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说秦婉,在阵阵鸟鸣中醒来,珠儿从外头端了水进来说:“姑娘快来洗漱!”
洗漱之后,珠儿给秦婉挽发:“姑娘昨夜做噩梦了吗?”
秦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皱眉,她不喜与两个丫鬟睡同一个房间就是自己时常做梦,梦中种种,常常让她泪湿枕巾。
秦婉浅笑:“梦见爹娘在的时候,娘亲洗手作羹汤,爹爹给我剥栗子。”
“老爷大约是知道姑娘今日来给他做水陆道场,所以才入了姑娘的梦呢!”
秦婉敷衍点头,昨夜与他一起将白氏处理了,应该不是吸入燃情香的缘故。
不过是与他拉拉扯扯,夜里难免会梦到与他在一起的场面,梦中他越走越远,她却再也追不上,一时间伤心难以自抑,心酸难忍。
秦婉穿戴停当,因着今日是去佛门之地,一身胡装,干净利落。秦婉匆匆吃了两口粥,擦了嘴,漱口之后道:“我有事出去小半个时辰。”
“姑娘,你怎可一人独行?”
“放心吧!等下就回。”秦婉说了一声,大步跨出门去,拾阶往上,去客栈后头的小树林。
果然那人一身竹青色圆领袍服,顶着二皇子季成遥的脸站在那里。
什么叫烧成灰也认得?如秦婉只要那一双眼睛,就足以认出自己的郎君。
“你来了?”看见他,秦婉不自觉得露出笑容,昨夜未曾追上,今日定然要抱上一抱,才能解了相思。
“嗯!不知秦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这家伙连季成遥的声音都学了十成,秦婉笑了一声,在他耳边道:“季成遥可不会叫我秦大小姐,他直呼我为秦婉,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阿婉。”
对方轻轻地往后仰了一下身体,避开与秦婉的亲密接触,也没有叫出她想听的那一声:“阿婉!”
他用季成遥的声音:“秦婉!”
秦婉略有失望,她走上前去,伸手将他牵住,他的手温暖而干燥,手心有薄茧,秦婉用比较大的声音问:“你原本可是说要出去两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想要抽回手,被秦婉牢牢抓住,轻声:“有人在远处!”
昨夜秦家车马连夜去城门口蹲着,必然会引起太子的警觉,估计连夜出来探问,比那秦贺永还会早得到消息。此刻她身边定然有人跟随探查。季成运认为,昨夜的事情,靠秦婉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那么秦婉身边有季成遥安排的人,帮着她办成昨夜的事,才合理。所以她此刻跟季成遥在一起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他转头看了一圈,果然见林子里树叶摇动,朗笑一声,说:“那不是想你了吗?紧赶慢赶把差事给办了,就来找你!”
听见这话,秦婉头靠在他的肩头,抱着他的腰,娇柔地说:“你真好!”又摸到腰了呢!
裴曦身体僵硬,双手不知所措,从小他被师傅带到山上教习武艺,学习奇门遁甲,哪怕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易容,比如赌技,也学得七七八八,唯独没学过怎么和女子相处。
他师傅这辈子一直跟他说,女人都是妖精,会害人迷失方向,他心头惊慌,想要推开她。却听秦婉在他耳边说:“笨蛋,抱我啊!想不想让季成运和季成遥斗起来?”
听见这话,他双手环住了秦婉的纤腰,浑身僵硬,略略要往后退开,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演戏,心头如擂鼓。
秦婉手臂收紧,紧紧将他贴住,这个王八蛋,跟前世一样,外头看上去吊儿郎当,其实最正经不过。当初将她娶回家,她看他平时出入赌坊,整日不务正业,表露出嫌弃他了,他就离得她远远的。要是他能拿出那吊儿郎当死乞白赖的表象,那一辈子他们早就滚了床单,把孩子都生了,顺带要是把心扉给敞开了,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呢!也怪他那个师傅,自己被女人伤了心,就把徒弟也带偏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在他的脖子里蹭了蹭,随便他身体怎么僵硬,头埋在他脖子狠狠地吸了两口,就是那种极淡,却又干净清冽的龙柏香的味道,当年她在一个世界里找到带有这种味道的香水,日日带在身边,可是跟这个味道还是有差异,真的好喜欢。
不是!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把他紧紧抱住还不算,还在他脖子里蹭来蹭去,她确定没疯?可他都要疯了!她不知道自己顶着国色天香的名声吗?她不知道自己那什么,那个身段有多妖娆吗?压得他好难受,他是个正常人,实在不行了!
秦婉被他推开,哪怕是覆了面具,秦婉也能感觉出他的狼狈,听他说:“阿婉,你不是要去山上给你父亲做道场吗?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去吧!”
听见他叫“阿婉”,秦婉满意了:“嗯!那走吧!”
“你先往前,我马上过来!”裴曦跟她说,他要缓缓自己的狼狈。
“好!”
看着秦婉的背影,他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撑着边上的树干,平复自己的心绪。这个女人就是这么对季成遥的?这个念头浮起,他心头莫名起了怒气,她怎么可以?
