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遇到那个男人,是在意大利的一家小酒馆里。
她讨厌留长发的男人,尤其是那些自诩艺术家满口花言巧语的长发男人,她会拒绝他们给她点的酒,并把空酒杯倒扣在桌面上。
当地约定俗成的酒馆文化,代表她对他们没意思。
但这个男人不同,他有一头银色的长发,比她耀眼的金发要浅一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她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或者说,见色起意。
这很正常,她坦然地想,人都是视觉动物,这个男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极品。
他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眸,藏在黑色风衣下的肌肉,无一不吸引着她,甚至包括他风衣沾染的七星烟味。
烟草、烈酒和枪。
混合在一起,就像她死在意大利黑手党战争中的父亲,父亲给她留下的记忆不多,她依稀记得父亲身上的气息就是这样。
但他没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反而让她想起了父亲所隶属的那个组织里的二把手。
那也是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凌厉的眉眼,过于锋利的美,不过他们还是有所不同,至少眼前这个男人要沉默寡言得多,不像二把手的大嗓门,在父亲的葬礼上,吵得她耳朵疼。
因为想起了一些不愉悦的过往,她食指扣圈,烦躁地敲了两下桌面,酒保闻声走来。
她向酒保点了一杯琴酒,给那个神色冷淡的男人。
“来杯Gin.”
上帝保证,她只是随口说了一种酒,没想到会那么巧。
后来她觉得,这大概是琴酒在接到酒的时候愿意抬眸赏她一个眼神的原因。
当时的她没想那么多,单纯为搭讪到了他而感到高兴。
接下来的事十分顺理成章。
她成了他的情人,固定床伴。
琴酒每个月都会有找她一次,准时得像女人的经期。他保持着初见时的神秘感,除了名字,没有告诉过任何关于他的任何事。
甚至就连名字都是个代号。
琴酒喜欢听话的情人,她很清楚这一点。但她从来不是什么听话的好孩子,琴酒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当他在组织的新成员中看到她时,男人的第一反应是愠怒,却并不惊讶。
除了情人之外,她又多了一个身份,下属。她抱着不可说的小心思,试图靠近他,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距离。
事实证明那确实是有效的。
进入组织之后,琴酒不会再向她隐瞒自己的行踪,除非是去执行组织的秘密任务。
组织里的人都知道她与琴酒的关系。
琴酒对她总是格外放纵。她讨厌血腥味,所以琴酒在上床前会先去浴室洗个澡。
她站在浴室门口,光明正大地看美人出浴。琴酒的长发被水淋湿,黏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泡沫顺着脊背流畅的线条淌下。
洗尽一身的血迹后,他会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搂住她,与她拥吻。
浴霸暖橙的光分崩离析在男人深色的瞳孔中,让他难得的看起来有了一丝温情。
大家都以为她是特别的,连她自己也这样以为。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枪会抵在她的额头。
小腹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的胀痛,几乎要了她的命。她想蜷缩起来,或者抱点什么柔软的东西,可她的手脚都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粗糙的绳子几乎把她的手腕磨出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冰冷。
“组织与彭格列的交易信息败露,意大利的那批货全部被FBI截断。”他说,语气不带一点温度,“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她眼前发黑,牙关打颤,“我什么都不知道,与我无关。”
琴酒的眼中闪过几分狠厉,“你知道我会如何对待叛徒。”
她当然知道,她不止一次见过他处理叛徒,她不敢想象琴酒把对待叛徒的那些残忍手段用在她身上。
她害怕得浑身发抖。
但是恐惧到极致,竟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或许琴酒永远都不会明白,她是最不可能成为叛徒的那个人。
不是因为她对组织忠心耿耿。
而是因为她不会背叛他。
只要琴酒忠心于组织一天,她就不可能做出背叛组织的事。
她一遍遍地向琴酒解释,不厌其烦,换来的仅仅是男人冷酷的眼神和逐渐丧失的耐心。
最后,她无可奈何,怀揣着仅剩的一点希望对琴酒说:“你让Porto来审讯我,就知道我有没有在撒谎。”
波特酒是组织的审讯大师,被称为人形测谎仪,没有叛徒可以从波特眼皮子底下逃脱,那个人总有本事让叛徒开口吐出所有情报。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波特来,就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但是琴酒亲手斩断她最后的希望。
“你还轮不到Porto审讯。”
审讯室一片黑暗。
琴酒拿出一根七星,从她送给他的烟盒里。
他点燃烟,微弱的火光亮起,才吸了两口,那根七星就被他踩在脚下,烟灰散落,火光湮灭,一如她眼中的光。
琴酒转身离去,毫无留恋,没有回头,留下她一人在绝望中煎熬。
她不明白。
为什么不信她?
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
就在某一个瞬间,她好像突然想通了,没有任何契因,她无师自通地想明白了他这样做的理由。
这个男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组织。
只要组织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牺牲一切,当然,也包括她。
她在无尽的黑暗中小声地哭泣,下腹一阵温热,她知道自己在流血,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记不清具体多少个日夜的折磨。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
……
死讯传到琴酒耳中时,他正在抓捕真正的叛徒,一个来自FBI的卧底。
得知她死了,他只是皱了下眉,印象中她的身体没那么差。但这件事没有让他分心,他握枪的手依然拿得很稳,向卧底的心脏利落地开了一枪,一击毙命。
这次抓捕行动派出了不少组织的精英,琴酒见到了波特,他的老搭档。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执行过任务,波特变了很多,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波特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随意地翻阅着,边看边对琴酒说,“你的小情人,她不是叛徒。”
“我知道。”
琴酒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波动。
波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让真正的老鼠以为猫抓错了目标,从而放松警惕。
这个男人,真的是……
“那你知道这个吗,Gin。”
抱着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心理,波特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他,那个女人的尸检报告。
“她怀孕了。”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手终于颤抖了一下。
他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良久,久到波特以为他不会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忽然,听到他说。
“我不知道。”
男人的声音从未如此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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