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河一手捂住骆世兮的嘴巴, 一手镇定地抽回来,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闭了闭眼,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前有暴君太医, 后有骆世兮,她不能慌。
“那请黄太医开药,煎好了送到这里,务必掩人耳目。”
“臣这就去办。”
傅星河俯身, 用气音在骆世兮耳边道“宫里危险重重,本宫怀孕之事暂时不能公开, 你就当没听见吧。”
骆世兮瞪大眼睛点点头,傅星河才放开了手。
骆世兮的目光落在贵妃肚子上,那里一定是陛下的小皇子吧。
骆世兮没有想到, 自己一个采女,离陛下最近的一天,竟然是贵妃带着她看太医。她听见陛下在外面吩咐黄太医不要声张, 眼角蓦然一酸。
陛下事事为贵妃着想, 只是从贵妃手里漏出来的一点关怀, 已然比她那个大表哥负责百倍。
所以, 贵妃一定会平平安安地生下皇子。
夏眠从温华殿拿来了剩余的桂花糖片, 装在一个匣子里, 傅星河把它送给骆世兮。
“吃完就不苦了。你在家里好好养一段时间, 本宫会安排人与你相看, 这次一定要擦亮眼睛。”
“嗯。”骆世兮含着糖片, 重重点头。
过了一会儿, 药便煎好了, 夏眠从外面端着进来, 冒着热气,她却没感觉烫手一样,端得稳稳的。
傅星河盯着那碗药,有点怔愣。
她有办法不动声色地分走骆世兮半碗药,再独自隐忍接下来的痛苦,不让夏眠发现。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法。救自己,救傅家。
看着看着,竟觉得小腹有些痛。
孟岽庭冷声道“贵妃还不走”
看个猪脑子都能吐,确定要在这里守着,那么多宫女太监的,不够照顾的他有些急躁,总觉得傅星河不该呆在这里,被血腥之气冲撞,很容易做一些突发奇想的事,比如吐在他身上,那他的龙袍就少了一件。
傅星河手指垂在身侧,不动声色地捂了把肚子,像是防御姿态,离那碗药远了一些“本宫还有事,留夏眠照顾你。夏眠,你再去找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过来。”
她走到外间,孟岽庭站起来,端详了下她的脸色,飞快地捏了下“脸色都青了,害怕那下次少管闲事,让夏眠处理就好。”
傅星河脚步迟钝地跟着孟岽庭离开,眼里是暴君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七上八下。
如果留下这个孩子,要么和暴君坦承,要么赶紧出宫。
如果和暴君坦承的话,傅星河攥紧手指,孟岽庭一怀疑女奸细的事,系统便响起警报,说明他心里怒火未消,坦白可能导致皇帝和傅家刚刚缓和的关系再次冰冻。
这条路不通,那难道要编一段风流往事
按照原主的作风,还有在青楼时,孟岽庭也听到了王逍对她夜不归宿的指控,想编出一段令人信服的故事并不难。
可是,一来,没做过的事编起来非常冤枉,拥有一个不明身份的父亲,对孩子不好。二来,她是贵妃,她在孟岽庭心里,跟其他凑数的后妃肯定不太一样。其他后妃出事,是她眼光不行,贵妃出事,就是孟岽庭眼光不行。暴君那么爱计较,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最好的办法是孟岽庭放她出宫,她远离京城,悄悄地,花钱雇一个便宜男友。
傅星河眼珠转了转,如果她接下来做一条咸鱼,后宫的事处理地乱七八糟,也不阻止后妃去烦孟岽庭,暴君是不是就会觉得她尸位素餐,气得把贵妃撤了,重新找一个管理员
或者她想出更高效的管理办法,一劳永逸,让孟岽庭用不上她。
等她对孟岽庭没用之后,去请求他把自己踢出后宫。
自己任劳任怨这么久,想告老还乡,孟岽庭没道理扣着人不放,毕竟他连王婵寂和骆世兮肖丰丰都放走了。
没道理孟岽庭对她还不如对别人吧
