼,决定就在旁边亲眼看着这场战斗的结果。
他在当玄机门掌门的时候没能为玄机门做些什么,那就在这最后等一个结果留一颗种子罢
显然,想要亲眼看一看结果的人并不是玄德真人自己。另外留下来的五位金丹和元婴修者也安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们的测算之力虽然不如掌门玄德,但也知道此战之后玄机门再无今日辉煌。但他们因玄机门而有了现在的一切,他们沾染了因,就要承受果。这是他们不能逃避的选择。
司繁星现在终于不用在莫不闻战斗的时候贴上隐身符箓偷偷摸摸地蹲在墙角一边了。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玄德真人那六人,转身便走到了广场另一边,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让金色华丽的双人椅,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了椅子上。
当然,如果她手边没有摆放着那个通体火红、唯有琴弦碧绿的血玉胡琴的话,她看起来就更像一个只是安静观战的人了。
但现在这样坐着的司繁星,让玄德他们六个人清楚,她在看着。这是一场只属于墨沧澜和玄录的战斗,其他人若是插手,她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玄德真人旁边的一位女性元婴长老看了一眼司繁星,眼中露出不悦的神色。
这丫头免也太过狂妄自大了些,竟认为凭她一己之力便能镇住他们六人吗
然而他旁边的那个金丹期执事却是面色有些凝重地说出了司繁星的身份“灵英长老,虽然您与玄录大长老私交甚笃,但您最好不要轻易出手。”
“对面那位女修虽然只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但您也看到了,她主修的是胡琴乐曲乐修乃真州大陆所有修者当中最难进阶的修炼之道,不知有多少人卡死在金丹三个阶段上始终未得寸进的。可这少女不过用了两年时间就已经进阶元婴中期了,她在乐修上的天赋,可谓惊人。”
“而乐修,是最擅长群攻操控的修者。”
灵英长老听到这里眉头皱起眼中已经浮现出极为震惊之色,但她却还有些不服气地道“就算她是乐修擅长群攻,难不成还能对上我们一位化神两位元婴三位金丹”
“可她是司繁星啊”
这位金丹执事苦笑了一分“灵英长老若是没有听过司繁星的名,那万体天榜第一的星辰之体长老总该有所耳闻吧”
“那是可以借助星辰之力,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到极致的人一月之前她在北陆魔地彻底觉醒星辰之体、凭一己之力重伤老魔尊枭破天,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做的事啊而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未突破元婴”
金丹便借星辰之力重伤魔尊,如果这力量到达了一定程度,说不定借助星辰之力白日飞升都是可能的啊
这种传说中的体质光是真的存在就已经让整个真州大陆的顶级修者窥探觊觎不已了,可到现在那些人也没有得手,还不能证明这个少女的可怕吗
哪怕她和天魔墨沧澜在一起,几乎绝大多数修者的注意力都被墨沧澜给吸引走,但本身能够和天魔墨沧澜站到一起,就已经说明了这位女子的不凡啊。
至此,灵英长老终于变了脸色。
她目光极为难看地盯着司繁星,似乎是想要用眼神表达些什么。
不过司繁星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此时此刻在她眼中,只有一个人。
那人带着千年的怒火,开始燃烧起来了
莫不闻向着玄录真人踏空而去,一身白色长衫每走一步便染上几分淡淡的血色。
待到他走到玄录真人面前三步之时,他握紧的右手张开再握紧,一柄如他身上的红衣一般血红的长剑便被他握在了手中。
而后,一剑破天
当他这一剑劈出之时,整个山外山上空的天中卷起了红色的暴风、山外山四周原本平静的海水,也在顷刻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便如莫不闻那藏于心中,历经了千年的愤怒与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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