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球与球拍相触发出了沉闷却又响亮的声音,随着瑞枝漂亮的挥拍动作,被刻意加速后的网球迅速地划过了球场,精准地落在了对方对角线区的底线上。
这球速实在是快,寻常人只能看见一道黄绿色的残影,等听见球落地的声音时,才警觉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是寻常的情况。
球场上的情况与球场观赛者得到的结论截然不同。
这球瑞枝打在了织田作的反手位,极为刁钻的角度、刻意加快的球速、再加上她精准的控球原本极有可能得分。
可惜的是织田作已经预判到了她这球的进攻路线,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球落地前便已经戛然而止,待球落地的同时,他已经摆出了回击的姿势。
因为预判成功而获取了优势的织田作稍稍侧身,仿佛是想要回敬瑞枝这一击,他以正手打出了漂亮的大斜线。
他是想要将瑞枝拉出场外。
就像瑞枝一直将他摁在底线一样。
这样的僵局已经持续了大约有超过四十多分钟,织田作和瑞枝两人不断地在底线轮流进行进攻与防守,织田作凭借着提前五秒至六秒的预判与有着丰富的比赛经验的瑞枝打了个五五开,而拥有着绝佳球感的瑞枝也没让占据身高优势的织田作讨到什么便宜。
这两人虽然谁都没失分,却谁也没能从对方手中成功得分。
瑞枝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做出什么改变的话,这球可能还会持续下去。
但是她不能焦急,一旦她因为焦虑而导致些许的失误,那么拥有着「天衣无缝」这个预知能力的织田作极有可能便会拿下这球。
算准了织田作会以牙还牙地打出对角线球,瑞枝在刚才将织田作调动到他反手区的同时便已经上网,而球的路线也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一般,朝着她反手的对角线区飞去。
凭着经验与计算得出路线的瑞枝在网前截击成功,这一次她将球打向了球场的另一角,试图调动对方在底线来回跑动,却发现本应该靠着预知能力提前抵达的织田作并没有移动位置。
“诶?”
黄绿色的残影精准地压在了底线,原本应该能轻松接到这球的织田作迎着瑞枝困惑的目光,看上去有些困扰地抓了一下自己酒红色的头发。
“我说瑞枝,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织田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却没有太多的怒意与怨气,比起抱怨倒更像是在提醒。他指了一下瑞枝所在的位置,又朝瑞枝刚才一直逗留着的底线扫了一眼,见瑞枝似乎是真的忘了,他叹了一声气出声提醒道:
“说要练习底线拉力战、看看自己体力能撑多久的人是你吧?”
突然上网截击是闹哪样。
“哎呀,我忘了……”
猛地想起来自己今早的确和织田作说过这话的瑞枝捂住了脸,因为僵持了四十分钟导致她到后面一心想赢,都快忘记了自己的最初目的。
她看了眼也没因为自己的失误而生气的织田作,提议道,“那我们再来一球?”
然而刚才被瑞枝摁在底线上打的织田作却摇了摇头。
“先休息一会儿吧。”
虽然织田作不想承认,但是自打转职去写小说之后,他的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运动了。
没有了在港黑跑腿的工作,瑞枝也不在横滨、不会像三年前一样时不时地把他叫出来当网球陪练,他失去了从前大部分运动的时间和机会。
如今他不是每天都待在自己家写小说,就是因为没有灵感而摊在客厅的沙发上感受咸鱼短暂的快乐,要不就被编辑们在死线前关小黑屋进行催稿,难得有空也是和太宰他们一起喝酒聊天。
像极了普通的中年大叔。
真正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现况的,还是现在从自己身体传来的疲惫感。
以前给瑞枝当一天的陪练他都不怎么累,现在一共才打了两小时的球他就想休息了。
坐在长凳上拿起事前就准备好的运动饮料往嘴里灌了一口,感觉自己稍稍缓过来但是不想再起来打球的织田作看着地上滚动的网球,不仅开始喃喃自语:
“我是不是真的上年纪了……”
“噗——”
边上正在喝运动饮料的瑞枝听到织田作这话差点被呛到,她擦了擦残留在嘴边的饮料,用难以置信的、仿佛是看见自称地球国家元首的前所长突然蹦出来的目光瞪着织田作,有些怀疑自己在刚才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幻听。
或者说,这个织田作也有可能是太宰治伪装的家伙?
“别用看冒牌货的目光看我,我是本人没错,不是太宰假扮的。”
织田作一眼就看穿了瑞枝此刻的想法,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富有安抚性,但此刻却又多了些许中年人才会懂的叹息。
“最近越来越不懂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了。”
“……其实我没离开横滨那会儿你就不太懂好么,”瑞枝一个没忍住还是吐槽了一下。
织田作说得好听点就是不追逐潮流,说得难听些就是落伍。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正是这份不随波逐流坚持自我,才会让他的文字有着独特的沉淀感。
瑞枝记得,织田作连载的第一篇小说当时在帝光的学生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无论是平时喜欢看美妆杂志还是运动周刊又或者是热衷少年JUMP和少女月刊的,都加入到了对剧情的讨论中。
嗯?等等,这个情况好像有点眼熟。
瑞枝突然来了精神,她拧好了手中运动饮料的瓶盖,有些好奇地询问着织田作的情况,“难道说……你最近卡文了?”
