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指挥官当即抓起房间里的洗发水，脚步飞快，去到莫小白的房间门外。
扣扣，敲两下子。
不等回应，龙辰直接开口，“我想起来我房间里洗发水不剩多少了，我把我那边的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
“……”龙指挥官锲而不舍，“那沐浴露够吗？”
“……够了。”
龙辰不甘心，“你洗澡洗了好久，是不是哪不会用？三角架上挂了沐浴球，洗浴台的抽屉里有洗澡巾，水温可以自助调节的，哪不懂我进来告诉你，顺便还可以给你搓个背！”
“……龙队长，我洗好了，你回去吧。”
龙辰抠墙，死死憋住自己砸门硬闯的冲动，心想怎么这样！
“……好吧，那你当心点。”
男人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滚回房间里，关上门，左踱几步，右踱几步，抓心挠肝地不甘心，想着莫小白说洗好了，机会马上就要错失，龙指挥官一拍大腿，当场猥琐，继按下通讯器后，又打开了监控。
监控画面实时投向房间里的电视机:
只见电视屏幕上出现一片雾气蒙蒙的磨砂玻璃浴门，浴门里满是白雾，什么都看不到，能见得肉色的地方都被一排浴帘满满当当挡住了，只隐约露出来两只脚丫子，给他解馋……
该死，视力太好了，这脚丫子真他妈的可爱！
龙辰吐血躺倒，正死不瞑目时，画面当中的白雾消散一点，浴帘拉开，一个出水的人儿走、出、来！
然而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莫小白拿他那条又长又宽的白浴巾，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只剩一点儿头发上的水珠子表达着男孩浴后的水嫩和清透。
龙辰觉得当初自己买这么保守的浴巾，真他妈傻逼……
心情短时间内，遭遇了数次过山车，龙辰扛不住了，颤抖着手去摸床头的茶壶，给自己倒一杯凉茶。
突然，莫小白的声音传来，“龙辰？……你在偷看？”
“噗——”龙指挥官大人一满口茶悉数喷了出去。
“咳、咳！”呛了两嗓子，龙辰挺身端坐床头，尴尬地脚趾抠地，“……你怎么知道的？”
莫小白:“……我听到你倒水的声音了。”
龙辰瞬间剜了茶壶一眼，可怜的茶壶并不能替自己辩解。
龙辰自己也冷静下来，俊俏的脸上一阵阵发臊，“……对不起，冒犯了。”
莫小白没做声，过了会儿，才回应他，“龙辰，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我们两人之前确实很熟？”
龙辰在被子上躺下来，眼神再次直勾勾盯住天花板，“熟，你的身体发肤，每一处细节我都熟……我不是在冒犯你，这是实话。”
龙辰的房间里，莫小白也仰躺在被子上，同样眼睛直勾勾盯住天花板，“那你能跟我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龙辰不假思索，“你是很厉害的人，比我还厉害的那种。”
莫小白:“你有多厉害呢？”
龙辰:“为了你，我可以无所不能。”
莫小白:“……那我觉得我并不能比你厉害，我只是一个捡垃圾的。不论我以前是谁，现在都只是一个捡垃圾的。”
龙辰:“你现在捡垃圾，不代表你以后也捡垃圾。我们打个赌吗？”
莫小白:“赌什么？”
龙辰:“堵你会成为千城里最厉害的人。”
莫小白怔怔然，“厉害的人，不是异化者，就是异能者，我什么能力都没有，怎么成为厉害的人？”
龙辰:“时间会证明一切，而且离着这天不远了。”
莫小白侧了侧身子，感觉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他一脚。很奇妙的体验，这么小的胚胎，居然就能胎动。
他抱住自己的肚子，闭上了眼睛，“借你吉言，希望我能成为厉害的人。”
龙辰:“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厉害的人？”
莫小白:“这样就能去找天上最厉害的那个打一架了。”
龙辰:“……”
莫小白:“听大家说，大战前，千城和天阙有战约，如果有异化者或者地上的人，能赢了天阙的指挥官，指挥官就准许地上的人住进天阙。
如果哪天我赢了，我就可以带领大家上去。”
龙辰:“……如果你输了呢？会死的，你不怕吗？”
莫小白:“那至少也能在死前揍他一顿，不吃亏。”