傅星河深吸一口气,从今天起,本宫要少和暴君吵架。
只要她平时少吃一点,就还有足够的时间布局。
孟岽庭转过身,“你今天本来要出宫回娘家”
傅星河顿时心虚“是。”
“天色晚了今天就别去了,下次朕”孟岽庭想说他下次出宫可以顺路送傅星河一程。
但是朕这么忙,为什么要送傅星河回家
孟岽庭为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感到诧异,随后自己算了算行程,发现自己真的很忙,哪像贵妃天天有空多管闲事。
“以后类似的事不要拿来问朕,朕不是答应你,掌控后宫,生死不论”
傅星河提出的三个要求之一,看着能唬人,但都是皇帝的老婆,她哪敢真的肆意处置。
暴君还真大方。
孟岽庭道“避着太后一点,被抓到了,朕可不会救你。”
傅星河一噎,说得好像她是个妒妇,天天暗地里发卖小妾一样。
剩下的几个后妃里面,按照概率也不应该再出问题了吧
她不可能倒霉成这样。
傅星河“剩下的,臣妾一定帮陛下看好了,一个不少。”
孟岽庭轻笑一声“贵妃自己信吗”
傅星河“是本妃的错吗但凡陛下多去后宫走两圈”
孟岽庭“走两圈,然后让你安排先见谁后见谁吗手不要伸得太长。”
傅星河“我什么时候安排了”
“你心知肚明”
福全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低下头,都琴瑟和鸣地走到温华殿和御书房的岔路口了,非要分开之前吵一架是么。
傅星河转身回温华殿,神奇的是,跟孟岽庭吵完之后,反而驱散了一点得知怀孕的慌乱。
吵架上头,还解压。
下次还吵。
傅星河瞬间就把自己刚才下决心跟暴君打好关系的事忘了。
后宫里突然少了一个人,颇有些风声鹤唳,都在怀疑骆世兮是不是得罪谁了。
没有门路的只能暗中猜测,有门路的比如俞凤,悄悄给家里递了消息。
她不相信贵妃是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后妃这么少下去,下一个轮到谁呢
三天后,俞凤收到消息,骆世兮回到家中养病。并且,她父亲透露,当初似乎有人看见肖丰丰也安然出宫了。
俞凤猝然惊讶,她们都以为肖丰丰活不了了。
细细想来,肖丰丰和王婵寂都是犯事之后被贵妃拦下,然后从宫里消失,实际上却回到了家里。
而且雷娟远说,骆世兮离开之前,神情恍惚地去找贵妃,说是只有贵妃能帮她。
俞凤假定骆世兮也犯事了,那么后妃出宫都这样简单吗
只要贵妃一句话
她拨着手腕上的珊瑚珠,宝石红色的,她娘刚刚托人送进宫给她。
她每次收到这些东西,总会高兴一阵,接着便不觉得新鲜了。
在她还没入宫之前,外祖父铺子里的金银珠宝随便挑,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参加千金小姐的聚会。
进宫之后,就只能为一串珊瑚珠而高兴。
俞凤突然想起傅星河说的价值。贵妃说,她们的价值注定不能从陛下身上实现。
争宠积极分子俞凤突然沉寂,傅星河一边觉得清闲,一边担忧她是不是心里有事。
俞凤安静了,其他后妃更是有样学样,不敢当出头鸟。
后宫一安静,傅星河就没什么用了。
傅星河很满意,感觉离退休生活越来越近。
“夏眠,准备糯米粉和红糖,本宫要做一道糕点,待会儿你送给俞婕妤一份,看看她好不好,剩下的本宫带回娘家,给我娘尝尝。”
算算日子,傅大哥应当也回来了,傅星河打算多做一些。
另一头,俞凤废寝忘食地思考了三天,终于咬咬牙,命人给她梳洗打扮,她要去御花园。
俞凤站在最容易遇见孟岽庭的地方,等了等,不负所望看见陛下去给太后请安。
在这宫里,陛下会给太后请安,贵妃却不用。
是不是有点可笑
俞凤嘴角勾了勾,却没有一丝笑意,李霄静输给傅星河时,她觉得自己比李霄静强。
孟岽庭目不斜视地从俞凤身边经过。
俞凤微微一俯身“臣妾给陛下请安。”
孟岽庭“嗯。”
俞凤突然道“陛下眼里,是不是只能看到贵妃”
孟岽庭停住脚步,好像这才看见俞凤似的,他摇摇头“不是。”
俞凤“那”
