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是四处蹭火,实际上是全都来到了童老太太的屋子里蹭火。
看着大哥大嫂,拖家带口的童袁格外厚脸皮,他不是啃哥哥嫂子,而是啃亲爸亲妈,他也没强占大房的地盘。
妈是他们兄弟两个人的妈,没有跟了老大,老二就不能去看望他们的道理。
躺在热炕上,火盆旁的童胜男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阵无语,二房但凡入冬之前去砍点柴禾,二房一家也不至于被冻的四处找暖和地方。
童胜男更愿意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根本就不想在童老太太屋子里待着,可是童老太太想看孙子。
于是童老太太就把孙子童胜男抱在了他的房间里,孙子有了,孙子的爸妈不放心,也在童老太太屋子里待下来了,现在又多了二房一家,狭窄的房间里,人更是密密麻麻的。
童胜男闭着眼睛,心里默念,快点长大,快点长大,他想和两个姐姐在一起,他不想在这满是仇人的房子里待着。
“我说老二呐,你现在也是一家之主了,你该学会自己张罗怎么赚钱养家了。”童老太太说道。
“妈,我也想养啊,可是今年没赚多少钱,我想买煤来着,可是煤太贵了,我就想起了妈,您肯定舍不得看您三个孙子在冰冷的房间里,冻的瑟瑟发抖吧!”童袁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从前只要他和老太太说软话,提起他的三个儿子,老太太一般都会满足他的要求。
童老太太被气的不轻,然而童袁有一句话说对了,童老太太还真舍不得让他三个亲孙子在屋子里受冻。
童胜男听到这里有些疑惑,二房还有一个童泗,现在二房的人都来了,留下一个三岁小孩在家里挨饿受冻吗?
“泗丫头呢?”童老太太随口问了一句。
“她在屋子里呢,我没让她过来,妈您的屋子也不大。”秋芳笑着说道。
“这么冷的天,你们让她冻着?”童老太太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女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南来和南回也在家里,我们家白天不住人,屋子里也没生火。”春兰毫不在意的说道。
童胜男听到来自亲妈的话,简直槽多无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吐。
在童家人眼里,家里没男人,就是约等于家里,你们不把女人当男人也就算了,零下十几度的天不生火?
女人又不是铁打的,上辈子童家一辈子没分家,每到冬天,他们屋子里的炭火也不如二多。
可就算是这样,没分家前她和姐姐们在冬天至少还能在零度以上的屋子里待着,现在分家之后,直接把两个姐姐扔冰窟了,这怎么可以?
童胜男想到这里,发出了婴儿的必杀技,哭。
要么他们回家,生火做饭,烧火盆,把屋子里烧的暖暖的,要么让两个姐姐来童老太太这里,好好暖手,总之不能让两个姐姐冻着。
“胜男怎么哭了?”童老太太看到这一幕,一下子有些着急起来。胜男不吃东西,也没尿床,怎么就哭起来了?
“桀桀……”童胜男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然而童胜男不能控制声音,只能先喊出来,能不能被人听清,只能凭借运气。
这一次童老太太没有听出来,春兰看到小婴儿着急发音的模样,一时间福灵心至:“胜男是要找姐姐?”
童胜男见总算有人能听懂他的话了,脸上露出一个格外舒服的笑容。
“我这就去把姐姐叫来。”春兰见童胜男不哭了,连忙去叫她的两个女儿过来。
“屋子里人多,再来两个人就没地方了,我去回家生火,等屋子暖和了,再让胜男回家。”童土生格外积极主动道。
烧炕,火炉一样都不能少,他要把屋子里烧的暖洋洋的,然后再把宝贝儿子带回去。
春兰也道:“妈,以后天冷了,孩子来回抱容易生病,您想看胜男时,来我们这里看吧。”
好不容易分了家,她才不想再看二房一眼呢。
童老太太有些舍不得,她喜欢一家人,欢聚一堂的场景。童老爷子道:“就按你说的办。”
童土生回屋子,第一件事就是生火,把屋子烧暖和了,春兰也就抱着孩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童胜男回到暖洋洋的家时,看着被冻的脸色红扑扑,浑身上下瑟瑟发抖的两个姐姐,童胜男再次心疼起来。
现在天已经冷了下来,可是他的两个姐姐还没有棉衣棉鞋穿呢,屋子里又没有生火。
童胜男看着现在家里的状态,心道,她一定要尽快把家里的屋子重新修一遍,空调家电一样不能少,再多安几排暖气片,这种人间疾苦,她不想让家人尝了。
“南来,南回,你们去灶台那儿烤烤火,把身上烤暖和了再来陪弟弟玩,别冻到弟弟了。”春兰关心的说道。
女孩冻到也就冻到了,可是万万不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冻到了。
童胜男看着父母对他的区别对待,心里格外过意不去。也觉得对不起两个姐姐,从前父母对他们姐妹三人一视同仁的时候,童胜男还没什么感觉,自从他变成了男孩,他感觉生活的细节上全都是对姐姐们的亏欠。
南来和南回这个时候还没有重男轻女的概念,她们所接触的都是村子里的同龄女孩。
和她们比起来,南来的南回可以把身体烤的暖洋洋的,坐在炕上和弟弟一起玩,不需要干太多的家务活,还能喝到热水,别提多幸福了。
童胜男看着姐姐们穿着单薄的衣服,他朝着家里叠好的被子爬了过去。
春兰看到儿子会爬了,觉得高兴,看到儿子会扯被子了,还是高兴。
童胜男使出吃奶的劲,把最上面的被子扯了下来,盖在了童南来和童南回的身上。
冬天,穿不起棉袄棉裤棉鞋,那就和他一起窝在炕上盖被子吧,一样暖和。
童土生在外生好了火,看着盖着被子的两姐妹,他皱了皱眉头,问道:“谁许你们拿被子出来的?”