两个人不再说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龙辰看去监控，莫小白抱着肚子睡着了。
“傻瓜，”男人断了监控，断了通讯，躺床上看自己生杀予夺的手，“你不可能会输，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对你动手。”
“晚安，我的指挥官大人。”
·
第二天，两人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莫小白睡得很饱，龙辰顶着两个黑眼圈。
莫小白愣了一下。
司珩也奇怪，“队长，你昨晚没睡好吗？”
龙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怼司珩一句“睡好了”，之后摸摸莫小白脑袋，说道:
“商城已经到了，我带你去吃早餐吧？吃完了早餐就去医疗院把孩子打掉，我已经替你预约了最好的医生，今晚就能手术，你今天放松一点，不要紧张。”
莫小白点点头，抓住司珩的手臂。
小家伙还是对他有点抗拒。
男人声音更软了一些，不知道心上人什么时候才能对他放下戒心，“早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安排。”
莫小白想了想，“糯米鸡，西北街道那家店里的。”
龙辰一愣，“商城你来过？”
莫小白顿了顿，“嗯”了一声。
龙辰没有多想，应道:“好，带你去吃糯米鸡。”
糯米鸡在千城里是平价的吃食，比苹果要廉价多了，因此在千城条件最好的商城里，这款用糯米、荷叶、肉丁制成的美食，几乎是隔几条街就有人卖。
商城不算大，一共东西南北四条主干道，每条主干道分支若干，方圆2000多平方公里，若是搁在末日前的木岐星，也就一个县级市大小。
常住人口10万，少得可怜，且多半住在外围，主干道的别墅高楼，是按全城的星币贡献点数划分的，一般的商人住不了那里。
至于流动人口，商城是千城里人口流动最为频繁的城市，这里集贸易、娱乐、商政、以及边角行业于一体，也正因此，商城被列为末日之都。
很多外城人，都是来商城采买生活物资，由于物资紧缺，价格一般偏高，毕竟这年头，会做慈善的商人是少数。
而且商城能惠及的地区，最多是周边城市，像莫小白之前所在的荒城，没有飞行器，凭两条腿走，根本走不到这里，没准中途降一场猩红雨，人还交代了。
所以在莫小白现有的记忆里，他只来过商城一次。
捡垃圾时被好几个大汉用捕兽夹抓住，逮上颠簸不稳的飞行器，带到这儿，塞进一个铁笼子里，铁笼子用暗红的绸布盖着，笼子里黑漆漆，空间不大，但是很拥挤。
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小孩子都被关进了笼子，有的比他还小，哭哭啼啼的，叫人心慌。
嘘，忽然有人轻轻吹了声口哨，白白软软的一根手指头抵在粉红色的唇前，莫小白视力还可以，在黑暗里能看见当时那个小女孩晶晶亮的眼睛。
“别哭了，我们这么多人，会逃出去的。这是我捡的糯米鸡，抓我们的那个老头子浪费粮食，迟早下地狱，我帮他消了罪，捡来当零食吃，你们说我聪不聪明？”
小女孩笑起来时，颊边两个酒窝，狡黠又可爱。
笼子里的孩子们好多不哭了，被圆乎乎的糯米鸡吸引了注意力。
小女孩小声介绍，“糯米鸡，战前都吃过吧，别看这小小一个团子，撕开可香了，我用荷叶包着，还是热乎的。你们不哭了，我就撕开，一人分你们一口！”
所有的孩子们这下都不哭了，一条一条白胳膊小手伸到女孩儿面前。
莫小白脏兮兮的小手在身上擦了擦，吞口口水，也把手伸了过去。
小女孩隔他比较远，最后一块才分到他，分到他时圆圆的糯米鸡已经不剩下几颗米，莫小白眼巴巴一副模样，小女孩看他几眼，便伸长胳膊，把最后一小块糯米鸡全拍他手上。
糯米鸡很油，不够塞牙缝的一小口就把莫小白的手心糊油了一大片。
那油挺香的。
小女孩分完了吃的，把自己手心的香油舔了舔。
莫小白便也学她，舔了舔。
小女孩瞧见他的举动，笑起来，两个梨涡让少不经事的孩子看了，都心头发软。
莫小白耳根发红。
渐渐地，孩子们不哭了，这异常的动静却反倒吸引了大汉们的注意。
头顶暗红色的绸布被掀开，恶人的嘴脸高高在上围住铁笼子一圈，他们看着部分孩子手里的糯米鸡碎块，像是有人割了他们身上的一块肉。
“有人偷东西？糯米鸡谁偷的？”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好多人指住小女孩。
莫小白也吓得一个哆嗦，但他张口说了句，“不是偷的……”