孟岽庭直白道“因为贵妃只有朕需要她的时候才会出现,朕自然就能看见了。”
俞凤心一沉“所以臣妾站在这里一年两年,陛下都看不见是吗”
孟岽庭突然好奇“你站在这里,是不是向傅星河行贿了”
俞凤见孟岽庭三句离不开傅星河,心里更是绝望,她看陛下时时刻刻能看见贵妃,能听见贵妃
总而言之,就是需要贵妃。
“臣妾不敢行贿。”
孟岽庭道“谅你也不敢承认。”
俞凤忍不住道“贵妃到底哪里和我们不一样论对陛下的喜欢,臣妾也不差。”
俞凤语气有些急,但她有种预感,关于贵妃的话题,不会热陛下反感,更不会注意到她的不敬。
果然,孟岽庭听完神色自如。
孟岽庭好心提醒“贵妃她不喜欢朕,赢在这点。”
说完,他皱起了眉,好似对这个状态不太满意。
俞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全京城都知道贵妃爱慕陛下,非天子不嫁,陛下不必如此搪塞我。”
孟岽庭漫不经心的眸色骤然一厉,“你在说什么”
俞凤害怕地颤抖了一下“臣妾失言。”
孟岽庭转身便走“下次注意。”
等到走远了一些,孟岽庭声音里带着不确定“俞凤有没有撒谎”
福全哪里懂,要他说,应该是假的。
孟岽庭胸腔振动得极快,好像一直抓不住的嚣张猎物,终于露出了漂亮的尾巴,他要屏息静气,狠狠踩住那条狐狸尾巴,抓在手里玩弄“去查一查,立刻。”
福全“是。”
俞凤眼睁睁看着陛下走远,伫立良久,“去找贵妃。”
温华殿。
傅星河刚做完糕点,忍不住尝了一小块,听见俞凤的话差点噎住。
“你也想出宫”
俞凤“也王婵寂果然被放出宫了是么”
傅星河“她那是迫不得已,但是你你想好了吗”
俞凤颓然道“留在宫里也没有盼头,不是娘娘你说的么还得谢谢娘娘给我们后悔的机会。我外祖父是商人,一直说让我去燕州陪他,他给我招赘,但是我爹娘看不上商人,我更倾向于进宫当娘娘”
俞凤叹气道“走过才知道哪条路好,我还是去燕州当富婆吧。外祖父家里不在乎清誉不清誉的。”
傅星河有些头疼“太后会找本宫麻烦的。”
本来太后就埋怨宫里位份高的只有两个婕妤,如果两个婕妤否被她弄出宫了,太后估计不高兴。
俞凤“娘娘帮我这一次,我可以给钱。我在燕州开酒楼,专门卖娘娘教我的火锅,不用娘娘出钱,赚钱了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傅星河“”好了,知道你要去当富婆了。
傅星河不知不觉又咬了一块糕点,自己招进来的员工,再过分的离职申请也要受着。
她真羡慕俞凤,也不是钱不钱的,主要是能出宫。
俞凤道“出宫也带不走什么,我在宫里的东西都留给娘娘。”
傅星河之前接手了王婵寂的身家,现在又加上俞凤的身家可以说集中了暴君后宫九成以上的私产。
“行,你去收拾收拾,本宫正好要出宫,顺路带你回娘家,到时候你称病不回,拖到太后忘记这件事。”
俞凤不可置信“这样就行了”不用告知陛下
傅星河“对。”
孟岽庭新出的办法,本宫也很惊讶。
俞凤久久沉默,她出宫是对的。在这对夫妻手底下混日子,有什么盼头。
俞凤郁闷得够呛,干脆东西都不收拾了,只把银票拿来送给傅星河。
傅星河回家,是想偷偷跟她娘讨教一些问题。
比如“女儿出宫时看见一头怀孕的母牛,突然想起娘亲。你怀我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吐三个月的时候走路方不方便”
但她还没见到宓丁兰,就被傅寒叫到书房。
傅寒一脸严肃,眉心紧拧。傅星河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近期并没有犯错。
傅寒“最近我在朝上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傅星河挑眉,上回有人谣传她戏耍禁军,是不是同一个路数她当时没有权力,也没有头绪,就暂时把这事搁置了。
“俞大人说你善妒,容不下后妃,接二连三地逐人。”傅寒不平道,“我说我女儿要是这种人,第一个出宫的应该是你女儿。”
