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绿间归还的照片的缘故,瑞枝当天晚上便做了一个梦。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那时候她还没有离开神奈川,也没有与青梅竹马们分离。他们还是和过去的每一个周末一样,在一起练习网球、互相切磋。
瑞枝已经记不起那确切是哪一天发生的事情,可能是他们刚刚相识后不久、又好像是她终于与他们用昵称相互称呼的时候。
梦中的蓝发男孩握着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大了的网球拍,微笑着与身边的同伴说话。同伴似乎是被他说中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侧过头、抬手压低了帽檐。
她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他们,看着蓝发男孩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扬着她所熟悉的、却好像始终看不透的笑容,看着他和同伴走到了球场中开始了比赛,看着他挥舞着手中的球拍、动作从最初的稍显吃力到后来的有模有样、最终变得流畅又优雅。
她一直都在边上注视着他们,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靠近他们,却又比球场上那些被他们所击败的对手距离他们更遥远。
瑞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了多久,久到已经成为了少年的男孩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他沉默着朝她看了过来,脸上依旧是她无法理解的笑容。
蓝发的少年似乎是对瑞枝说了什么,可是那声音遥远而又模糊,瑞枝无论怎么向他所在的方向奔跑却始终都无法听清他对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不过她终于还是听清了他的话语。
在那间她再熟悉不过的病房里。
蓝发的少年坐在了病床上,他隐藏在病服下的身躯在她看来比记忆中要羸弱许多,已经许久没有拿起球拍的双手因为紧紧捏着被子显得格外的苍白。
比起他的双手,更加惨白的是脸色。
少年的双手和身躯似乎是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在微微地颤抖,一向蕴藏着光的眼中被灰霾笼罩。瑞枝记得少年曾在自己面前露出过同样的神色,但那是在他刚刚住院的时候,那时的他眼中是听到了自己病情后出现的茫然与绝望,而此刻
却又多了些愤怒。
“如果我不能再打网球,瑞枝还会那么在
意我吗”
“如果幸村精市彻底失去了与生命一样重要的网球,那还是瑞枝你所喜欢的幸村精市吗”
“瑞枝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我的网球。”
苍白的病房内,少年是瑞枝唯一能看见的色彩。在静寂无声的空间里,少年的话语瑞枝她唯一能够听见的声音。她能清晰地捕捉他饱含愤怒与绝望的双眼、他颤抖的双手与身躯、以及他话语中隐藏着的对网球的热爱。
瑞枝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年的一切,可她的世界,却也因为少年的话语也被愤怒所笼罩。
瑞枝最终还是逃走了,逃出了那个压抑的、充满愤怒的病房
也逃离了这个只有悲伤的梦境。
被愤怒与悲伤的噩梦影响着瑞枝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室外灿烂到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在了白色的墙面与木质地板上,在通常极为安静的周末清晨,她甚至能够听见有些耳熟的鸟鸣声。
瑞枝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比她前一日调整好的闹铃还要早了五分钟。
她关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尽职尽责地开始工作的闹钟,拉扯了下身上的被子,在「醒都醒了就这么起床」和「还能再睡五分钟」里纠结着,满脸都写着不想起床。
最终促使瑞枝作出决定的,是从手机传来的震动声。
那不是已经被关闭的闹铃又重新开始工作,而是有新短信的提示音,瑞枝挣扎着伸出手探向了手机,却在看见内容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毕竟短信的发信人
我去你家接你,等等我们一起去网球公园吧。
正是幸村精市。
刚才还没完全睡醒的瑞枝这下彻底就醒了,她死死地盯着短信上的文字,然后才像是想起了,迅速地回了一条短信
你现在到哪里了
幸村精市回得很快,他就像是在一直等待着瑞枝的回复一样,瑞枝刚刚将短信发出,隔了几秒就受到了他的回复。
你家门口。
看到这四个字,刚才还存着些许侥幸心里的瑞枝立刻滚下了床,她也顾不上自己才醒来还穿着睡衣,赶紧套上了拖鞋便急急忙忙地下楼朝着自家门口跑去。
而她一推开门
就看见果然是已经等在自家门口的幸村微笑着冲自
己挥了挥手,“早上好,瑞枝。”
瑞枝原以为幸村今天最多也是去网球公园找自己,却不想他竟然选择直接在她家门口等。她这才想起来三月的时候为了让柳莲二将礼物转交给幸村,她填的是这边的地址。
失策了。
眼见着瑞枝看见自己后的表情从惊讶变为了懊恼,幸村也猜到她大约还是想避开与自己的联系。隐约意识到自己担心的事可能会成为真的,幸村再次庆幸自己幸好听从柚希的建议、选择了直接来找瑞枝。
他已经做错一次了,这一次绝不会再放手。
“早、早上好,阿市。”
听着昨天还叫自己「幸村君」的瑞枝这会儿又使用了过去的称呼,幸村心中一暖,却还是笑着提醒了一句,“瑞枝刚起床吧就这么出来小心着凉。”