难道这个女人对所有男人都这样?想起第一次相见,那时候他的身份是败家子裴曦,她不就是那么随便,对他好生轻薄?昨夜,他还是一个蒙面人。她又对着他……
今日他装扮成季成遥的样儿,她居然还那样!就算是要做给季成运看,她一个未婚女子,怎么可以跟男子这般亲热?而且他与她还是素不相识的。
又想起昨夜对付白氏的手段,这个女人比他这个做山贼的还要像山贼,武功高强不说,下三滥的手段,比采花贼还要熟练,等把欠她的钱给还了,以后离她远点?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见前面的她,转过头,笑得如春花灿烂:“你在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去,走到她边上,跟着她一起进了院子。
刚刚准备好上山东西的珠儿,惊异地看着他:“殿……殿……”
秦婉拍了一下珠儿的脑袋:“殿什么殿,叫公子!”
“是!”
两个车夫加上两个丫鬟,还有这一位的加入,一行六人,一起在山脚下往上看:“走吧!”
拜佛贵在心诚,云翔寺香火鼎盛,自有那虔诚的香客,一步三磕头往上。
秦婉与他并肩,聊起了这云翔寺的历史,秦婉说道:“传闻长乐公主笃信佛教?”
“她……确然如此!”
“公主年轻时,风流肆意,到了这个年纪倒是一心向佛了。听说常年在这后山的庄子里住着。”
“常年不入京城。”
秦婉跟他凑近:“我怎么听说她跟寺里的谁又一腿啊?”
只见他正色道:“作为晚辈,不可胡言乱语!”
秦婉打开折扇,遮住嘴巴:“你也真是,太板正了!”
才不过堪堪走了小半程,两个丫鬟已经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弯腰在凉亭坐下,大口喘气。
秦婉收了折扇敲了珠儿的脑袋:“平日在家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看看现原形了吧?要不给你们找轿子上山?”
两个姑娘摇头:“不要,哪有我们坐轿子,姑娘一路走的?”
“你们还是下山在香客客栈等我,要是没有你们,我们半个时辰也就上山了,下午我们也就下山了。可行?反正我有公子相护,定然不会有事。”
两个丫头看看秦婉,看看边上的那位,点了点头:“姑娘早些回来找我们。”
“晓得了!”秦婉说了一声,让两位车夫送两个丫鬟下山。
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水,递给裴曦,裴曦接过喝了一口,才发觉不对,塞上塞子,不知该不该还给秦婉,秦婉从他手里抽过水囊,放进自己的烧香袋里。
裴曦皱着眉,自己方才也太过于没有戒心了,又觉得秦婉作为一个姑娘家,真的太随便了,他真的没有见过哪个姑娘比她还随便的。
没有了两个丫鬟,秦婉加快了脚上的速度,裴曦一直紧跟,秦婉还时不时地与他搭讪,速度虽快却如闲庭信步,一直到了云翔寺门口。
那些香客大多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唯独两人,云淡风轻。
秦婉历经九世,经历过多种身份,对进香流程也算熟悉,找了院落里知客僧,一问,那白氏还真是水,居然没有事先来安排过,水陆道场这个事情没影儿。她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吧?没有约,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最多也就请和尚念经,算了算了!既然来了,索性就拜一圈佛比较合适。
秦婉拉着顶着季成遥的脸的裴曦,从门口的弥勒菩萨开始拜起,裴曦此刻也发现边上有人,演都演了,只能演下去了。
到了观世音菩萨处,裴曦听秦婉居然求起了姻缘,念念叨叨:“信女秦婉,求菩萨保佑,早日与我那如意郎君结百年之好!”
陪着她拜完,一起往后走,裴曦忍不住问一句:“你的如意郎君是?”
只见秦婉转身,一双妙目波光流转,用情意绵绵的眼神看他:“自然是你了!”
裴曦懊悔问这么句,见边上有人衣角晃动,想来她又是在做戏,压住了心头颤动,跟在她身后而去。
拜了庙里的菩萨,又去斋堂吃了斋饭,这里的斋饭,跟山脚地香客客栈不能比,杂七杂八的蔬菜一锅乱炖,一勺子蔬菜,一勺子米饭。
山珍海味她吃得惯,这般粗茶淡饭倒也无妨,几口将斋饭吃下,秦婉也算是任务完成。
两人出了庙门,听他言道:“要不从后山走吧?那里清净。”
“好!”两人转往后山,往下看去,山道极陡,没有来来往往的人。
“后山不过一千阶,只是这路不太轻松,我想你的体力应当能行。”
“那是!”
跟着他往下走,只有啾啾的鸟鸣和幽深的树荫,身边唯他而已,秦婉将手伸进他的手里,一把握住他。
裴曦看陡峭狭窄的山道,想要甩开的手,终究没有甩开,她的手,太软,软得让他心很乱。
秦婉心头甜蜜,一路走得欢快,直到听见后边一声:“施主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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