傅寒第一次维护自家女儿,以前谁家来告状,他都得拉着一张老脸赔罪。
傅星河“咳咳,今天俞凤也”
“你”傅寒拍了一下桌子,但是大病初愈,没多少力气,“你要气死我”
傅星河连忙给傅寒顺气。
傅寒“原因。”
傅星河“我善妒。”
本宫为什么一直在傅寒面前给暴君背黑锅
傅寒拍桌子“傅家人不可恃宠而骄陛下、陛下他怎么容忍你这样要是将来失去陛下庇护,你该得罪多少人”
陛下对傅星河的态度转变太快了,傅寒不得不怀疑里头有诈。他担心陛下欲擒故纵,故意让傅星河得罪人,犯了众怒,最后秋后算账。
傅星河“我手中没有一兵一卒,陛下不至于费尽心思给我挖坑。”
傅寒“那难道是想利用你,摧毁傅家几朝以来在读书人心里的声誉”
毕竟骂起祸乱朝纲的宠妃,往往是读书人骂得最凶最狠。几世之名,只需一个宠妃就能完全颠覆。
傅家在科举中的影响力,不攻自破。
傅星河陷入沉思,她爹的担心不无道理。傅寒可以辞官归隐,终结傅家几代帝师的辉煌,但是傅家的清名是万万不能丢的。
傅家祖训,女不能入宫,男不能站队,何尝不是有这一层考量。
傅星河一直以为孟岽庭不近女色,她帮她挡后妃,互利双赢。
可是按照茅屋那一晚的情形看,孟岽庭也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暴君似乎对她纵容地不正常。
她是现代人,忘记站在家族声望上去考虑事情。
傅星河心里一沉,没有心情找宓丁兰请教私事了,她说了句“让二哥帮我查查谁在造谣”,就匆匆回宫了。
与此同时,孟岽庭拿到确切消息。
他怀疑全京城的女眷都在胡说八道,贵妃哪里喜欢朕了
还非朕不嫁
天天跟他呛声,难道都是装的
“福全,你说怎么回事”
福全看了一眼状若苦恼实则眉飞色舞的皇帝,揣摩了一下贵妃心理,道“可能娘娘知晓陛下性情,只能深藏爱意,不敢宣之于口怕陛下像远离李小姐那样,远离贵妃”
孟岽庭眉目舒展,像是听了世上最好的阿谀奉承,捏着奏折的手指微微发紧“是么。”
一小太监跟福全禀报了什么,福全笑眯眯道“陛下,娘娘求见。”
傅星河想问孟岽庭,他有没有借刀杀人的打算。
在她心里,暴君挺坦荡的,不至于这样,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
傅星河“我今天让俞凤出宫了。”
孟岽庭点点头,“朕知道了。”
傅星河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臣妾想问,陛下为何如此纵容我,将后宫的生死都交与我,只为了远离后宫吗有没有其他不能说的与臣妾相关的原因”
贵妃的视线过于热烈直白,孟岽庭耳垂微微烫红,他不无负担地想,贵妃果真喜欢朕,估计回家一趟,被人夸独得圣宠,就当真了,急不可耐地来逼问。
愚蠢。
孟岽庭冷漠道“没有。”
傅星河犀利道“陛下刚才眼神回避了。”
孟岽庭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那你说还有什么原因”
“陛下想摧毁傅家名望。”
“难道还能因为朕喜欢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同时落下。
傅星河和孟岽庭面面相觑你在说什么
孟岽庭率先反应过来,眼神的温度迅速冷下,目露嘲讽“你这么想朕”
这像是喜欢他的样子一点信任都没有,喜欢也不会太深。
面对孟岽庭突如其来的怒火,傅星河干巴巴道“也没,所以我直接来问你”
“还敢狡辩。”孟岽庭让她气得胸口疼,“出去,朕要批奏折了。”
福全小心翼翼地把贵妃请出去,“娘娘这回可要好好哄陛下了。”
傅星河莫名其妙,下意识道“怎么哄”
不是她跟孟岽庭是生气了要哄的关系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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