瑞枝穿着全套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这个季节早上的风还带着一些寒意,幸村担心瑞枝会一不小心着凉。
“啊,对,”瑞枝点了点头,她有些迟疑地看着幸村,最终还是侧开身邀请他进屋,“你先在客厅坐一会儿吧,我去漱洗一下。”
她到底还是不忍心把幸村关在屋外。
已经做好会被瑞枝关在门外等待的幸村也没推辞,他为瑞枝的心软感到欣喜,听见瑞枝让他进客厅等待,也就提着手中的塑料袋进了屋。
瑞枝这才注意到幸村手中还拿着印着便利店o的塑料袋,“这个是”
“给你买的早餐,”幸村将手中的袋子稍稍太高,好让瑞枝看清里面放的东西,“瑞枝在东京的家里应该没有准备食材吧”
听黄濑凉太昨天对瑞枝说的话,幸村不难判断瑞枝在回神奈川后应该很少回东京,昨天晚上瑞枝又和黄濑去看了篮球比赛,大约也是没有时间准备今天的早餐的。
幸村的猜测并没有错,瑞枝的确没有给自己准备早饭。
她原本也是打算在去网球公园的路上去便利店随便买一点吃的,却不想幸村想得这么周到。
和过去没有半分改变。
瑞枝为「过去」这个词稍稍感到伤情,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借着关门的动作转移了视线,还不忘追问了一句,“你这么早从神奈川
赶过来有吃过东西吗”
“还没,我想和你一起。”
幸村精市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是带着光的,可刚从那样的噩梦中醒来的瑞枝却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除了那一日在病房的争吵,幸村对待她的态度从过去起就不曾改变,无论是在他们交往的时候还是分手的现在,都是那么的温柔体贴。
就好像那一日的争吵,他们之间的裂痕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幸村现在的行为不是想要抹去那日的争吵产生的裂痕,瑞枝知道,他大约是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无论是幸村弥补她的举动,还是那句她曾经最喜欢从幸村口中听见的「一起」。
“你先坐一会儿,我先去楼上收拾一下。”
没有正面回应幸村,瑞枝再次重复着刚才的话语,这一次她没有再给幸村说些什么的机会,匆匆忙忙地转身朝楼上跑去,留下了没有得到她的答复的幸村独自一人留在客厅,目送着她快速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
直到瑞枝的身影和脚步声彻底消失,被留在客厅的幸村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双拳也紧紧地握成了拳。
瑞枝对自己的抗拒和逃避其实都在幸村的预料之中,可真的面对瑞枝抗拒的态度时,幸村终于还是够体会了到瑞枝当时被自己言语刺伤时的难受。
就如瑞枝所猜测的一样,幸村的确是想假装和过去一样,但是他并没有想要「弥补」那一日因为自己冲动的话语对瑞枝造成的伤害。
因为他知道,名为语言的利器在心中造成的伤害是无法用单纯的语言和行动进行修复的。
尤其是最亲近的人说出的话语往往最为伤人,以他们当时亲密无间的关系,他那一日对瑞枝说出来的话语在瑞枝的心中必定留下了可能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痕与痛苦,所以幸村精市很清楚他要做的并不是弥补什么。
而是向瑞枝道歉。
和带有赎罪和补偿性质的「弥补」不同,无论是现在留在瑞枝的身边的决定还是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出自他个人的意志,这不是为了补偿瑞枝被他的话语伤到后的赔罪,只是单纯的私心。
他能做的只有留在瑞枝的身边,无论瑞枝是否
拒绝他的接近,他也要尽量地做到让自己的身影不在瑞枝的视线中消失,直到全国大赛后瑞枝愿意与自己聊那件事、说出她的想法与决定。
只是如果,他现在的话语和行为能让瑞枝心中的伤痛稍稍得以缓解,那就更好了。
幸村将手中装着瑞枝爱吃的面包和喜欢喝的饮料的塑料袋放在了桌上,开始打量起了客厅的布置。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瑞枝在东京的住所,只是因为瑞枝已经搬回了横滨的关系,客厅内的电视机和沙发上都盖着遮灰用的白布,而原本盖在餐厅桌椅上的白布被团成了一团丢在了一边,大约是昨天晚上瑞枝匆匆忙忙收拾出来的。
幸村精市拉开了椅子,余光却瞥见了电视机边上的相框,他正准备过去看个清楚,门铃的声音却不适合地在这个时间响起。
回到楼上的瑞枝大约是没有听见门铃的声音,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幸村听着那门铃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个不停、似乎是在催促着瑞枝开门,还是决定由自己去先去应门。
只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知道瑞枝今天住在东京的家的事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幸村精市打开了门。
“好慢啊瑞枝,你该不会刚起床”
有些熟悉的招呼声在来人看清了幸村的脸后戛然而止。
被母亲和妹妹催促着来邀请瑞枝一起吃早饭的绿间真太郎甚至来不及去扶有些下滑的眼镜,就这么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对他来说不算陌生、却怎么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少年,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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