白天在屋子里拿被子,被外人看到了是要笑话的。
“是胜男给她们害的。咱们儿子多懂事啊,这么小就知道关心姐姐了,长大肯定差不了。”春兰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说道。
童胜男仗着自己是穿尿不湿的年纪,无所畏惧的和童土生对视,虽然他的爸爸上辈子是严厉了一点,沉默寡言了一点,可是他总不至于和他这个14个月大的宝宝计较吧。
不懂事的小宝宝,把屋子里弄的乱糟糟才是天性。像他从前表现的不哭不闹才不正常呢。
“我儿子真棒,这么小就会扯被子玩了。”童土生果然没有生气,童胜男的种种行为,在童土生眼里就是活泼可爱。
童南来和童南回在舒服的被子里躺着,逐渐沉迷上了这种感觉,再也舍不得出去了。原来冬天可以过的这么暖和啊,这就是有弟弟的好处吗?
扯被子也会棒吗,如果她们也扯被子,会不会也被夸真棒呢?两姐妹脑中冒出来一个懵懵懂懂的疑问。不过潜意识中的求生欲,让她们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
自从童胜男会扯被子之后,每天炕上都会留出一床新被子来。
童土生闲着无聊待在家里,每天看着儿子会站稳了,会走路了,会叫爸爸了,他都觉得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甜蜜。
反倒是童老太太,被童袁一家人的行为弄的火气十足,然而她恼火归恼火,总不能真的把小儿子一家撵出去冻死。
这天童老太太去找大儿子了,她刚进门,就看到了炕上的被子,被子很大,能把大房一家全都放进去,她进来时,大房一家正在挨个哄童胜男说话。
“你们这成什么样子了?也就是今天来的是我,如果是外人,会被别人笑话我们家不勤快的。”童老太太有些不可思议道,在她的记忆中,屋子是用来招待客人用的。
“胜男非要玩被子,不给就哭,我能怎么办?”春兰虽然说的话无奈,但是她的语气中是满满的幸福感。
她生两个女儿时,每天吵吵吵,哭哭哭,吃吃吃,一个不注意就拉了一裤子脏东西,这一次的胜男已经懂事太多了。想玩床被子有什么要紧的。胜男如果喜欢,她把家里所有的被子都拿出来给他玩。
童老太太听着这话,脸上就有些不相信,这么大点的小孩子,想抓在手里一些小东西还有可能,抓被子又怎么可能呢?
童老太太这么想着,三下两下就动手把被子叠起来,放在了一旁。
童胜男看着姐姐身上的被子飞了之后,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歪歪扭扭的站起来,用力把被子铺开,盖在了两个姐姐和妈妈身上后,他才钻进了属于他自己的小被子里。一只手紧紧握着被子的一角,看着童老太太,意思很明确,他的被子,谁都不许动。
对于他们家上辈子遇到的压迫,爷爷奶奶不做人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家没有人敢说不。
等到他们姐妹三个能独当一面时,已经说晚了,爷爷奶奶压榨他们已经成习惯了,爸爸妈妈被他们压榨也成习惯了。
想要彻底断绝悲剧,就要从他懂事开始,一直说不。
这个时候的童胜男虽然意识到了家人重男轻女的本质,但是他意识到的还不够深刻。
等到童胜男真正意识到男女差距时,他才发现,这辈子他办出来的事情,换一个性别,他就是有九条命,也早就没了。
“小家伙力气还挺大的。”童老太太见真的是童胜男喜欢玩被子,脸上缓和了一些,笑着说道。
春兰也跟着笑容满面的附和道。
“老大,我这次来,是想替老二跟你要几捆柴禾,我屋子里小,老二一家凑合几天还行,时间长了太挤了,也住不下。”童老太太说道。
“妈,可是我的柴禾也不够老二过一冬的啊!”童土生有些为难的说道。
“只是借几捆柴禾生炉子引火,但是买煤钱,我想让你资助老二一点。”童老太太说道。
“妈,我们哪有钱。”春兰听明白童老太太的用意后,不由得开始哭穷,“孩子的奶粉钱衣服钱可不是小数目。我们家也出不了钱啊。您总不能为了您其他三个孙子,不顾您的另一个孙子了吧。”
“你看看胜男白白胖胖的模样,这可都是用钱养出来的。没钱我们家可怎么活啊。”春兰继续哭着穷,反正任由别人说出花来,她就是没钱就对了。
“老大,我知道咱们分家了,可是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弟弟一家冻死在这个冬天吧。你帮你弟弟度过了这个难关,将来他缓过来了,也能念着你的好。”童老太太声音柔和的说道。
“我出三百块给弟弟买煤块吧,太贵的煤,我也买不起。”童土生说道。
看着童老太太拿钱离开,童胜男气的眼睛都红了,又是这样。
春兰也是脸色难看:“你说你折腾什么?上山辛辛苦苦砍柴卖来的钱,现在全给了二房买煤了。”
“春兰,其他事情我肯定不管,可是今年是寒冬,二房家没有煤块,是真的会被冻死的。”童土生说道,“现在我有儿子了,我肯定会以家里人为主。”
“你知道就好。”春兰不情不愿的说道。
童胜男闭上眼睛,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对于上辈子的童胜男,三百块钱不是大数目,她后期随手买个耳环都不止这个价钱。
三百块钱点不了几次外卖,喝不了几次奶茶,下不了几次馆子,可是这却是童土生爬了三个月的高山,一捆一捆辛苦砍柴,卖柴的钱,是货真价实的血汗钱。
他们家的血汗钱,凭什么要送给二房一家懒货买煤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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