“不是偷的，是捡的！”
小女孩蹦起来，尖锐的声音瞬间盖过了莫小白的，她可爱的小脸蛋上半点之前的狡黠俏皮都不剩，像是个大人，捏着拳头冷着面，冲大汉们尖叫，“你们马戏班的，浪费粮食扔了没吃两口的糯米鸡，还不许我捡起来吗？”
“这小鬼，找死吧！”
“是找死，偷东西还不承认。”
大汉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有人拨开他们走进来，是一个长相瘦削的男人，脸色雪白，体量单薄。
这人像是路过的，大汉们对他却挺恭敬，连领班都递了根细烟，称他“杨哥”。
男人叼着烟嘴咬住，靠近过来，枯柴般的手臂伸进铁笼子里，越过莫小白的眼前，卡住女孩的喉咙。
女孩被整个人拎到笼子边缘，男人微微弯腰，近距离看了看她，如同观察一件货物，之后说道:“商城严禁偷窃，这是这里的规矩，你知道你不守规矩，会有什么后果吗？”
莫小白耳朵里嗡嗡的，小女孩儿窒息的脸，和男人低靡的嗓音成了他小世界里的大怪兽。
后来，莫小白时不时会想，如果他当时咬眼前男人的胳膊一口，小女孩儿会不会就不被男人带走了。
那天莫小白和一群孩子们被带进马戏团，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女孩。
有孩子说大晚上的，听见女孩的哭声。
莫小白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自己尖锐低沉心跳。
龙辰点了两份糯米鸡，两份豆浆，两份南瓜粥，一人一份，亲手摆在莫小白桌前。
司珩在啃红糖馒头。
龙辰把糯米鸡的荷叶替着剥了，莫小白闻到糯米鸡特有的油香味。
“可以吃了。”
龙辰心情不错，也不嫌油，亲手掰了一小口喂到莫小白嘴边上。
莫小白怔怔的，咬着男人手指头把糯米鸡吃下去，男人收回手两眼温柔地看着他，莫小白尝了尝糯米鸡的味道，和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
油是香的，但肉是血肉味。
“呕——”莫小白扑去一边，吐了一地，吐出来好多胆水，苦得他眼泪直往外冒。
龙辰瞬间变了脸色，过来扶他。
店里好多顾客朝莫小白看过来，现在是夏天，天热，莫小白穿着件凉薄的短衫，微微隆起的肚子一眼就看得到。
由于生理构造不一样，男孩想怀孕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
男性体内的输精口只有在成事一定次数和强度后，才能因为适应而完全打开，商城很多富贵人家里的男媳妇，三年五载都没个音讯，能怀上的，反倒是那些贫困门户的孩子，以外来流动人口居多。
至于为什么能怀上，被各色各样的男人睡多了，也就顺理成章能怀上。
正经人家的男媳妇怀不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动伤精，靠老公一个人包揽任务是件苦差事，很多正经人家更愿意顺其自然，所以三四十多岁还没怀上的男媳妇大把。
像莫小白这种看着这么年轻的，怀了孕，可想而知。
换言之，就是那种这世道里最常见的，谁都能欺负的孩子。
“没事吧？”龙辰特心疼，拍着背，拿纸巾擦莫小白的嘴，问道。
莫小白脸色雪白，扑龙辰怀里抓着男人的胳膊，道:“……糯米鸡里有红葵花。”
莫小白对各种植物有天生的敏感，红葵花是一种肉食性的草植，花瓣鲜红肥厚，一般在无人居住的荒野大面积生长，以昆虫、动物为食，天上如果有巨大的雄鹰，跌落进红葵花海，都会顷刻骨头渣不剩。
正因为是肉食性的植物，花瓣带了肉质的口感，混在高价的牲畜肉里混合制成肉块，不敏感的食客吃不出来。
但莫小白尝一口就吃出来了，还吐得这么难看。
店子里一时安静。
这是西北街这边最有名的一家老店，做各种各样的美食，物美价廉，不仅仅是商城人喜欢在这里吃，外城的流动人口大多也是认准这一家老字号。
却听了这么句评价。
红葵花是有微毒的。
“小朋友，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
始终在台前笑脸相迎顾客的男老板，止了面上的笑容，冷巴巴看过来。
客人们大都垂头不做声，有的人甚至留了钱离开。
他们知道，这个说错话的小孩子，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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