“是新的小说,原本的那篇之前已经将终话的稿交上去了,”织田作也没遮掩,反正瑞枝也不是不知道他写小说的事——他过去几篇连载小说还经常向瑞枝取材。
瑞枝顿时意识到为什么觉得这个情况似曾相识了。
——是织田作的取材时间!
之前已经经历过织田作卡文期的瑞枝虚扶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眼镜,煞有其事地问道,“反正现在在休息,你说说看哪里又卡了,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是新的小说的剧情,”织田作随手将手里的运动饮料放在了一边,他双手撑在长椅上,身体稍稍后倾,仰头望着室内网球馆的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之前把大纲和设定给编辑看了下,结果被她说‘织田作老师,这篇男女主的设定和冲突都太平淡了,没有高中生的感觉’什么的。”
瑞枝:“……”
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织田作也不在意瑞枝的沉默,只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和你男朋友闹分手闹得怎么样了?”
果然还是要问这个吗!
“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
瑞枝抚额,却还是回答着织田作的问题,顺便纠正了一下他这个问题中最致命的错漏。
“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还是他提的!”
织田作唔了一声,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眼瑞枝,“又分手了?”
语气中竟是对此的习以为常。
“我们就分了这一次。”
瑞枝也不知织田作是从哪里吃到的不靠谱的二手瓜,说得她好像三天两头就和某人分手一样。
“而且光这一次其实就已经够了”
瑞枝见织田作还要继续追问,于是主动将两人分手的情况和自己前两天的安排跟织田作说了下,省得对方因为错吃二手瓜导致产生了错误的理解。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恋情能给织田作的小说带来什么忙。
“太宰说的没错,失恋的女生果然比战场上的武士怨灵还要可怕。”
织田作摇着头叹气,像极了为自家闺女操心婚事的单身老父亲,“但是我看你和你前男友的举动,完全就不像是感情破裂彻底分道扬镳的样子嘛。”
不然你直接别联系他就可以了,还花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瑞枝似乎是听出了织田作的言下之意,但是她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说起来,女生之中的确是流行着「恋爱是战争」,「每个恋爱中的少年少女都是恋爱武将」这样的说法。”
所以某种意义上,失恋的少女的确是和武士怨灵差不多的存在。
终于挖到了八卦的织田作点点头,顺便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准备开始记录,甚至还在瑞枝无语的目光下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他仿佛周刊文春的狗仔一样开始提问:
“那么你把你男朋友引到京都去是哪一出,武士怨灵的复仇还是七擒孟获?”
“是前男友,而且你直接说我是欲擒故纵就可以了,然而并不是哦,”瑞枝想了想,用一个织田作能听懂的梗解释,“虽然对面有立海大陈宫帮忙,但我又不是会过劳死的诸葛孔明。”
中立的立海大军师对于幸村来说,的确和「无慈悲」的陈公台无异。
家里收集着各类型月小圆盘、如今也在玩某手游的的织田作立刻get了瑞枝的梗,他稍稍想了想,觉得这个其实也不难打。
“对面站陈宫你差不多就赢了吧,只要挨住两发宝具就是你的胜利。”
“是啊,然而对面的陈宫辅佐的武将是弓阶光炮,挂逼职阶,三格气槽,50自充带无敌贯通,宝具自带特攻,正常完全打不过啊。”
织田作不明觉厉,虽然也不知道瑞枝这系列描述说的是对方的战斗力还是别的什么,但总之听起来就很强。
他的目光终于出现了那么一丝怜悯,说出来的话语更是充满悲悯。
“……那你没了。”
瑞枝:谢谢你那么诚实啊。
其实瑞枝也知道,要是幸村精市有那么好打,她也不至于找人先把他给忽悠住了。
觉得话题快转向手游攻略的瑞枝顿了顿,很快就想起自己和织田作一开始在聊什么,“而且只有恋爱中的少女才是恋爱武将,但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的网球手。”
说话间,一个网球正好从椅子上滚落到了她的脚边,瑞枝抄起搁在边上的球拍将那枚网球挑起,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球拍颠着球,黄绿色的小球每次都精准地落在了球拍的甜点区,发出了砰砰砰的声音。
“有什么区别吗?”
“恋爱武将所有的兵法计谋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恋爱,但是对网球手来说,赛场上的事用网球解决,恋爱上的事用网球解决,网球上的事还是用网球解决。”
觉得这话微妙地有些不对劲的织田作想了想,“第三个和第一个其实是一件事吧?”
“大概吧……”
瑞枝颠着球的手稍稍用力,将原本维持在一定高度的网球高高地抛弃,与此同时她也站起身,在球降落的时候以一个标准的姿势,将球打在了刚才织田作所在那个区域的发球区中。
仿佛是执念一样,球如同瑞枝每一次发球一样压着底线落地,然后在无人接球的情况下,毫无阻碍地弹到了这个室内球场的另一个角落。
“但是这件事情,我和他只能用网球来解决。”
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还能再用什么方式来解决她和幸村精市之间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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